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走偏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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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墩村的面子似乎是改变过了,但里子依然还是原先的里子。虞盈铿感觉要上马一些新企业的了。他看到隔壁新堰村的搪瓷厂办得红红火火的,他便决定将原先百猪场这一块给腾出来兴办搪瓷厂。
他坐着桑塔纳去看了搪瓷厂需要用到的拉伸机设备,村里五金厂也有一台拉伸机设备的,但现在这个五金厂是他从水泥厂带过来的自己的侄子虞天星在做厂长的。
虞天星不愿意自己的设备被其它厂挪用的了,虽然现在厂里的形势不是很好,这设备也闲置着,但虞天星若答应了,他的工厂设备只会被越来越多地挪走的,最后自己成了一个空架子的厂长了,这对他来说当然不干的。
虞盈铿是奈何虞天星不得的,因为他和虞天星都在水泥厂工作的时候,他是厂长,虞天星是厂财务科科长,虞盈铿的所有秘密虞天星一清二楚的,这里面的秘密只有他们两个人心里知道的了。所以虞天星不肯让村里挪走设备,虞盈铿也无可奈何的,在这么多的村企业负责人中他最不敢得罪的也就是这个虞天星了。
虞盈铿去看的那台拉伸机其实也是一台旧设备的,是一个专做旧机器买卖的人给介绍的,虞盈铿不大愿意买旧设备,他想买新设备。
那个生意人便带虞盈铿看了新设备价格要十二万,而他的旧设备只要五万多好了。他对虞盈铿说道:“董事长,你看新设备高多了吧,我建议你还是买旧设备好,因为这种设备一般不大会坏,而且我卖给你的这台旧设备虽然叫旧设备,但其实也还只有一年半的使用期的,这设备还是八成新的,却当旧设备这么低的价格卖给你们,你们真的是捡着便宜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买回去的是旧设备总不大好的,让村里老百姓看到也以为我们占了什么便宜的。”虞盈铿说道。
生意人见左右没人,便将嘴巴凑到虞盈铿的耳朵旁悄悄地说道:“董事长要新的,我有办法的,我可以给这台机器好好整修一下,重新做一下油漆,再擦上机油,整台机器看上去绝对是新的,而且这价格就按新设备算,我只拿旧设备的钱五万多,多的董事长可以自己拿回处理的。”
“这好吗?这可不行吧。”虞盈铿假意地干咳了几声。
生意人依然左右看了下,对他回道:“董事长,这有什么不好,您亲自来考察设备,也够辛苦的了,自然也该有回报的。这种事我们做生意的只做生意,你放一万个心,我们会给所有我们的客户严守秘密的,再说了,这种操作法我们做的多了。您看着办,我也只是好心才和您说这事的。”
虞盈铿心里有点痒痒,这主意真的很有诱惑力的,而且也丝毫让人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的。现在只有他知道,也不用担心露馅的,为啥不能呢? 虞盈铿想了会儿,便对生意人说道:“你的建议我觉得也有道理的,价格我可以依你,但你得让我先看到翻新后的设备,我再决定的。”
“这个你完全放心,董事长,两个礼拜后我让你来看新设备,你满意了,我们就谈价格,可不可以?”生意人说道。
虞盈铿圆满结束了对拉伸设备的考察回到了村里。
两个礼拜后,他又去了那里,看到了一台崭新的拉伸机,这设备一点不比那些拉伸机厂生产的新设备逊色,外表跟新设备完全一致的了。虞盈铿嘴上没说好,但心里在暗暗佩服生意人的手法的。
接下来谈价格了,生意人对虞盈铿说道:“董事长原先我这价格五万五你得贴我一点的,油漆人工,整修费适当给贴点好不好?”
“你这价格怎么又要变的了,你说的五万五我可也没让你降的。”虞盈铿说道。
“董事长,那价格可不包含整修翻新费的啊,现在是增加了这些费用才和你商量的。”生意人依然坚持着。
虞盈铿想还要他帮忙拿那部分钱的,便也不再坚持:“那你说付你多少钱?”
