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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声名大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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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三天三夜,帖木真与博尔术驱马回到了阿鲁剌惕部的驻牧地,也即怯绿连河上游由北向东而拐的大“几”字弯处,回到了博尔术的家。

当他们来到一处颇为宽大,看着至少能容下五十余人的毡帐外时,恰好看到一个有着圆乎乎脸颊、身材不高的中年男人从帐中走了出来,他的辫发梳的极为整齐,右耳上戴着一枚月牙状的白玉耳环,穿着白色丝绸制成的袍子,那面料即便不走近去摸,只凭眼睛看到的,其白洁细腻的质感,也使人下意识的觉得,那肯定是上等的面料,而在他的胖腰上,还系着一条镶了金边的腰带。

中年人出帐之时,本是一脸忧愁,面色不佳,但当看到骑马而来的帖木真二人时,他的脸上先是露出了惊讶,继而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

此时,帖木真听到,身旁的博儿术朝着中年男人喊了一声:“阿爸!我回来了!”

“博儿术,我的儿子!”中年男人激动的落下了眼泪,长生天知道,自从儿子前几日不告而别,杳无音信后,他是多么的焦急万分呐,要知道,博儿术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帖木真跳下了马,先是看了一眼已然跑向中年男人的博儿术,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已然烂了几道口子的破旧布袍。

我去!这小子果然没说谎啊,那个穿戴的如此精致的中年老男银,肯定就是他的老爹纳忽伯颜了,看着就很是有钱的样子,瞧瞧,又是丝绸、又是玉耳环、又是金腰带的,还有眼前这足可容下五十余人的“草原豪宅”,果然,博儿术是个富二代啊。还有,自己二人一进入阿鲁剌惕部的营地,就先后看到有十数个每人都赶着几百匹马、几百头牛和几百只羊的牧人在向博儿术抚胸行礼,显然,他们赶着的数量庞大的畜群,都是这小子家的财产啊。

再瞧瞧咱,特么的!虽说是有啥乞牙惕氏的贵族血脉,祖上也出过蒙古的可汗、巴特尔啥的,算是阔过,但现在就是一落魄之家,若不是这次追回了那八匹马,就真成了草原无产阶级了。

木有对比就木有伤害!唉,比不了,比不了啊。。。。

帖木真的心中,一个垂头丧气的迷你版“小人儿”,双眼正在流出心酸苦逼的泪水。

当博儿术跑到纳忽伯颜身前时,纳忽伯颜先是双手从上到下摸了他一遍,在确认他没有受多重的伤后,博儿术还在那儿大大咧咧的对老爹表示,自己屁事儿木有,哪知纳忽伯颜的脸色却是一变,从刚才的喜极而泣变得愤怒起来,他突然朝着独子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你小子的胆子渐长啊,是以为自己的翅膀硬了,可以自由的飞来飞去了吗?竟然敢不打招呼,扔下我惩罚你的活计,私自溜走?”

“阿爸!我——”博儿术没啥防备,猛地屁股上挨了一脚,还不服气,想要反驳。

“给我站好啊!再让我踹一脚,要是敢躲,就再去挤三十天的马奶!”纳忽伯颜在博儿术的头顶扇了一下,笑呵呵的开口道。

“大叔,您就是博儿术的父亲吧?”帖木真看到博儿术挨了一脚,他暗自发笑。此时看到纳忽伯颜还要再踹,他也不忍心让这小子再受“体罚”了,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博儿术的不告而别,最终是为了帮助自己夺回马匹啊。因此,他走到了纳忽伯颜身前,笑道。

“你是?”纳忽伯颜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虽然衣衫破旧不堪,但却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大个子少年,他的双目是多么的有神呐,按照蒙古人的说法,这个高个少年完全可以称之为:“面上有光、眼中有火”。

说白了,纳忽伯颜就是要表达:哟嚯!这是谁家的精神小伙儿!

“我叫帖木真,来自乞牙惕部。大叔您就别怪博儿术了,他这几天擅自离家,都是为了帮我夺回马群。要不,您也踹我几脚,解解气?”帖木真看着纳忽伯颜,以手抚胸行了个礼,微笑开口道。

“阿爸!他就是也速该巴特尔的长子啊!我俩一起诛灭了达尔汉匪帮呢,而且还结为了安答!”还未待纳忽伯颜说话,博儿术就先抢着补充道。因为与帖木真结拜为安答,所以这一路上,他自然就对帖木真的家世有了更多的了解,此时,抢着说这几句,就是为了向纳忽伯颜表明,面前的帖木真,绝非一般的蒙古牧民。

