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夕阳红旅行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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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屋内全都是光洁耀眼的镜子, 没有一丝杂质却看得人眼花缭乱,温时还并不知道比这更能让他缭乱的,是门口一只章鱼正在眼巴巴地干等着。套用亘古不变的经验:孩子静悄悄, 必定在作妖。这条规律放在大眼珠子身上, 再合适不过。镜屋老板终于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想要更近一步地证实是不是体验项目真的出问题了,他开始急不可耐地催促烧伤玩家:“快点。”烧伤玩家定了定心神, 把手中的镜子朝旁侧挪动了一点, 他首先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后脑勺和红烛的一截, 随着他来回调整镜面角度,通过双重镜面看到了镜中自己的正脸。烧伤玩家并未闭眼, 古色古香的小镜子上有眼瞳的图案, 微微朝下凹陷,像是无法闭合的眼睛。“我看见你了。”口吻有气无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与红烛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一点。一只眼睛盯着镜面世界,一只眼睛看着正前方的红烛。无论是镜子内外, 就在烧伤玩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根蜡烛上时, 只听“啪”地一声,红烛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自动点燃了,旺盛的火苗融化着下方表层的油脂, 比尸臭还难闻的膻味儿让不少人屏住了呼吸。烧伤玩家根本不用刻意控制, 当蜡烛燃烧起的那一刻, 他甚至已经忘了呼吸。钱来也先前讲的故事他也听到了, 蜡烛点燃即为借寿, 橙黄色的火旺盛燃烧, 火光映照下,烧伤玩家却能清楚看到镜面里的自己脸色是何等的苍白。同一时间,手中的镜子里毫无预兆地又挤进了一张人脸虚像,烧伤玩家手一抖,险些把镜子扔了出去。老板悠悠地提醒道:“别忘了,你还有一句话没有说。”意识到刚只说了前半句,烧伤玩家强行打起精神,嘴皮颤抖着,攥着镜柄的手不断流着汗:“出、出……”“不要说。”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温时冷静地指挥:“朝后退。”烧伤玩家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两步,期间他眼角的皱纹肉眼可见地在增加。“继续退。”或许是温时一直以救人的角色出现,烧伤玩家听了他的话,鬼使神差地又退了几步,这一次背部几乎要贴紧了冰凉的镜面。手中镜子里陌生的脸不断放大,几乎要和他的脸重合。“不要停下。”温时耐心地提醒着他,然而唇畔却洋溢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烧伤玩家裸露在外的那只眼睛清楚捕捉到了温时的微表情,猛然惊醒般停下脚步。他是故意的,他在骗我!自己光记着裴温韦会救人,却忘了这也是一个睚眦必报性格的人。这个念头自生出后便无限放大,烧伤玩家越发肯定了这个看法,一旦镜子里的面容和自己的脸重合,必然会发生某种恐怖的事情。后方钱来也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他的
