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学习与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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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转眼到了又一个吃祖母做的蚕豆麦糕的时间了,祖母会先把蚕豆浸水剥皮弄出豆瓣放在一边,将新的小麦用小石磨磨碎了,其实这些小麦都可以去大队的磨粉机那加工的,但祖母始终认为用石磨手工磨出的麦粉做成的麦糕嚼劲好,味道也香。所以她每年这个时候就会做这件事的,她将麦皮用竹筛筛出喂猪,留下的麦粉拌入豆瓣和水挤压成糕放在蒸笼上蒸熟了,孙荣然能带上几块去学校当零食的。
学校从年初开学一开始,校长杨立新老师就在积极准备着个大工程,他不知从哪儿弄到了一个小滑轮,便请孙继刚他们土建队去鸡鸣山上砍了根笔直又粗长的竹子,将小滑轮用铁丝紧紧地固定在竹竿顶端后,便插入了一块早已被孙继刚他们按毛竹尺寸凿了一个大孔的大石头里,滑轮里穿了一根细小而坚韧的绳子。他们又挖了一个深坑,将石头抬到深坑边,用撬棍使劲一撇,石头滑入了深坑,稳稳地坐在了里面,毛竹随着石头滑入深坑,也被竖立了起来。
原来这是一根旗杆。
这以后,学校便每天都开始升国旗,降国旗了。全体学生集中在操场上,听着那国歌,立正,敬礼,看着国旗冉冉升起,大家都有点心情激荡。
孙荣然羡慕的是那两个穿着讲究的升旗手,他们能够站在下面亲手拉着绳子伴随着国歌将国旗升到空中。他们的脸上写着一种荣耀和骄傲,这么多人里面,校长挑了他们两位,那是多么的无上荣光啊。
孙荣然认识这两个升旗手其实是兄妹两个,是虞盈德弟弟虞盈铿的儿子虞天华和女儿虞天雨。虞天雨读五年级,快要毕业了,虞天华和孙荣然虽然是同一个年级,但是是留了两级的。
他们的父亲虞盈铿高小毕业在大队里也算是有文化,以前一直在大队部上班,几个大队干部中数他文化最高,所以每会学习读报都是由他读的。就因为他读报读得不错,被公社领导给相上了,便把他调到公社农机厂当厂长了。
虞盈铿感觉自己成了公社领导干部的了,那可不同于大队里的这种干部的,他需要提升自己的档次的。所以他家里的堂前摆放的和村里大多数人家的摆放完全不一样的。
一般人家家里堂前都一张长长的神几,神几前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两边放着两张椅子,条件差的也放两张长凳的。
虞盈铿家堂前摆放的是两张四只木脚的布沙发,两张沙发的靠背高度刚好到八仙桌的位置,人坐在那上面靠着靠背,头刚好和桌子齐过,那茶杯是不能放在八仙桌上了,只能放在沙发旁边的小凳子上。人和人聊天便隔着一张八仙桌,脸和脸有时都看不到的。
虞盈铿感觉很好,他感觉坐在沙发上这有点像画像上领导那气势了,家里摆放这两张木头沙发,也增添了乡村里的都市气息的,凸显出了自己有城市人气质了,已经完全不再属于这片乡巴佬气味浓重的泥土了。
他让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也改叫他“爸爸”,不能再用乡巴佬味浓重的“阿爹”来称呼他。虞天雨和虞天华两个人的衣服也很城市化了,远要好于学校里穿着满身泥巴和补丁的同学们了。他们已经很有城市小孩的范了。
杨立新校长选择他们两个做升旗手也是很有道理的。只是这虞天雨和虞天华都不是块读书的料,就因为父亲的关系和那身打扮才做上了升旗手的。虞天雨在学校里可是很多男学生讨好的对象,她也乐得一天到晚和男同学们一起疯野。
虞天华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更是不敢恭维的,每次的作业他都是抄袭毅坚或荣然他们的,上课的时候他总会用脚踢着前面的女同学,或轻轻地拉扯着她的头发,他天生就喜欢和漂亮女同学厮混。
但他们姐弟俩就是成了升旗手。
孙荣然对读书已经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他感觉书本能给他许多不知道的事情和东西。而且他开始尝试用自己学的字给在部队当兵的表叔杨祖兴写信了。
敬爱的叔叔:您好!
好久没见到您了!自从您离家去当兵后,不知道您在部队过的可好?日子过得很快,我也读三年级了。现在我感觉读书真的很重要,不仅认识了很多字,也知道了很多事。我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像您一样,当个光荣的人民解放军!
