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见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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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肯定愿意的,离开高柳到了邯郸地界上,这种事就看我的吧。”孟姬说着,快步走出了草丛,来到了官道上。
片刻工夫,郑言便见一中年男子跟着孟姬来到草丛,二人合力将他搀扶了起来。
“怎么伤成这样,这天杀的劫匪。”男子一边扶起郑言,一边摇头说道。
“是啊,好在遇到先生。只要送到邯郸城里,救了这位酒庄的公子,家中定另有重谢。”孟姬搀扶着郑言,一边满脸感激地回答。
郑言心想,另有重谢,不用说,孟姬怕是已经谢过一次了。这种事果然是得她来,要是自己这副德行站在路上,怕是一个月也无人肯搭救。
二人掺着郑言来到官道,上了驴车。晃晃悠悠近半日,驴车在正午时分达到了一个坐落着几户人家的小村落。中年男子卸下驴身上的套子,麻利地将它牵到驿舍去喝水吃草。
看男子离开,郑言小声对孟姬说了句:“嗯,挺好,你在哪里这么快就雇到了一匹宝驹。”
孟姬闻言,假意白了郑言一眼,又替他整了整车上的铺盖:“你就知足吧,这驴车,可是一个金饼换来的。”
“一个金饼!买这辆驴车都有富余。”郑言闻言睁大了眼睛:“那到了邯郸,还要怎么重谢?”
“无所谓,反正从你一百金里扣,包括学馆那顿饭,现在还差你九十八金。”孟姬小声笑道。
正当郑言准备接话时,中年男子给郑言带来了一个郎中。
“姑娘,累了半日,你且去驿站吃点东西吧,还可以顺便给这位公子带点回来。这里还有郎中和我,不妨事的。”中年男子好心劝说道。
孟姬闻言,进客舍快速地喝了一碗炒米糊,便赶紧端了一碗回到驴车旁。回来时,郎中已经处理好了郑言肩上的伤口,给二人留下了这几天备用的创药后离开了,只留中年男人一人等在车前。看男子帮忙垫付了药费,孟姬赶忙掏出一粒碎银给男人,却被男子客气地拒绝了。
孟姬端着米糊来到郑言身边,用陶匙小心地舀起一勺,在嘴边吹凉了后喂到郑言嘴里,上了药之后的郑言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些,在孟姬的帮助下,一口气吃掉了大半碗,随即又在颠簸的驴车里昏昏沉沉地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色已经从狭小的驴车车厢变成了精致的木梁屋顶。郑言好奇地四下环顾,铮亮的漆面床榻,柔软的洁净被褥,拼接紧密的木质地板,还有一副从未见过的齐人高的巨大铜镜用来正衣冠之用,铜镜旁雕花香炉里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袅袅清香。哪怕是代郡的学馆,也是相形见绌。
郑言小心地压着受伤的右肩,轻轻地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举目望去,眼前的景色让他震惊不已。远处的三座高台呈品字排开,是整个城市最高的建筑,颇有睥睨天下之感。高台之外,则是由夯土建造的母台围绕的整齐城墙,东西走向的城市由中轴线一分为二,左边是整齐排列民房,右边则是热闹的作坊和街市,街上行人马车鳞次栉比,远处的渭河闪着波光,这便是赵国百年王都,邯郸城的壮阔气象。
门被推开,郑言回头看去。孟姬领着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伙计麻利地在案几上放下了饭食,泡好茶,给铜盆装满了清水,安静地退了出去。
“这里是邯郸,你的任务完成啦!”看到郑言恢复了七八分的模样,孟姬欣喜地笑着说道。
“这里是?这房间也太......”
“这里是玉庭春,邯郸城里最好的客舍。你在窗外看到的那个有三个高高的塔台的宫殿就是赵王城。”孟姬指着窗外向郑言介绍着。
“这得多少钱住一晚啊?”郑言的目光还在环顾着房间。
“管他多少钱一晚上,我跟着你遭了那么多罪,你让我在这里舒舒服服爽两天不行吗?”脑中的巨人不满地说:“别老是多少钱、多少钱地问,你大气一点,有点格局行不行?”
“无所谓,反正在你百金里扣。”
“我想知道我那百金还剩下多少。”郑言无奈地抚额说道。
孟姬正了正神色,对郑言说道:“郎中一早就来看过了,你肩伤未愈,还需静养几日,切莫用力,有什么事情就吩咐门外那个小伙计去做。”
“那你呢?你不住在这里吗?”
“如今奸人未除,怕我有失,我住在父亲生前好友的府上,以免意外。”
“邯郸城内现在什么情况,孟家大宅内现下什么情况?你这样贸然住在他的府邸里,安全吗?”
