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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父亲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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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转到了一九九二年,这个春节全国人民似乎完全闻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息。整个社会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针,民间对南巡所传递的信息的触觉甚至要更敏锐,那些紧盯政策动向的人从中嗅出了巨大的商机。一大批的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当然更多的是一间房子,一张桌子的皮包公司了。

杨家墩村的村委也开始放大胆子,加快步子了。原先的集体企业都开始彻底实行私人承包经营了。包装箱厂由俞顺炳承包了,五金厂由虞天星承包了,电镀厂由孙荣然家邻居的汤荣恒承包了,再生棉厂的空置?房被虞盈铿的本家虞尧舜承包了,毛巾厂那块空置厂房自然是虞盈铿亲家陈兴贤的了,大新浦实业有限公司大酒店也被吴世郎更名为世郎大酒店了,成了他的企业了。所有的集体企业彻底清零了,而那个奄奄一息的村内衣厂却居然还是村里的集体财产在支撑,这并不是说内衣厂效益还是非常好而不承包出去的,主要是由于深圳的衬衫厂依然还是亏损不断,俞尔明和虞盈铿当然让它必须得挂着村集体企业的名头的,这些损失就还得由全体老百姓去承担的了。

那个喷塑厂村委也招标了好几次,但开始时始终没有人敢去承包。

孙继刚回家和孙荣然商量是否他去将喷塑厂承包下来。

孙荣然一听父亲说完这事,马上表示赞成:“阿爹,我和妹妹也大了,现在也基本不需要家里多的负担了,况且明年毕业就分配工作了,也开始有固定收入的了。你若能承包下喷塑厂,一方面你也不用过于劳累去劳动的,另一方面也能增加点收入的了。”

孙继刚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荣然,如果其他人来承包了这个喷塑厂,我一个残疾人,承包者也肯定不会留用我这种人的。你娘她们这个内衣厂根本没有前途的了,早晚要关门的,如果我能承包下喷塑厂,我和你娘也就不用担心失业的了。”

父子俩的意见非常的一致,孙继刚于是立即去找村里的工办主任陈灿坤说这事了。陈灿坤的祖母是孙继刚的表姑,所以从辈分上来讲,陈灿坤该称呼孙继刚叔的。

孙继刚想着凭这个关系,陈灿坤总也该帮他办好这件事的,所以孙继刚想当然地空着手去找陈灿坤了。

“继刚叔,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啊?有事吗?”陈灿坤一见孙继刚,有点诧异地问道。

孙继刚将一支烟递向陈灿坤,说道:“灿坤,有个事想你帮个忙,不知道能不能行?”

陈灿坤接过烟,但没有吸,他把烟放在了一边,虽然他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插满了“中华”牌的烟屁股,很显然他对孙继刚递过来的烟根本看不上,但又不能不接的。他嘴巴里却很客气地招呼孙继刚道:“继刚叔,你先坐下来嘛,喝杯茶,慢慢说,啥事?”

孙继刚便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陈灿坤将一杯茶水递给孙继刚,拿起他办公桌上的中华烟里抽了一根给孙继刚,自己也抽了一根,和孙继刚一起点着后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孙继刚见陈灿坤坐下来了,便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灿坤,你看现在村里的企业基本上都承包了,那个喷塑厂没人要承包,我想把它承包下来,你看能否帮下我这个忙?”

陈灿坤听到孙继刚提出要承包喷塑厂,心里不禁一怔,其实这个喷塑厂不是没人要承包,在这个喷塑厂里跑业务的吴晨阳早就提出要承包了。

这个吴晨阳其实是孙荣然堂叔孙继泽的大姐孙继香的大儿子,所以孙继刚其实也是吴晨阳的堂舅舅的。但吴晨阳对于喷塑厂的两位堂舅舅并不是很尊重的,他总觉得这个喷塑厂能生存下来全部是靠他这个跑业务的,若不是他弄来业务,孙继刚和孙继兴他们就得失业了,就凭这点,他在厂里总是目中无人的,虽然口头上还叫着孙继刚他们一声“舅舅”的。

而吴晨阳其实看得上眼的人就是陈灿坤这些在管着企业的村干部的,所以他和陈灿坤的私人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的,因为自己母亲和陈灿坤祖母存在着一丝的亲戚关系,两个人表兄弟相称的。吴晨阳可是三天两头约陈灿坤一起打麻将,一起下馆子吃饭的。

所以当吴晨阳一提出要承包喷塑厂的时候,陈灿坤对他出主意道:“晨阳弟啊,你要承包喷塑厂,我一定帮你搞定的,但现在你先不要提出来,让喷塑厂没有人要承包了,我再让你说你要承包,这样承包费可以大大的往下压下来,这样不是更好吗?”

