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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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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定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五,初冬晨风。

这一日是金廷钦定的大朝会之日,也是帖木真等外番使节入宫正式朝见金帝的日子。

现在,在初冬的清晨,帖木真正带着豁儿赤、木华黎、博儿术、忽必来一行,并及汪古的阿剌兀思及其从人、乃蛮的拜不花、可克薛兀撒卜剌黑等人、克烈的桑昆、阿赤黑失仑等,在金廷阁门使,也就是耶律阿海的引导下,走在往北进入宫城所必须走完的,东西相对的千步廊中央的驰道上。

而在他们前面,则是于近四日里陆续赶到的宋、夏、高丽三国使节及其从人,因为这三国的地位高于漠北诸部,所以它们的使者,自然可以趾高气扬的走在帖木真等人的前面了。

走在甚为宽阔的驰道上,帖木真左右观望,仿若一时间走入了后世的某部宫廷大剧之中,驰道两旁有排水沟,沟旁遍植柳树,东西两廊屋脊,皆是青色琉璃瓦,甚为精巧壮观,而越往北走,越可看见,东西两廊分节,各开有几门,据说可通往内城中的其他衙署、宫苑。

而沿着东西两廊檐下,则往北直至宫城正南门应天门下,依次有甲士紧密而立,这些甲士乃是金廷的侍卫亲军,在东面廊下而立的皆着红茸甲,西廊檐下则皆披碧茸甲,在这里不得不提的是,所谓红茸、碧茸之分,是因为这些侍卫亲军穿连甲胄的绒线颜色不同而说的。

着红茸甲的甲士手持金缠杆枪,枪上系着画有青龙的黄底旗帜,着碧茸甲的则手持白旗画青龙的金杆长枪,不得不说,至少从卖相上看,这些精挑细选出的侍卫亲军,可谓是各个体貌雄壮、神色严肃、昂首而立,加之所持长枪上龙旗随风猎猎作响,倒是很有那么一股天家精锐的样子了。嗯,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亲历过血腥厮杀?是否会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帖木真左右观察,心中想到。继而,越是往前走,越靠近应天门,他的心中就越发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四日前,完颜宗浩秘密入宫奏对后,向他告诫的话,金帝不允许他擅自作为,若敢于乱来,失了朝廷体面并打草惊蛇,那么,帖木真自己和其使团部众,则全都要为破坏大祭秩序,扰乱金帝平叛之事,而付出血的代价!

平心而论,为雪克该等三人报仇,帖木真自己并不惧死,但他不愿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牵连了他所带来的蒙古使团其余部众,雪克该等三人已经出了事,剩下的这一百多个蒙古人,他是把他们好好的从漠北带来中都的,也一定要好好的把他们带回草原去,他绝不允许再有人因为意外而死,也绝不能让他们为自己的冲动付出生命。

三个人的命和剩下一百多人的命,哪个更重要,他是经过了一番慎重考量的,他现在客居于金人的地盘上,若因为他擅自胡为,使金帝发雷霆之怒,双方彻底撕破了脸,那么,他剩余部众的性命就全都不保了,所以,他只能暂且低头,待朝见完金帝后,再做打算。

而大朝会前的这四天以来,完颜宗浩按照金帝的密旨吩咐,在大朝会前,将玄真观命案假做结案处置,布告于天下说,大理寺已然查清,玄真观命案确为“太行贼”所为,杀死雪克该等人的也确实是这些积年贼寇,他们意图谋反的举动已被彻底发现,朝廷已经剿灭了所有中都城内外的贼寇,至于全甄道士邱楚机、萧元符、兽医刘仲禄这三个头目式人物,虽未捕获,但也已大发海捕文书,大理寺已然寻到了他们逃窜的蛛丝马迹,不日即可将其缉拿归案。