生意人说道:“整修翻新费你就付我三千吧,另外还要给你开那个价格的发票的,你适当再给我点开票费两千得了。”
虞盈铿没想到生意人的价格还要再多两千,有点不乐意地说道:“哎,你咋一会一个价的抬上去的。”
“董事长,吃我们这个饭真的不容易,我们能做肯定做的,做不了的我们真的做不了的,你也考虑下吧,帮帮我们的忙的,那钱我们一分不少会给你的。”生意人话里有话的说道。
虞盈铿深深的盘算了一会,觉得这么一两千的事情不能坏了他和生意人之间的另外一笔交易的,若坏了这笔交易,又要去找新的买的,自己这么跑来跑去也白忙活的。还是答应了更好让这生意人闭嘴的。
“好吧,那你尽快安排这台设备运到我们那边,钱我让财务打给你,那个你到时弄好了,我会过来拿的。”虞盈铿算是答应了生意人,这笔买卖就这样漂亮的成交了。
大新庄搪瓷厂终于胜利点火试生产了。
虞盈铿接下去依葫芦画瓢地又新建了大新庄再生棉厂,据说能把旧衣服还原成棉花的,那些设备依然是那个旧设备经营商给提供的。他尝到了兴办企业的好处了,怎么能搞一家就算了呢? 所以很快大新庄再生棉厂成立了,大新庄毛巾厂也成立了……。
短短一两年时间,杨家墩村就多了好几家集体企业,欣欣向荣的光景似乎又回来了。
现在村里一些平时游手好闲却能说会道的摇身一变都成了大新庄实业有限公司的业务员了,头发都用摩丝打得光滑的连停在上面的苍蝇都会滑下来了,皮鞋锃亮的连灰尘也不好意思在上面停留的,整个人儿似乎在香水池里腌制过一样,很远就能闻到他们那种香味的。
他们潇洒地逢人都会递上一张精致的名片,不管和他们认识不认识,并热情地说上一句:“有空来我办公室坐坐。”
孙荣然他们家隔壁的杨长林,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发财梦的,平时总是夹个包到杭州溜一圈的,他的文化很高了,写出的字没人能看懂,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认识的字除了一二三四,就是他自己的名字了。他逢人就会向别人要名片,没有的就会在他那笔记本上用他自己认识的字记下对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的。
杨长林因为长得相貌很不错,所以娶了个知青老婆,老婆是镇上供销社的员工,娘家可是城里的,所以穿着打扮也总是一个城里人模样的。她有固定的工资收入,养家足够了,这也为杨长林的东游西逛提供了物资条件的。 杨长林所得到资讯就是他那台收音机了,他对市场的把握都是从收音机上得到的,哪里求购什么了,哪里有什么可供了,他都听得很仔细的,然后他会去那里逛一圈,顺便向人家讨要了名片的。 杨长林的这种到处折腾,让他的皮包不断的鼓了起来,当然不是钱,是名片夹塞满的,在村里吹嘘着他门路的宽广,似乎到处都有朋友,到处都有门路的了,凭着这些他也被大新庄实业有限公司破格招录为业务员了。
现在不管晴天还是雨天,他走出去都戴着一副墨镜,头仰着天,胸前飘着领带,西装革履,的确很有经理范了,他的确是经理了,名片上清清楚楚地印着:大新庄实业有限公司 业务科 经理 杨长林。
杨长林替那个大新庄搪瓷厂跑了大半年的推销业务,货是发出去一批退回来一批,他可是说尽了好话,送尽了东西,人家任是不要大新庄搪瓷厂生产的搪瓷盆,理由很简单,这个搪瓷盆总是掉瓷,人家吃饭的盆子里都会混进去搪瓷的,这个搪瓷根本不是烧制,感觉是粘上去,真的比陶瓷盆还要脆,轻轻一磕,搪瓷就掉了。
这叫什么搪瓷盆? 搪瓷厂也根据杨长林他们这些业务员反馈回来的问题反复琢磨就是找不到原因,虞盈铿自认为自己和隔壁新生搪瓷厂的老总徐恒浩私人关系不错的,特意带了搪瓷厂厂长杨小根一起去向他们请教经验。
那个徐恒浩是又倒茶又递烟的,说有多客气就有多客气,很爽快地让自己厂里的技术员去大新庄搪瓷厂会诊。但私下里早就交待了技术员:“就说没问题,各道生产程序都很不错,我们也找不出原因。”
他心里早就对虞盈铿也依样画葫芦的建起这个搪瓷厂抢了他们厂的生意不爽了,现在知道大新庄搪瓷厂烧不好搪瓷,不禁有点偷偷的开心,巴不得这个厂倒闭着,还想让他来帮忙会诊问题,其实问题很简单的,就是前道工序油污处理不净,温度过了,能不掉搪瓷吗?