哦,是也速该的儿子啊,难怪刚才自己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影子,一样的明锐如鹰的眼神,一样高大的身材,一样是往人群中一站,令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纳忽伯颜这一部的阿鲁剌惕人,游牧地靠近漠北草原中央的强部克烈部,因而早在纳忽伯颜的父亲还活着时,也即二十余年前,为了躲避蒙古人与塔塔儿人旷日持久的战争,他们便投附到了克烈部的治下,为克烈部的忽儿札胡思、脱斡邻勒两代可汗上缴牛、羊、马、毡、各色奶食、裘皮等实物税,继而得到了克烈部的庇护。

而当年也速该曾先后两次帮助脱斡邻勒可汗,从其叔父古儿汗、其弟额儿客合剌手中夺回克烈部的汗位。纳忽伯颜想起了当年,也速该率领乞牙惕部勇士一往无前、悍不畏死的与敌厮杀的场景,当年相助脱斡邻勒汗复位的战事,作为附庸的阿鲁剌惕部,曾坚定的跟随着脱斡邻勒,与也速该并肩作战过啊。

想当初,虽然我自己武艺不精,但也远远的看见过也速该巴特尔彪悍勇武、豪迈激昂的传奇风范呐。纳忽伯颜看着眼前的帖木真,一时陷入了回忆之中。

“大叔?”帖木真看着面前有些发呆的中年男人,不禁喊了一声。

果然是有遗传的啊,纳忽伯颜现在这略显呆愣的表情,和自己初见博儿术时,那小子发呆的表情是何其相似啊,该不会,也是在想啥美事儿吧?帖木真在心中暗自吐糟。

“噢?哦,我只是刚才想起了一些往事啊,帖木真呐,大叔怎么会为难你呢?很好,你很好啊,博儿术能帮上你,还能和你结为安答,我很高兴呐。看你的样子,想必很是疲惫了,也受了不少苦吧?来,快随我到毡帐里来,先好好的吃一顿,也给大叔仔细讲讲,究竟出了什么事?”纳忽伯颜回过了神来,热情地把住了帖木真的胳膊,一边把他往自家的大毡帐里拉,一边笑着开口道。

博儿术的老爹不愧是老社会人了啊,就是精明,瞧瞧这话说的,让人如沐春风呐,不过貌似,我总算是沾了点便宜老爹当年名声的光?

帖木真一边笑着连声说好,一边跟随着纳忽伯颜,进入了眼前的“草原豪宅”。

接下来,帖木真自然是受到了纳忽伯颜的热情招待,各种奶食、手把羊肉、烤羊肉、烤牛肉、清澈到不带丝毫膻腥味儿的“黑马奶酒”,鹿肉、狍子肉、野猪肉等各色野味儿应有尽有,当然还有草原蓝莓、野草莓等时令野果儿,真可谓是极其丰盛的一顿宴请了。

而在宴席上,帖木真也将自家的八匹马被达尔汉匪帮所劫,自己如何与博儿术因误会结识,如何一起追踪匪帮,最后又如何将其斩杀的经过,全都一一告诉了纳忽伯颜。

当然,席间,博儿术这小子出于向自己父亲炫耀的目的,插了不少话,各种夸大帖木真和自己如何聪明神勇,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匪帮吓得到处逃窜,匪帮最后如何跪地求饶,两人却为了万千牧民着想,最终杀了那七人云云。

听得帖木真自己的尴尬癌都犯了,心中直感叹这家伙真是能吹啊,几天前,到底是谁,被马里丹一拳给打的差点儿爬不起来了的?这小子全都选择性的忘了啊。。。。

看着还在唾沫星乱飞,颇有些激动、手舞足蹈的博儿术,帖木真无奈的摇着头,这小子虽然颇为勇悍,气力不输成年勇士,但,果然还是个小屁孩儿啊。

“原来是这样啊,能以智谋战胜凶悍的达尔汉匪帮,并能取天火为己用,帖木真,你不愧是传奇巴特尔也速该的儿子啊,乞牙惕氏的再度兴盛,要因你而起了吧?”纳忽伯颜看着博儿术摆在自己面前的那柄马里丹的双刃战斧,又看了看帖木真放在小案上的鹰头短仗,笑着感叹道。

“大叔,这次真的要谢谢博儿术,没有他,我不可能一个人夺回自家的八匹马,哦对了,为了诛灭匪帮,博儿术和我上路追踪时,所骑的您家的两匹马不幸战死了,这回,我就从我家的八匹马中,任您选出两匹,作为赔偿可好?”帖木真一脸抱歉的看着纳忽伯颜道。

“说的什么话!大哥,你是看不起我吗?我博儿术帮你,难道是为了图谋你的马?不行,我不会要的!”博儿术抢先开口,大声回绝道。

这小子太没礼貌了!有你爹这个老社会人在这儿呢,他还没发话啊。虽然吧,我其实心里也不想给,但总要做个样子吧。。。。帖木真心中暗暗想到。

“嗯。。。”纳忽伯颜眼珠一转,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吧,帖木真,你家现在也不富裕,等将来吧,你家什么时候有了现在马匹的十倍,也即拥有八十匹马时,你再任我在八十匹马中间,挑选两匹好马,如何?”