节奏被打乱了。”一开始对方的出发点还在研究游戏规则上,现在已经局限成了裴温韦有没有在害他。确认了温时不怀好意后,烧伤玩家无视他的提醒,重新开始朝前走,拉开和背后镜子的距离。红烛燃烧得越来越剧烈,寿命一点点流逝的感觉让他迫不及待想要终止这个游戏。回到了原位后,遵照一开始老板口中的游戏规则,烧伤玩家念出了那三个字:“出来吧。”老板骗人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他之前听到过从危险屋出来玩家在讨论发生的事情,那些人进去后就是按照老板的要求在玩着喊名游戏。三个字念得语气不重,话音落下的刹那,红烛熄灭了。“还好。”烧伤玩家松了一口气,差点就上了旁边这个奸猾之人的当。他的心跳频率逐渐恢复正常,垂眼扫过镜面时,愣了一下,他惊悚地发现镜子里的红烛居然还在燃烧,比之前还要旺盛。脚步不受控制地在往前走,烧伤玩家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双臂抬起,环抱住了红烛柱身。先前蜡烛燃烧时落下的蜡油油烫得他皮肤生疼,这油脂不知为何粘性极高,烧伤玩家只觉得浑身涂满了强力胶,将他死死黏了上去。之前抱着蜡烛的白骨融化消失,烧伤玩家的肚子被烫穿了,红烛宛如一个怪物,正在吞噬着他的五脏六腑。“救……”沙哑的声音都快要被烤化了,他拼命瞪大眼睛,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温时和几个虫人模糊的轮廓。“救我。”像在结怨的牙齿地时一样,烧伤玩家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向温时求救。温时眼中闪烁着愉快的笑意,嘴上却惋惜地叹道:“为什么不听我的呢?”他耸耸肩:“……在这种死亡游戏中,选定了一条路中途退回,你不死谁死。”夹杂嘲讽的语气,让目睹玩家肠子都被熔断掉出的一些人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其中受到影响最大的是温时旁边的宋炎,体会到这句话似乎是在意有所指,警示着自己永远不要回头。温时不用特别留意,也能知道宋炎此刻复杂的表情,抿嘴笑了笑。光有崇拜和感激是不够的,这类的情感太虚无缥缈,还需要施加一丝畏惧,才能建立一道不会背叛的屏障。被当作例子的烧伤玩家,在惨无人道的炙烤当中耗完了最后一点生命。他眼神中最后透露的不是惊恐而是仇恨。“我……地……”那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盯着温时的方向,仿佛想要借着这目光将他千刀万剐。“要诅咒我下地狱吗?”温时望着旁边死不瞑目的人,为他可惜,“那你怕是要排队等很久。”老板吹灭了手中的蜡烛,瞬间镜屋陷入一片漆黑,没有人轻举妄动,等到老板重新点燃细长的蜡烛时,抱着红烛的烧伤玩家只剩下骨架。他拿出一个消毒过的空瓶,收起了不知何时出现,正朝这边飞来的耳虫和小光明飞虫,还有另外两种长相怪异
的线虫。“大丰收啊!”老板十分满意。钱来也骂了句爹和娘:“死了居然还能被回收器官。”大部分人和他抱有一样的念头。温时不然。他之前就听虞星洲说过,想要申请夕阳红整形医院的病人,必须要提供四十八小时内的尸体。之前留着烧伤玩家的命是要用来做门票,但在今早宋炎冰冻了影子导游的尸体后,这唯一的价值也缩水不少。四人一组死了一个,温时等人重新走向大部队。烧伤玩家的死亡对其他人来说非常有借鉴价值,至少证明了温时一开始的提醒应该没有错,绝对不能说出那一句“出来吧”。宋炎在温时身边欲言又止,知道他想问什么,温时耐心解释说:“玩《镜中人》时,游戏专门再次强调了一遍安全屋的安全性,而刚刚却没有。”自始至终完全是老板一个人在讲游戏该怎么玩。再者,喊名游戏风险性是在同伴,这次不一样,对着很有可能存在的鬼说出来,那不是找死?“从老板的角度也可以很好的论证,他没有清场,肯定是自信玩家不存在作弊的可能。”宋炎想到了什么,顺着说下去:“真正的游戏主场不在镜子外,而是镜内。”“对,如果死在这个环节,灵魂恐怕会被永远困住,镜子里就多了一只替死鬼。”这样算下来,自然是越早开始越好。至于在镜子里会遭遇什么,温时不是神仙,不可能知晓。他做分析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方便了周围人。宋炎却从温时的无私分享中品出了一些其他东西,从进游戏开始,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在救人,哪怕烧伤玩家都不能否认这一点。在这种心理暗示下,但凡对方有一点害人的心思,只要在分析游戏上做些引导,就能造成团灭的后果。温时状似还在为烧伤玩家的遭遇而感叹,凝视红烛外侧沾有肉丝的新鲜骸骨:“做人一定要善良啊。”宋炎压下惊惧,受教地点了点头。人不害我我不害人,人若害我就用平时亲和的假象去引导目标走向地狱。另一边,小花询问虞星洲:“队长,我们也去吧。”万一前面愚蠢的人太多,拖到后面很麻烦。