但徐恒浩当然不会说出这些的,他还当着虞盈铿的面使劲地夸奖:“啊,老虞啊,你们搪瓷厂的管理可真是现代式的管理,多有秩序而井井有条的,我们得好好向你们学习的,到底是你这种有过大厂生产管理经验的在把舵,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虞盈铿有点飘飘然的,他可没想到徐恒浩的那些小心思的,只是假意谦虚道:“唉,管理这个方面我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我对这些可是驾轻就熟的,做企业我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要靠知识和经验的。我还在考虑一定要做大做强的问题呢,就是搪瓷厂现在这个问题倒真的是个问题了。”
徐恒浩自然还是守口如瓶的,故意纳闷着:“这可真是个怪事的,我们也感到很奇怪的,会出这个问题,唉,可惜我们也无能为力,没法帮你们的,哦,对了,会不会你们是迷信上的问题,听说你那厂边就是上沙庙的。”
虞盈铿被他这么一说,仿佛被点醒了一样,他对这个可是很相信的,自然回村里后让人好好地用三牲福礼恭恭敬敬地请了菩萨,可惜搪瓷依旧还是掉。没到一年,搪瓷厂就跟掉了的搪瓷一样也从市场上掉了下来,关门大吉了,搪瓷厂的所有设备和厂房都被杨家墩村的第一个万元户张怀德承包办起了私营之江灯具厂了。
似乎只有毛巾厂能够给虞盈铿发起创办的企业挣点脸面了,唉,可惜这毛巾厂也不争气,做出来的毛巾总是跳针,或者滑针,拿到市场上人家一看就马上要求作为废品价处理的。
虞盈铿有点恼火怎么会这样,他请人家来看了后,才知道是那些买过来的编织机器出问题的,但他不能骂人,他知道其实这些都是二手机器,若是露馅了,还不是自己砸自己的脚。私下里他和那个卖二手机器的生意人联系,看他能否帮着修理下机器,可那做生意的已经早就不再理会自己了,生意人钱已经赚进了,才不会再来承担这些事情呢。毛巾厂只能这样半死不活地熬着日子,卖着次品毛巾,价格可想而知了。
杨家墩村好好积累起来的集体资金就这样被虞盈铿折腾的差不多了,现在整个大新庄实业有限公司就这样也快名存实亡了,除了村办内衣厂依然还红火着外,其它的镀锌厂,包装箱厂都还能养活自己厂子的职工的。
而虞天星的五金厂已经开始挂羊头卖狗肉了,这个虞天星在开年去一个商品交易会上碰到了一位永兴籍颇有财势的女人,这个女人的老公据说是北京某单位管批铝锭的,但夫妻分居两地长久了。
虞天星在这个商品交易会上对这个女人大献殷情,一来二去两个人好上了,这个女人喜欢上了虞天星,便让虞天星倒买倒卖铝锭来赚取差价,反正铝锭指标她有办法从他老公那里拿到的,那价格可是计划内的价格,比市场价格低的多了。 虞天星有了她的助力,自然立马就富了起来,这倒卖生意赚的钱可远远要比五金厂的利润高的多了,当然这个钱可不会进入五金厂的账户的,那是他私人赚取的。他现在可是那个女人的编外老公的了,很快开上了小轿车,那生活条件在村里可是特别耀眼了。 当然这事没有不透风的墙的,虞天星的生财之道全村人很快就知道了,虞天星老婆便发起了“卫夫行动”,她极力拉拢自己的婆婆,形成了高度的婆媳统一战线。
虞天星想与老婆离婚这条路便被自己的母亲给堵死了,他若离婚,他母亲必要寻短见的。这对于家中长子又是孝子的虞天星来说是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难以翻越的障碍了。所以虞天星对于离婚这件事只能死了心的了,但那女人不罢休,赶到了虞天星家里来逼迫虞天星离婚的了。于是一场卫夫与夺夫大战便爆发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傍晚,家家户户都已经吃好晚饭坐在院子里聊天了,人们都在海阔天空地聊着国家的,村里的,左邻右舍的大事小事了,突然传来了虞天星老婆的尖叫声:“不许你出去,今晚你又想出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接着大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只听到虞天星老婆的一声带着哭腔的嚎叫。这时虞天星的母亲开始咒骂:“今天我在这里,你敢动动手看,你给我呆在家里。”
大家都停下了原先在讲话的话题,开始说起虞天星的事了,但只听见虞天星家“砰啪”的声音不断传来,伴随着他母亲和老婆的咒骂声,哭叫声。有点坐不下去了,有几个说:“我们得赶紧过去看看的,该不会弄出大事来。”