吴晨阳被陈灿坤这么一点破,不禁脑门大开,他一拍脑瓜子,伸出大拇指对陈灿坤夸道:“灿坤哥,你这脑子就是比我聪明,我咋没想到呢?你这么一说,到时成功了,我真得好好谢谢你了!走,今天我得好好请你客的。”

陈灿坤半推半就和吴晨阳一起去了饭店。两个人在饭桌上推杯换盏,仔细地推敲好了喷塑厂招承包人的一切步骤,在吴晨阳和陈灿坤两个人的心中,这件事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笃定了。

可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杀出孙继刚要承包这个喷塑厂,陈灿坤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心里虽然一怔,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而是飞快地转着脑子在想法应付的话了。

“继刚叔,你咋还有这个雄心来承包喷塑厂啊?”陈灿坤依然不露声色客气地说道。

孙继刚根本不知道陈灿坤和吴晨阳两个人之间早已有了约定的了,他当然还是很托心地对程灿坤说道:“灿坤,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不想拖累家里的,我总想仍旧能够干点事情的,所以我想趁喷塑厂招承包人的机会把这个厂承包下来。”

陈灿坤假意装着关心地说道:“继刚叔,你要承包这个厂是好事啊,按理我该大力支持你的,但你这脚,我怕你累坏你身体的,到时几个老表可得来找我要说法的了。”

孙继刚还是很认真地对陈灿坤说道:“灿坤,来和你说这事前,我在家里和荣然他们已经商量过了,荣然他们两兄妹明年也要毕业分配工作的了,所以家里也没多少负担的,他们也很支持我来承包这个喷塑厂的。”

陈灿坤便又带着一种忧心的语气对孙继刚说道:“继刚叔,你若真的要承包这个厂,我担心你到时这个承包费若交不出,对你们全家也是很大压力的!”

“灿坤,这个事情我们也考虑过好几次了,我想既然准备来承包喷塑厂了,到时哪怕砸锅卖铁我们也绝不会拖欠村里的承包费的,请你们村委会放心,只希望你能帮助我实现这个承包愿望。”孙继刚坚决地说道。

陈灿坤见孙继刚态度很坚定,便只能敷衍着说道:“继刚叔,这事我肯定会帮你的,只是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要全体村委讨论通过的,还有就是承包人招征期也还没到期,所以要看后面有没人来报名的了,如果没有人来,那自然是你的了。如果有人来,那就麻烦了,承包费可能不是这个数了。你的报名我给你记着了,你先回去吧,到时等消息吧。”

孙继刚见也只能说到这了,便立起身告辞回家了。

这边孙继刚还在苦苦等陈灿坤的消息,那边陈灿坤早就在牌桌上将这事告诉了吴晨阳了。

这一天吴晨阳和以往一样又约了陈灿坤在世郎大酒店棋牌室一起打牌吃饭,他也想打听下这承包的事有没消息了。牌打到半程,陈灿坤直接把话题扯开到了承包的事。

“老表,告诉你个事,看来你想承包喷塑厂的事得加快了。”陈灿坤手里拿着一张牌,看了下吴晨阳,边说边将另一张牌换了打了出去,“七饼。”

吴晨阳本可以将这张牌碰了的,但听到陈灿坤的话,却愣在那里盯着程灿坤。嘴里不停地嘟囔道:“老表,你不是让我别先提出承包吗,把承包费压到最低再去承包的?咋现在要我加快承包了?”

陈灿坤见吴晨阳愣在那,边抽了口烟道:“老表,我也可是万万没想到的,结果居然是你堂舅舅孙继刚提出来要承包这喷塑厂了,他已经来过我这了,提出要我帮忙让他把喷塑厂承包给他。我这才赶紧和你说的,要你抓紧时间了。”

吴晨阳此时已经无心打牌了,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一个残疾的来凑什么热闹,业务都跑不了的,还想承包喷塑厂,简直是奇谈怪论了。老表,我不管,反正这事你得给我解决好的,我可比他提出的时间早的,若让他承包了,你们也没面子了。”

旁边一起打牌的几个开始催他:“晨阳,你急什么啊,灿坤既然和你说这些消息了,至少他是在和你通气的了,也是在帮你的了,这厂肯定是你承包的了,急啥呢,摸牌,摸牌。”

吴晨阳听他们这么一说,感觉也很有道理,便继续摸牌打下去了。嘴里依然在和陈灿坤商量:“老表,你看这事该咋办呢?”

