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有始有终!
接近零点的时候,许岁在志愿者群里看到一条林晓晓发的视频。
她在视频里说,小比熊已经顺利完成手术,虽然失去双目,但好在保住了性命,它一小时前已经苏醒,喝了点水,吃了些食物,在他们离开时刚刚睡下。
许岁看几遍视频,退出对话框,手指往上滑了两下,陈准头像安安静静,里面聊天内容停留在数天前他要搭她顺风车的事情上。
许岁再次退出对话框,熄灭屏幕,关灯睡觉。
她白天睡得多,在床上躺了好久才有睡意。
第二天起床眼皮是肿的,上班路上盯什么盯久了都双眼酸涩。
许岁把车停在停车位,刚想闭眼调整一下,就有人敲她窗户。
她转头,外面站着何晋。
许岁没降车窗,简单收拾了下,
何晋打量她一会儿:“昨晚没睡好“
许岁问:“何经理找我有事”
“中午一起吃个饭,我们聊聊。”
许岁想起前段时间他约她的事。
两人原本是往售楼处方向走着的,她停下来“在这儿说吧,周围也没什么人。”
何晋深深看了许岁一眼,没有强求。
他指了指绿化带旁的休息椅,示意她过去坐“现在这个项目接近尾盘,你有什么打算”
许岁不知他是何意:“没想过。"
“我辞职了。"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何晋点了支烟,慢慢抽两口才转头看她“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辞职”
许岁没说话,其实已经有点心烦了。她能和何晋继续共事,不代表对他的背叛毫不介意,公事她能忽略,聊些有的没的实在让人厌恶。
想说点难听的话,到底忍了忍,等着他继续开口。
何晋到没转弯抹角“我打算出去单干,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去。”
这回答在何晋意料之中,他往椅子边磕了磕烟灰“许岁,抛开私事不谈,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发展机会,虽然一切尚在摸索之中,但凭你我经验和努力,不愁没有项目做。不看其他看利益,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许岁很好奇,他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的。她站起来,一句多余的辩驳都懒得说,利益诱惑没有用,激她更没用,她没想赚钱想到继续面对他的地步,除非还想和他重修旧好。
许岁问“什么时候走我组织他们请你吃顿饭。”
五分钟后,何晋黑着脸进入楼下案场。
十几秒钟后,许岁也跟进来。
她先去前台签到,进办公室时吴欣正在座位里喝咖啡。
她主动打招呼“早。”
本月销冠还在许岁这边,吴欣掀了掀眼皮,没应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她对许岁像对仇人,从来都把竞争关系摆在明面上,倒不遮遮掩掩。
许岁无奈一笑,不再自讨没趣了。
日子又恢复到单调平静的状态,许岁除了上班,偶尔约江贝吃个饭逛逛街,没有太复杂的社交活动。
动保基地那边她没再去,陈准也没再找过她。她偶尔打开微信,会不由自主往上划一划,原来只需划两下,渐渐的需要划到最下面,点进陈准头像,最后的聊天内容仍然没有更新。
他的三字告白像一道符咒,将她锁在那天的情节里,她记得他们之间雾蒙蒙的月光,他说话时的表情和他看着她时的眼神。
这种感觉很糟糕,她残存的意志如同十级大风里的建筑,一砖一瓦正在慢慢被摧毁。
许岁出了会儿神,微信提示收到新消息。
她返回最上面,是高中同桌发来的婚礼观礼邀请。
同桌好事将近,之前两人碰面时,她提过的。
许岁看了下日期,典礼在三天后,刚好她要调休回去看父母,便回复同桌一定到场。
许岁提前一天傍晚回的顺城,这天是许康透析的日子,她想直接去医院接爸爸,但路上给郝婉青打电话没接通,只好开车先回家。
她拎着些水果和糕点走进楼道,一楼王姨家的门半开着,王姨正倚着门框冲楼上说话“哎呦可怎么行,一直这样你身体也要累垮啦,就说说吧,咱生儿育女累死累活的有什么用,需要他们帮把手的时候都忙啊没时间啊,就应该打电话叫他们呦,许岁回来啦,快快,快上楼吧”
她冲许岁尴尬地招呼一声,关门进屋了。