此致 敬礼
孙荣然 一九八一年六月五日
信被寄出以后,孙荣然开始盼望着表叔的回信了,也不知道这信表叔是否能收到的,他可是第一次写信寄信,去小店买邮票寄信的那种紧张让他贴邮票的手都是发抖的,再三确认地址无误后才投入信箱的。 不久以后,孙荣然收到了表叔给他的回信,让他激动万分,他感觉是一种巨大的成功,能收到千里之外的表叔的音讯了。
表叔在回信中讲了他的部队生活,更鼓励孙荣然要好好读书,长大成才的,也希望孙荣然能多和他写写信讲讲家里的事让他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的。
孙荣然感觉他在舅公舅婆和其他表叔面前一下子有了更重要的位置似的了,担负起了家里人和祖兴表叔沟通的任务了。 以后和表叔间书信的来往不断地刺激着孙荣然的学习,他感觉应该要把书读好,读好书对生活实在是太有用了。这些书信的来往也直接影响了他对写作的爱好,他开始爱上了班里的作文课。
当然他对数学课的兴趣也是很深的了,尽管数学作业总是要打草稿演算验算的,他没那么多纸张的,但同学们都没的,因为家里条件不允许买新的作业本来当作草稿纸的。生活毕竟没那么富裕的,连书包都是母亲用衣服的边角零料东一块西一块缝制成的,看着就像和尚的袈裟整个一个百纳袋。但同学们基本都是这种书包,谁也不会嘲笑谁的,当然除了虞天华。
孙荣然只是希望这百纳袋能真正地百纳知识的。书包都买不起的时代怎么能够奢侈新的作业本当草稿纸的。但数学就是需要这么多的纸张,怎么办? 孙荣然看中了大人们抽烟扔掉的香烟纸壳儿了,把香烟壳拆开,叠在一起用线缝制了,那朝里的一面就是打草稿的好纸张了。于是凡是抽烟的长辈们都会把香烟壳儿给孙荣然留着了。但是靠亲人们这些烟壳儿还是不够的,一张香烟壳纸打不了多少草稿的。 孙荣然想到了铁路边去捡香烟壳儿。来来往往的列车在过桥等交汇时,总有人会把空香烟壳儿随手扔出窗外的。这秘密最后也被许多同学知道了,香烟壳儿成了孩子们的抢手货了。还有因为这香烟壳儿打完草稿后还可以折成纸荷包儿在地上拍打赌博的。每个牌子都有大小的,中华是最大的,金猴要比凤凰大,凤凰要比旗鼓大,旗鼓要比大前门大……。
没有玩具的小孩子们总会想着法儿玩出花样来!
孙荣然能搞到香烟壳的最佳后援是他的姑父徐博涛,姑父在铁路线上是负责从钱塘江站到钱塘江大桥的这一段的巡线工,自己不仅是个老烟枪,他的同事们也基本都是的,所以他时常会替孙荣然收集香烟壳儿,而他的巡线工作中的副业就是帮着荣然在铁路沿线捡香烟壳儿了,因此孙荣然总能不时搞到比其他同学多的香烟壳了。
孙荣然平时最喜欢去姑父家,在那他可以尽情地跟着表哥徐金焕他们这些小伙伴玩,姑父姑妈一家子又特别宠着他,有好吃的都给他藏着的。之前他都是跟着祖母去姑妈家的,读二年级开始他已经能够独自穿过田野走上五里路到姑妈家了。现在他能骑脚踏车了,自然每个晴朗的星期天都会骑着车去姑妈家了,姑妈看到自己这个孱弱的侄子居然能骑那么大一辆脚踏车来她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一再叮嘱他路上要小心,注意安全的。在孙继芳眼中侄子和自己的儿子一样的,而孙荣然眼中这姑妈比自己的母亲还要亲的,所以孙荣然从小就记拜这姑妈为娘的。
孙荣然总是期盼着暑假的,因为放假了,他就可以去姑妈家小住一段时间的。而这一段时间他可以跟着表哥他们尽情地野。这一年的暑假很快又来临了。孙荣然早就整理好了书包和几条短裤汗衫一等学校放假就和祖母说了声要去姑妈家住几天就步行出发了。
他本可以骑车去姑妈家的,但要住几天的话,这车子也得停留在姑妈家好几天的,万一父亲有事要骑了,非得赶过来骑,更何况父亲来骑车了,孙荣然在姑妈家也就呆不住了,一定会被父亲捎带回家了。因此孙荣然宁可走路去姑妈家,能够安安耽耽地想住几天就住几天的。
姑父徐博涛是一个捕鱼的好手,他能够用一块围布背上一块大石头,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腰里系上一个竹鱼篓,从池塘的这边下水,在池塘底下行进。站在岸上的孙荣然他们只看见池塘上面冒着一串串水泡,一支烟的功夫,这水泡从池塘的这边跑到了池塘的那一边。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姑父从水底穿越了池塘,只听到“嘙”的一声,姑父猛的从水中窜出身子,一手拿着竹竿,一手使劲抹了一下那张油腻而炭黑的国字脸,嘴里不时呼着气,全身滴着水,稍事歇息,他又潜入水中依旧如此走回池塘这边,就这样几个来回,有时能看到有鱼跳命似的跃出池塘。姑父在走完最后一个来回后,向孙荣然兄弟俩招招手,解下竹鱼篓递给他们,自己便站在水中清洗身上的淤泥脏物了。