至此,除以上三人尚未归案外,金廷对外宣称,所有参与谋逆的“太行贼”皆已或死或抓,玄真观命案已经可以结案了,至于相关案犯,待大祭之后,择日再行问斩。

而宗浩私下里告诉帖木真,此乃金帝为了麻痹赵王等逆贼,而故意宣布的结案,其目的,就是为了在大祭之日,将他们的反迹彻底引现出来,好将其势力连根拔起,一并铲除。

帖木真只能默然点头,因为宗浩的告诫,他只能再度忍耐,为部众复仇之事,他还需等待才行。

如此想着,帖木真他们已然行至宫城正南门应天门外,但高大壮美的应天门并非他们这些外使能直接进入的,按照金朝制度,外使初入见,只能在应天门前向东拐弯,往靠东的左掖门而入,而后在往西经左翔龙门,等于是自应天门向东绕道半圈后,才能来到应天门以北的大安门外。

而帖木真等人随着宋、夏、高丽诸国使团队伍,陆续再入大安门,就来到了一座极为气势雄浑的大殿之外,这便是大安殿,乃大朝会之所。

大安殿外的砖石铺砌工整,殿外广场四围极其开阔,殿两旁还有曲水环绕,使整个大殿兼具壮美与柔和,此时,当帖木真他们到来时,大殿外已然分东西班次,严肃的站着许多身着方心曲领大袖红袍,手持笏板、头戴梁冠的金廷官员了。

按照耶律阿海所说,这些殿外的官员,除五品及以上朝官能入殿外,其余品级六品及以下的中低阶朝官,因为他们的品级不够,大朝会又人数众多,所以他们就只能站在殿外上朝了。至于分辨他们的品级,因为他们所穿皆为朝服,则就要看他们头上所戴梁冠的梁数,还有他们所配绶带、珠佩的材质,如梁数越多,绶带、珠佩的材质越好,那么相应的品级就越高,而梁数有七梁、五梁、四梁、三梁、二梁之分,绶带有玉绶、银绶、铜绶之别,具体还有花色、图案的细节区分等等,这些无一不彰显着臣子们的身份地位,谁是重臣,谁是小臣,一目了然。如最贵重者,一品大员,戴貂蝉笼巾、七梁额花冠、腰间佩剑,绯罗大袖,好不威风。

而在大殿外,亦有身着皂袍、持弓矢,带幞头的卫士分列于外,当然,各色旗帜、仪仗,也更为华丽壮观了。

待外使队伍全部来到大安殿的红色御阶下并刚刚站定,帖木真随即便看到了殿前卫士手持长鞭,以极为响亮的声音鸣鞭报时,按照耶律阿海教习礼仪时所说,鸣鞭报时,意味着金帝已然端坐于大殿内的御座之上了。

而在鸣鞭报时后,自有卫士喝然一声:“诸臣僚,分班入!”

随后,便见以貂蝉笼巾之人为首,所谓数个宰执大臣,当先分左右拾阶而上,入了大安殿,继而,在他们之后的金廷官员,则五品及以上朝官,依次手持笏板,神色整肃的鱼贯而入了。

待殿外只剩六品及以下朝官后,有耶律阿海的同僚,另一位东上阁门使出殿前来相引,宋国正使、副使当先出班,手持国书,单膝跪送,阁门使接书后,往殿内而去,此时,宋正使、副使起立等待,帖木真在殿外看着,过了片刻后,阁门使再度出殿,大声道:“国书封全,宋使入殿!”

依耶律阿海在教习礼仪时所说,阁门使仔细查看外使国书封全情况,并入殿禀奏金帝,就是为了确定国书没有被临时更换或改易的情况发生,如果国书临时被改易和替换,按照礼制,是对金朝的大不敬。

而查验国书封全情况后,如一切正常,就会还国书于外使,正式开始入见金帝了。

因此,帖木真便见两名文雅宋人,身着宋廷官袍,抬步随着阁门使入殿去了。

过了一阵后,这两位使者出来,在红色台阶下,他们再度以金人摇手而拜的“撒速”大礼,行了五次拜礼后,他们高呼了一声“圣躬万福”,而后这两人便回到了自己在殿外红色台阶下原来的位置,站立着了。