“现在只知道,下午叔父要在家中召开孟家的宗亲会。我打算去现场看看情况。”
“那我陪着你去。”
“你且在这里好好养伤,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下午楼缓将军的人会跟我一同前往,放心吧。”
说着,孟姬将饭食摆到郑言面前,又亲自给他盛上了一碗鸡汤:“郎中交代了,这几日要饮食清淡,方可快速痊愈。我特意交代厨房给你单独煮了鸡汤,你多喝一些。”
邯郸城北的大宅内,叔父孟平正坐在重席之上,想到今日便是召开宗亲会、选出孟家新任族长的日子,孟平的心中止不住的气血翻涌。
这么多年来,兄长孟全不论是在幼年求学、还是成年后的人脉,经商上,都始终胜自己一头。当年就是为了在父母面前争回一些颜面,自己才逞能抢着要去押送货物,不然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一瘸一拐的样子。
“孟全啊孟全,我看你现在拿什么跟我争。”叔父突然阴着脸想道:“我现在马上就是族长了,我看还有谁说我不如你,我看还有谁敢偷偷在我背后叫我‘孟家那个瘸子’?”
也许是过于兴奋,导致昨夜无法安睡的缘故,席上的孟平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焦急地唤来管家,再三确认是否有新的消息递进府中,管家只得摇摇头,又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窗外的日光逐渐直射到了头顶,眼看就到了正午时分,孟平心中安慰道:“没事的,虽然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但孟姬现在音讯全无,八成也去那边陪他父亲了。过了今日,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简单用了一些饭食,孟平便唤来的侍女为自己更衣。今日的他,穿上了绣有金丝云雷纹的墨色外袍,梳得整整齐齐的四方髻上戴着的是墨玉镶金发冠,给人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看着镜中的自己,孟平满意地笑了笑。
看宗亲均已到来,管家恭敬来请:“老爷,人到齐了。”
孟平拄着一根由髹漆涂刷过的拐杖,慢慢地走进了大厅,并自然地来到主位上坐下:“各位孟家宗亲,想必大家也知道,前几日我兄长孟全一家被奸人所害。”
说着,孟平红了眼眶:“家不可一日无长。孟家家大业大,每日生意往来决断无数,自兄长去世这几日,都是我一人在勉力维持。今日叫大家来,就是为了选出新的族长,维持我孟家这艘大船,平稳地在海面上继续行驶。”
说罢,孟平看了看座下的那些人,虽然自己口中尊称他们一声宗亲,但心里对他们却有着说不来的鄙夷。在自己眼里,他们无非是一些孟家的支系旁支,沾了自己一派的光,靠着自家的人脉和影响力,在城里做了一些买卖营生罢了。要不是靠着自己这一脉的荫蔽,他们这些蝼蚁,早就不知道在哪里打铁修船,何来今天的舒服日子。
孟家其余各人一时间无人说话,众人心里明白,孟全的德行威望和能力,都远不是孟平能及。但此刻一时间又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让孟平当了族长,孟全家占整个家族大半的巨额财富,以他的为人,未见得会拿出来分与众人,大概率是在生意往来中一点一滴慢慢进了他家的口袋。
孟平沉着脸扫视全场,看似征求意见,其实是在警告众人。不出一会儿,宗亲中有人顶不住压力。想到如今这形式孟家迟早落入孟平掌控,还不如早点投诚,给自己捞点好处。
“上任族长突然过世,我等伤心疾首,痛不欲生。但孟家这么大的场面,也不能让族长之位长期空缺。大伙心知肚明,如今家中也只有孟平家能当得起这个位置。我看大家聚在一起也不容易,不如今日就把这个族长的位置定了。”一位孟家高高瘦瘦中年男子率先站出来说道。众人看去,知道此人全家,就靠着孟平家在代郡货栈些许股份分红度日。心中也知道他此刻是何目的。
“孟壤此话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是考虑不周全。孟全家的长女孟姬不在邯郸,虽说有消息她在漠北遭遇不测,毕竟只是传言。她家占家族生意大半。如果族长之位的决定没有她在场。就算仓促定下,如果她不认可,孟家岂不是要落得个一拍两散的光景。”一位孟家老者表示了不同意见。
“按目前的情形,孟姬在漠北应该是惨遭不测。如此家大业大,相比仇敌也众多。如果孟姬还在人世,听闻家中不幸,有这么些时日,也早就快马回到邯郸了吧。”底下一人在孟平的眼神示意下,站出来说道。
一时间众人也觉得有理,无法辩驳。此刻管家悄悄走入屋内,孟平见此刻管家进来,必有要事,示意他上前禀报。管家在孟平耳边轻声说道:“楼缓将军的马车停在府门口,带了一队人马,要即刻见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