孙荣然兄弟俩开心地点着鱼篓里的收获,这个时候,两人也会光着身子跳入水中沿着池塘岸边小心翼翼将手伸入池塘边的石缝里,水草丛中摸鱼。经过姑父在池塘底下的这么一闹腾,有许多鲫鱼什么的受到惊吓后都会躲藏在这些地方的,孙荣然和徐金焕兄弟俩也最喜欢这种摸到鱼时的兴奋和喜悦了。
表哥徐金焕已经很会游泳了,尽管是狗刨式的,但一个猛子下去,在水中也能憋行一段路了。孙荣然也已经会游泳了,但潜游还是没有表哥那么长距离的。孙荣然的游泳是在表哥家学会的,这也正是他为啥总是盼着暑假,为啥最喜欢来姑妈家的原因,在这里他可以和表哥两个人无忧无虑地玩水嬉戏,姑父在铁路的上班是很有时间的,他有时间带这兄弟俩去游水捕鱼,从来不会像荣然祖母那样死死盯着荣然,怕他去玩水,怕他出意外。而有姑父盯着,孙荣然学游泳胆子也大着。
现在孙荣然虽然会游泳了,但在家里和小伙伴们去池塘游泳的时间稍微长一点,祖母肯定会背着长长的晾衣杆来池塘边像赶鸭子一样往岸上赶了,总是不能让他尽兴而游。楝树花开的时候已经热得很了,祖母是绝不允许他下水游泳的,因为她深信那句俗话的:楝树花开,淴浴买棺材;楝树花谢,淴浴淴到夜;楝树花结子,水里过日子。
只有在姑妈家,没人会管着孙荣然下水游泳的时间长短的,他和表哥两人在池塘里能泡上一下午,和其他小伙伴们一起摸螺蛳,踩河蚌。这些可都是晚饭下饭的美味。 有时候,孙荣然会和表哥两人一起去铁路边上大修段附近捡煤块。姑父家的煤炉是不愁煤没有烧的,这主要得益于他的巡道工作,时不时能背回一袋捡来的煤块。
孙荣然和表哥两人便也以捡煤块为名去铁路边逛一圈的。其实他们的目的是那条沿铁路蜿蜒而行的小河。那条河清澈而长满水草,不深不浅,刚好到他们的颈部。于是两个人捡着捡着煤块就会光着屁股捡到小河里去了。因为这条河洗澡的人不多,他们时常能用脚踩到螃蟹,只要闭住呼吸蹲下去就能从河底将抓脚下的螃蟹抓出来,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还有甲鱼。
在姑妈家疯的日子似乎总是很快的,大概是“好景不长”这个倒霉的词搞的。没多久,父亲骑着他的凤凰来姑妈家接孙荣然回家了,说是学校要上学了。孙荣然觉得是父亲骗他回家的,但父亲来了,他也没胆不敢回家的,虽然一万个不愿意,脸上挂着懊恼和不开心!
姑妈在一旁劝着他:“孩子,先跟你爹回去,等书读好了再来。听话!” 就这样,孙荣然一声不响地坐在凤凰车的后座上万般无奈地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父亲孙继刚便已经给他准备了一壶水和一张草席,让他带着去学校了。原来这是暑假里学校的暑托班,中午还要在学校午睡的。
孙荣然真的有点恼怒学校这么热的天还把他们这么一大群人关在教室里上课。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在老师们眼中,他和缪毅坚,徐婧凤他们都是好学生的,他们都得起带头作用的。 其实这个上学也没持续多久,大致一个星期左右,等生产队的早稻收割好,晚稻秧苗插下去后(实际上是双抢,就是抢收抢种,因为农谚说:割稻不过八一关,种田不过立秋关。也就是说在八月一号前要把早稻收割完,晚稻必须在立秋前抢种好的。
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再去姑妈家也没几天好呆的,毕竟还有暑假作业要做的。况且父亲也不让他去了,父亲知道自己姐夫家条件艰苦,姐夫虽然是铁路上的临时工,但毕竟是临时的。家里有大女儿金秋,儿子金焕,还有一个比孙荣然小三岁的小女儿文娥,一家五口人,吃口重,收入仅能养家糊口的。孙荣然去姑妈家,好歹要弄点好菜的,姑妈太疼荣然的,好吃的都会拿出来给他吃,而自己一家又会过着怎样的日子的?
八月很快就结束了,新学期开始了,孙荣然也进入了三年级,学校里的墙上新的粉刷上了“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标语: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讲秩序、讲道德;心灵美、语言美、行为美、环境美;热爱祖国、热爱社会主义、热爱中国共产党。
孙荣然第一天拿到新书后依旧去找杨继霈大伯要报纸,他今晚需要把刚拿到的新书包上书壳的。包书壳的报纸只有杨继霈大伯那里能弄到,因为小队里的报纸都归他收着的,队长杨福培开小队会的时候也都由他读报的。
杨继霈很喜欢孙荣然来向他要报纸,在他眼中,孙荣然是和他最讲的来的孩子了,不顽皮,也喜欢和他一起探讨一些文字和语句。所以孙荣然很轻松地讨到了报纸,当然这一次他又多要了几张,因为妹妹孙荣平也开始上一年级了,他今天要完成两个人的包书壳任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