随后的流程,一如宋使,宋使从人再入,朝见金帝,接着是高丽使、夏使,依次手捧国书,在阁门使的引领下,入殿朝拜,继而出殿跪拜谢礼,并尽皆口呼“圣躬万福”。

帖木真他们就这般等着,直到西夏使节入殿朝见结束后,才最后轮到了漠北诸部的使节。

当然,这也轮不到蒙古部先入,乃是由目下势力最强的乃蛮部先入殿,拜不花顶着他的三叉冠,身着团花圆领红袍,入殿而去,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及乃蛮部的几个从人,依次紧随其后,再过不久,是克烈部桑昆、阿赤黑失仑及其随从依次入殿,而后又是漠南汪古部的阿剌兀思等人,等到这些人都朝见结束,出来跪拜称谢后,随着阁门使的一声呼喝,“漠北萌古部国书封全,使节入殿!”

话说,所谓国书,还是耶律阿海为帖木真代写的呢,因为帖木真实在是既不知道这入见国书的行文方式,又不懂如何使用文言文来叙述情况,更不善于用华丽的辞藻来歌颂金帝,所以,无奈之下,他只能请耶律阿海,用汉文替他代写了这么一封所谓的“国书”了。

不过金廷对此亦是理解,毕竟,在他们想来,让他们眼里的漠北蛮子来呈上国书,实在是有些为难帖木真等人了,所以,萌古部的国书,在金廷看来,于礼制上有那么个意思就行了,而并没有过分苛责帖木真他们。

随着这一声嘹亮的声音,帖木真、豁儿赤二人作为蒙古部的正、副使,才被阁门使引着,往大安殿而入了。

在进入大殿后,帖木真与豁儿赤二人被带到了大殿中央,御座下的正前方,按照耶律阿海所教习的礼仪,帖木真他们是不能随意抬头直视金帝的,所以,在行走中,因为好奇,帖木真只是迅速的微微抬眼向前瞄了一下,只是瞬间看到,当前的御座之上,端坐于上的那人还看不真切。

因为御座四周皆围有轻纱帘幕,上面似乎还绣了红色的龙形,而因为这帘幕的遮挡,使得帖木真无法看清御座上那人的具体长相。

“萌古部的帖木真,携使团,祝大金皇帝陛下,圣躬万福!”帖木真按照耶律阿海事前教习礼仪时所说,也以金人单膝跪拜的“撒速”大礼下拜。

而后,帖木真正式奉上了国书,里面除了对金帝的赞美之词外,就是贡物清单了,因为贡马死伤不少,所以只有三匹还能活着上贡,除此之外就是貂鼠皮、狐皮等珍贵裘皮、活着的金雕等鹰鹘以及一些草原药材了。

阁门使受书宣读完毕后,由他向帖木真传达了金帝的敕旨,“汝等虽远在漠北,然横越数千里,艰辛而来,心向国朝,朕心甚慰,望卿辈此后勿望此行,善抚部落之民,永为朝廷北藩,则朕岂吝厚赏耶?”

“外臣谨记,蒙古必为上国效死!”虽然说这话时,帖木真自己都不信,而且也觉得极为肉麻,但他现在只能这么说,迫不得已的表现出他对金帝、金廷的极大尊重来。

当帖木真再度下拜时,他总觉得上面有双眼睛在仔细地打量着他、盯着他,这让他略感不适,特么的!难道是我在礼制上做错了什么?怎么总感觉御座上那金帝的目光,一直笼罩在我的身上呢?

而帖木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帘幕之后,御座之上,完颜雍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恍然的微笑,他已然认了出来,那晚诏明宫中秘密奏对,完颜宗浩口中所提到的“帖木真”,却正是自己在数日前,出宫微服私访时所遇到的乣人马商贩子——铁利!

帖木真?铁利?原来是你呐,铁利小友,没想到,朕与你,还真是有缘呢,竟如此快又见面了。

完颜雍在示意阁门使,令帖木真起身,又眼看着帖木真后退着恭敬出殿而去后,心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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