果然是老社会人了,纳忽伯颜没有直接表示自己很富有,大手一挥说我不要你赔了,而是推到了“将来”、“自家有了八十匹马”这个完全不确定的时间再说赔偿之事,这样做,既不炫耀自己的富贵,也不至于伤了还是少年的帖木真的自尊心。

他在表现出自己的友好,以此与帖木真结个善缘,说白了,通过帖木真表现出的能够带着博儿术,以少年之身,以仅仅两人之力,就诛灭了匪帮的胆识、智谋,都令一向精明的纳忽伯颜刮目相看,他对帖木真的友好,就是类似于一种对潜力股的长线股票投资,一旦将来股票一路上涨,帖木真真的崛起并重新复兴了家业,他也就为阿鲁剌惕部、为自己再多结下了一个强援。

还是老社会人会做人呐,说实话,现在我家的马实在是太珍贵了,少一匹我都得心疼死,既然你这么说,我可就顺坡下驴了啊,当然咱也不是不赔的嘛,等将来我阔了,还是要还大叔家两匹马的。。。。

脸厚的帖木真,只是“真诚”的假装推让了两下,最后“无奈”地看着纳忽伯颜,郑重道:“大叔,那就说好了,等将来我家有八十匹马时,您一定要来挑两匹好马带走啊。”

“哈哈,一定,一定。”纳忽伯颜眼中带笑,仿佛看穿了帖木真的心思,但却仍然高兴的回道。

“博儿术、帖木真,既然你们已经结为了安答,就要好好交往,互帮互助,无论何时,都不互相舍弃才好啊。”纳忽伯颜举起了牛角杯,示意帖木真和博儿术端起酒来,沉声道。

“大叔说的好,既为安答,永不相弃!”帖木真端起盛满“黑马奶酒”的牛角杯,看着博儿术,郑重道。

“帖木真永远都是我博儿术的大哥!”十三岁的博儿术小脸紧绷,端起酒来,铿锵有力道。

“好,好!少年人正该有如此信念!”纳忽伯颜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随后,帖木真与纳忽伯颜、博儿术父子开怀畅饮,又在纳忽伯颜的挽留下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袍,在“草原豪宅”里与博儿术一起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在纳忽伯颜的安排下,为帖木真的黄骠马换上了全新的马鞍、马镫,又为帖木真装了一整只烤熟的肥羊羔肉,带了两大皮囊“黑马奶酒”,才放心让他上路。

但没想到的是,当帖木真走时,博儿术硬是嚷嚷着与他结伴而行,一路帮他赶着八匹马回去,理由是害怕帖木真一人上路,可能会遭遇别的盗马贼、劫匪,纳忽伯颜扭不过,最后只能答应,让博儿术带着部中的三个悍猛勇士一起,护送帖木真回往阔阔纳语儿湖畔。

“帖木真呐,多多保重,有什么难事,记得在阿鲁剌惕部,你还有朋友可用呢。”纳忽伯颜拍了拍帖木真的肩膀,轻声道。

“好,大叔,我记住了,您多保重,我一定会来看您的。”帖木真点了点头,真诚道。无论如何,纳忽伯颜父子,都对他是关怀备至啊,这份情,他得认。

“阿爸,我们走了啊。”博儿术翻身上马,大声道。

“你小子少给我惹点事就好,滚吧,滚吧。”看着生龙活虎的儿子,纳忽伯颜嫌弃的摆了摆手道。

“大叔保重!”帖木真翻身上马,最后看了纳忽伯颜一眼,随即赶着自家的马群,带着博儿术等阿鲁剌惕部四人,再度踏上了回家之路。

“帖木真,帖木真,恐怕这个名字,很快就要在草原上响彻起来了吧。”想到达尔汉匪帮覆灭于帖木真之手的大事件,望着帖木真等几骑纵马远去的身影,纳忽伯颜久久的站立在自家毡帐门前,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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