许岁心中正纳闷,转身往楼上去,一抬头,整个人僵在那里。
陈旧小区楼道逼仄,三段式回转楼梯连起来才是一层高度。
郝婉青站在楼梯中间的转弯处,一只脚踩着向上阶梯,曲起的腿刚好形成一个平行地面的角度。
而许康一手紧紧握住护栏扶手,满头大汗,正坐在郝婉青腿上休息。
许岁从未想过,那样瘦弱的母亲可以承托住父亲的重量,更没想到,父亲已经虚弱到上两层楼都脱力的地步。
残存日光顺窄小窗口透进来,二十年前,她吊着父母亲的手上楼回家,一路欢声笑语,那时他们年轻又健康,而眼前这一幕,狠狠刺痛许岁的心。
郝婉青愣了下“回来怎么没提前打电话,明天休息”
许岁咽下涌上喉咙的酸涩“打过的,您没接。”她扔掉手里东西,三两步跑上去扶许康“爸爸,您搭住我肩膀。”
许康借力起身,母女俩半抱半抬,将他弄回家。
许岁返回楼道取丢在地上的水果和糕点,跟进卫生间小声问郝婉青“您和爸爸每次都要这样上下楼”
郝婉青洗一条热毛巾给许康擦汗“没有,你爸今天透多了,有点虚脱。”
“再请个护工吧,您能轻松点。”郝婉青摆摆手“花那份钱干什么,又不是十楼八楼高,我自己没问题。”以前家里请过护工的,价格高昂不说,许康的病不会痊愈了,这种长期挑费她情愿省下来留给许岁,即便许岁每月交家的钱绰绰有余。
许岁帮忙倒掉脏水,低头沉默几秒,“妈妈,我”
“别听楼下姓王的嚼舌根,她竟站着说话不腰疼。”郝婉青及时打断许岁,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就上回,她摔断腿,怎么没舍得折腾她儿子回来照顾呢,还不是我楼上楼下给送饭。每次就知道站门口多嘴多舌,没见上来搭把手。”
郝婉青说完出去了,许岁打开水龙头慢慢洗着手,好一会儿才关闭阀门,跟去卧室帮忙。
顺城婚礼习俗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都是早上举行仪式,中午宴请宾客。
新娘凌晨就要起床梳洗打扮,然后坐在床上等待新郎来迎接。
许岁特意早起过去的,进门时房间里有化妆师和同桌,以及同桌的两个闺蜜。
几人不知在聊什么,离很远就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
许岁敲了敲开着的卧室门。
同桌一身大红色凤冠霞帔,搭配金灿灿的首饰和配饰,头发低挽,妆容精致,整个人显得格外喜气端庄。
同桌惊喜道“呀许岁,你来这么早快进来”
许岁一笑,走过去抱了抱她“你今天好漂亮。”
“你也好漂亮。”
许岁着装低调,没化妆,只涂了点口红提气色,这样特殊的日子,她怎会抢新娘风头,忙说“不敢,不敢。”
同桌哈哈笑起来“我开玩笑的”
她一点都没变,还是叽喳吵闹的性格,拉许岁坐下后,又说“一会儿还有咱班同学要过来,还以为你们一起呢。”
许岁说“在群里看到她们约时间,我说我要提早过来,和你多说会儿话。”
同桌有些开心,又过来搂许岁“就知道你最惦记我。听说过年期间有同学聚会,你去不”
“当然了。”许岁说。
“那我约你一起呗。”
“好啊。”
同桌闺蜜插话“这不会就是你提过,差点被你拉下水的同桌吧”
同桌疯狂点头“对对,她那时候只喜欢看蒲松龄施耐庵,好容易被我安利成功一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结果兴致勃勃看了一下午,不知怎么了,第二天死活不肯再翻一页。”
提起这事,许岁记忆犹新,书中的某个片段她至今记得,那位总裁霸道又深情,把小娇妻逼到墙边,从后面吻她耳垂。
她当时看的脸红气喘,以至于回家后和陈准打架都心思不纯。当他把她按在墙上“施暴”,她差点就代入了,因此她自责好多天,心里骂自己好龌龊,哪还敢多看那书一眼。
几人聊了好一会儿,时间差不多,化妆师过来给同桌上唇妆。
许岁离远些,别的忙帮不上,只好按吩咐找些藏红包和藏婚鞋的事情做。
卧室里逐渐热闹起来,亲朋好友不时进来夸赞两句再拍拍照。
一切准备妥当,新娘被安置在床中央不能乱动。
化妆师边收工具边问新娘和另一半的爱情故事。
许岁偷偷听着,也好奇同桌和她所谓的邻居是怎么好上的,当初她可是打着永远单身的旗号也不选择对方。
“唉,失误了呗。”同桌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她其中一个闺蜜大胆直言“就酒后乱性那点事啊。”
同桌炸毛了般,跳起来要捂对方的嘴。