另外几个都在一旁也附和着:“是啊,是啊,得去看看的,今天这架势,虞天星老婆可要被打死了,弄出人命可不好的。”说是这么说的,其实大家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去的。
但见虞天星被他老婆和母亲堵在门口不让他出去,他拼命地在敲打大门,还将凳子作势要打老婆,却又不敢下手,只能将凳子扔到地上,所以刚才的“砰啪”声其实都是他扔东西,甩凳子的声音了,他老婆在一旁哭喊着拉着他,不让他出去,他娘也不断地在咒骂他。他有点很恼火又很难堪的。见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便拉开老婆的手,管自走到楼上躲了起来。
大家见事情快要平息了,便开始散去的时候,一个打扮很时髦的,满身戴着香气,手上戴着金手镯,脖子上套着金项链,一身珠光宝气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大声喊着:“虞天星,虞天星,你出来啊,我等你那么长时间了。”
本来已经开始逐渐风平浪静池塘仿佛又被投入了一块大石头,不,是大炸弹一样了,“轰”的一下激起的是更高的浪花了,整个池塘似乎是要沸腾了。
虞天星老婆见是这个和虞天星好上的女人来了,便一捋袖子就上去要打这女人的嘴脸,这女人便抓住虞天星老婆的手骂道:“你敢打我,你让虞天星出来,问问他到底要不要你了。人家不要你了,还非要强扭着。”
虞天星老婆自然也是不甘吃亏地反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皮的bZ居然还敢上门来,今天非好好打你一顿不可,让你知道寻野男人的滋味。”
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把手伸过去,奈何那女人也已经用上了浑身的力气,她根本够不到那女人的脸,她索性顺势抓住了那女人的头发,那女人被她拉得快要低下头了,便也顺手抓住了虞天星老婆的头发狠劲地拉着,两个女人向两头牛一样头和头相互盯着,手里各自抓住对方的头发。
虞天星的母亲也操起了扫帚来帮着媳妇拍打这女人的屁股了,女人大喊着:“虞天星,你给我出来,老娘为了你离了婚,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好的,和这个臭婆娘离婚的,你给我出来,我要被她们打死了。”
可楼上的虞天星却丝毫没有动静,一直没有下楼来。此时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开始帮着来拉架了,生怕真的闹出人命的。劝着虞天星的老婆:“阿芬,好了,这事说过么就好了。不要这样冲动的了。”
可虞天星老婆哪里听得进去,两个女人依然这样僵持着,此时随着由远而近的警笛声呼啸而来,几个警察从警车上走了下来,他们上来就喝令她们放开手。
原来这是给那个女人开车来的驾驶员报的警,本来女人和虞天星一起约好去外面潇洒的,女人来接虞天星的,说好的在大路上等虞天星的,结果等到超过了约定时间虞天星也没来,又听到虞天星家的吵闹声,她便有点按捺不住地上门来和虞天星老婆吵了。
因为她已经为了虞天星和老公离婚了,分得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和一家公司,她和虞天星约定的,虞天星也离婚,她们两个人结婚了一起好好经营这家公司,日子一定会飞黄腾达的。却不料虞天星被他老婆和母亲给压制在自家院子里了,根本是只乌鸡,成不了凤凰的了,怎么能飞黄腾达呢。
女人的驾驶员见女人去了很长时间没回来,又听到她们的打架声,便赶紧开车去了派出所报了警,警察才赶过来的。 两个女人被带到了派出所调解了,那个女人哭诉着自己和虞天星是真爱的,虞天星都对她说过信誓旦旦的话的,她没有破坏虞天星家庭的,是虞天星让她先离婚,他也离婚,两个人一起相守到老的,所以她为虞天星付出了很多的了,虞天星的财富有多少是靠她赚来的。 当然派出所不会支持她的这些哭诉的,只是劝慰她要自重,不要轻信别人。自始至终,虞天星都没出现。直至深夜,这个女人只能失望地和自己的驾驶员开着车从派出所离开了。
从此以后,虞天星便又回到了原先的生活,但是他的铝锭销售门路已经彻底被他打通了,所以他的财富依然在逐渐增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