“老表,这事呢,我不能多掺和,因为至少我一边是表叔,一边是你表兄弟,我到时会让这事在村委会会议上让大家讨论的,反正会上我会将你比他更适合承包喷塑厂的优势讲清楚的,最后由村委会决定选谁承包的,这样我也没得罪表叔了。你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了,大家两边我都交待的了。”陈灿坤把早已想好的都告诉了吴晨阳,让他吃下定心丸,毕竟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吃饭打牌的,感情不一样的。

吴晨阳听他这么一说了,自然也就很放心了,便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打牌的速度:“老表,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就放心了,这喷塑厂我可是也花费一番心思的,业务我都是努力去跑来的,你说这做好的嫁衣怎么能给人穿了。”

“是的,是的,好了,你这事反正就那么定的了,也别去多想,你现在安心打好牌,这喷塑厂早晚是你承包的了。”陈灿坤安慰吴晨阳道。

很快,喷塑厂的承包人招标结果出来了,不出意外,吴晨阳成了喷塑厂的承包者了,村里的理由就是一个原先喷塑厂的所有业务洽谈都是吴晨阳在进行的,若由其他人要承包就有可能导致业务流失,工厂倒闭,工人失业的,所以在同等条件下吴晨阳有承包优先权。第二个是这个喷塑厂从建厂开始,吴晨阳就一直在厂里上班了,对喷塑厂里的所有情况都熟悉的,有利于工厂管理的平稳过度的。孙继刚属于工厂的后来职工,而且一直是在做临时小工的,所以这个条件也不如吴晨阳的。第三个最关键的理由就是孙继刚毕竟是缺少一只脚了,属于残疾人了,跑业务都不方便的,这喷塑厂若由他承包了,这传出去让人以为杨家墩村真没有合适的人了。基于以上三点,孙继刚自然是被淘汰了。

孙继刚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很是闷闷,自己就是因为失去了一只脚,却被如此小看了,成了不能承包企业的原因了,他不服气,可又能怎样,连着好几日,他一个人坐在那低头抽着闷烟,一声不响。

孙荣然担心父亲想不开,便陪着父亲坐了下来:“阿爹,本来这承包工厂的事也只是我们想想的,也并没要非得要承包不可的,我还担心你若真承包上了,会太辛苦的,没承包上倒也好,可以轻松点过日子。”

“荣然,我知道你的意思,爹不是生什么没承包上的气,爹就是感觉被人小看的不甘心,爹就是因为失去了一只脚被人归成了残废的行列了,心里难受。”父亲有点愤懑。

“阿爹,你也别想太多,至少你的心不像有些人那样残疾的,毕竟现在我和妹妹两个人已经有盼头了,你该高兴的,不比别人差的。”孙荣然安慰父亲道。

孙继刚长吁了口气:“是啊,我也总是这么想的,心里才感觉舒服点,没事的,荣然,人总是要看后继者的,你别担心我的,厂子能承包不承包不是事,无所谓的。”

孙荣然知道父亲是坚强的人,也是那种大气而硬爽的人,从小就吃过苦过来的,这种事在父亲眼里根本也不会让他消沉的,所以也没再说啥了。

可接下来最让人闹心的事也接着来了,吴晨阳承包了喷塑厂以后,立马就把几个堂舅舅,孙荣然父亲和孙荣然堂叔孙继兴以及那个总是清闲上班的虞晁骅全给解雇了,除了喷塑工,孙荣然的小学同学吴耀红留下,所有的工人都换成了他自己老婆的亲戚了,彻底成了一个家庭工厂了。

孙继刚就这样又一次地失业了。孙继刚没有什么怨言,他知道自己因为要承包喷塑厂的意愿自然是不受自己堂外甥吴晨阳的待见的,即使吴晨阳不辞退他,他呆在这厂里也没意思的,所以对这个事他倒没有多恼恨的,这厂子承包给了个人,自然要承包人挑选过自己的工人的,自己一个残疾人被辞退也在情理中的。

接下来的几天孙继刚就呆在家里,思考着以后的路子了,好在现在孙荣然和他的妹妹都已经能看得到前途了。孙继刚在慢慢适应现在的生活了,他的心态也不断在调整着的,他已经不再有多奢想了,他的所有的希望已经完全在自己的子女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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