那女孩尖叫着逃开。
一时间,卧室里打打闹闹。外面的人不明所以,都探头过来看热闹。
笑过一阵后,同桌脱力坐回去,降低音量对屋里的几人说“酒后乱性无外乎发生在两种人身上,第一种,爱玩的、轻车熟路的,第二种,有感情基础的。如果不是第一种人,谁会和不喜欢的对象做最亲密的事呢”她轻叹一声,又摊了摊手,“所以,我应该是喜欢他的吧,然后就在一起了。”
这时,外面忽然想起敲门声。
迎亲队伍已经到门口。
整个房间瞬间沸腾了,有人着急收拾杂物,有人跑去关门。
同桌闺蜜到跟前问了句什么。
许岁盯着被自己揉烂的糖纸没反应。
同桌大声“许岁”
许岁蓦地抬头“啊”
“她问你婚鞋藏好了没”
许岁又反应几秒“藏好了。”
后来,其他高中同学也陆续过来,许岁和她们一起乘车到新房再到典礼现场。
仪式举行过后,快到12点钟的时候才开餐。
许岁没什么胃口,动了几下筷就再也吃不下,和旁边同学聊了会儿,闹嚷嚷的声音吵的人烦躁不安。
许岁准备提前离开,在会场转了两圈没找到同桌,只好发微信过去,再次送上祝福并约她春节再聚。
她推开酒店大门,当干冷空气铺面而来,逃开喧嚣,耳边清净的有些不真实。对面就是五爱街,街道尽头是她曾经就读的高中。
许岁在门口站片刻,忽然想过去转一转。
这条街没怎么变,路两旁仍然是各种各样的快餐馆和文具店,刚好午休时间,路边有结对的高中生。
一直走到底,学校对面还有一排流动小吃摊,当初这里环境脏乱,卖烤冷面和臭豆腐之类,却广受学生欢迎。
再往前面就是初中部,她在那里读过三年,后来陈准也一样。
许岁拢了拢衣领,今天格外地冷,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雪,不知可信度有多少。
她吸了口凉凉的空气,转过身去,抬起头,一个人猛然撞入眼帘,她的心也随之漏掉半拍。
那人跨坐在一台山地车上,单腿撑地,另一腿曲起踏着脚蹬,穿黑色棉服和蓝色校服裤子,整个人都高高瘦瘦,皱眉盯着学校门口,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有一瞬间,她以为是陈准。
只因刚刚恰好回忆起他在校门外等她的那一幕。
许岁攥了攥有些汗湿的手,虽然看错了,心却仍旧跳得快。
她直直地看向那人,直到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
她抱歉一笑,绕开他,原路返回。
还不太想回家,许岁找地方看了场电影,出来时已经是傍晚。
她抬起头,冬季日落早,天色灰蒙蒙,有盐粒子似的小晶体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果真下雪了,天气预报要比小时候准确得多。
许岁准备往家走,电影院在铁路西侧,需要去走人行天桥。
这条路是以前上学时的必经之路,她走了六年,陈准走三年。
从前觉得顺城大,不知是在外面太久了还是自己长大了,其实道路根本没那么宽,房屋很矮,就连脚下的阶梯也平缓许多。
许岁在天桥上看到以前那个烧烤摊,还是那台破旧三轮车,上面放着圆筒状炭炉,长方形铁网盘的右侧摆放着烤饼和烤玉米,另一侧是整整齐齐的活珠子。
三轮车旁边有折叠桌和塑料矮凳,中间的白色水桶里是汽水,篮子里放餐纸
十年时间,什么都没变,只是小摊老板苍老了许多。
一盏吊灯照亮那个角落,老板生意不错,来光顾的学生络绎不绝。
许岁走过去“老板,来份烤饼,一瓶热豆浆。”
“好嘞,马上就好。”老板极力推荐“活珠子要不要”
许岁笑着摇头“接受不来。”她十分不解“很好吃吗”
“鲜得很啊,这群孩子都爱吃。”
许岁点点头“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很喜欢这东西。”
老板热情好客,口中滔滔不绝。
许岁听着,那份烤饼吃的很慢很慢。
直到要离开时,她终于解锁一直拿在手中的手机,打开微信,手指一下一下向上,滑到最底端,点开陈准头像。
“忙吗”
“想和你说几句话。”
她发送完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看,雪已经渐渐有了形状,越下越密。
这次回顺城,她做了两个决定。
不多时,手机叮咚一声响。
陈准回“我也有话要说。我在你家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