虞星洲点了点头,路过温时的身边时,正好听到对方对宋炎的教导,面具下的眉头微微拧起。他现在很希望自己对真灵化身身份的推断是错误的,如果是真的,比起化身不死,更恐怖的要数裴温韦这种手把手的教学模式。难以想象这化身学成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前车之鉴,虞星洲等人也没有说那句坑爹的出来吧,当他们彻底和镜子贴合在一起时,整层镜面像是软烂的凝膜,四人先后陷了进去。宽大的镜子失去了光泽,连老板手中的蜡烛火光都映照不出多少,每个人消失的地方都有一个黑色的手掌印,仿佛他们是被鬼爪活生生地拉了进去。这一幕看的人心中发凉,温时漫不经心道
:“看吧,是闭卷考试。”“……”这是重点吗?温时倒不怎么担心虞星洲他们的安全,大佬的活命手段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所能想象的,不说别的,光是替死道具他都望尘莫及。他现在更好奇稍后会激活的主线任务。“希望不要再是做选择。”温时喃喃自语了一句,从进这场游戏起就在不停地选择,人性恰恰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前一组进去了十分钟还没有出来,讨论声渐渐变小,均匀的呼吸声再次占据了整片空间。一扭头,原来是温时准备攒精力应对主线任务,抱着熊又睡了。四周都是光滑的镜面,不得不说这一幕很有童话的氛围,仿佛他正躺在水晶上一般。一根钢管完美充当起氛围破坏者的角色。“起来。”少年冷冷道。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少年把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吃药。”药盒是吃完早饭时温时特意花钱让对方保管的,理由是背包收纳不了这种普通物品,装在口袋里会硌着他。少年当时还嘲讽了一句豌豆公主。温时和游戏一样,基本不做多余的事情。他专门花钱多此一举,是为了加强彼此间的联系:我敢吃你亲手递过来的药,我信任你。这样的互动多了,未来少年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再三仔细思量。这是温时在少年时期老爹应对他的方式,永远给予爱与信任。没有水,温时勉强把药咽了下去,靠着抱抱熊休息了片刻后,前方传来了声音。镜子的一部分恢复明亮,虞星洲从中走了出来。“其他人呢?”温时问。“不清楚,进去后是一片独立的空间。”虞星洲说出自己的推测:“里面阴气很重,应该有不少鬼,我进去的时候碰到了两只,其中一只……”他瞥了眼红烛的方向。毫无疑问他指的是烧伤玩家。宋炎问温时:“玩家化成的鬼是真实的还是游戏生成的数据?他还会一直存在吗?”这个问题温时给不了答案。虞星洲在镜子里是做了一个石头剪刀布的任务,和镜子里的自己猜拳,什么时猜赢了什么时候能走,每输一把,红烛就会燃烧三分钟。这游戏温时听了都觉得变态。“你怎么玩赢它的?”虞星洲:“让手速超过光速。”“……”“开个玩笑。”虞星洲淡淡道:“先前玩家死之前,外面火熄灭了,镜子里的蜡烛却是燃着的,说明蜡烛在镜面空间里是独立存在的。”温时挑眉:“所以重点不是猜拳,是毁了镜子里的蜡烛?”虞星洲点头。其实这个游戏对于有时间技能的他来说,完全是小儿科。没过多久,小花等人也陆续出来,他们在镜面空间遇到的是不同的鬼,玩得花样各不同。小花的神情有几分严肃,用了防窃听道具:“我遇到了陆白。”完全陌生的人名。温时看向虞星洲,后者解释说:“一个玩家,和小旻同在深空公会。”虽然同属一个公会,但深空组
织规模很大,双方并不算熟悉。小旻先前跟着他们一起进去,此刻脸色不是很好,“我没碰到陆白,但看到了另一个组织的玩家。”不管是不是游戏虚构出来的数据,至少说明了上一轮团灭的玩家里有人走到了这里。虞星洲:“有问出什么吗?”小花摇头。鬼都是以杀人为乐,想要进行正常对话太难了。“不过我在他的手上看到了一个病人戴的手环,和他旅行牌上的名字并不符合。”小旻:“我看到的那名玩家也是。”虞星洲想到了一种可能:“手环是偷来的,他们生前可能想要借助手环原主人的身份去混进医院做什么。”小花点头。“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纵观我们玩游戏到现在,根本没有和手环扯上关系的环节,更没有偷手环的机会,”她紧皱着眉头,“仿佛前一批的玩家跟我们的游戏有所区别。”温时想起了先前老板看到他们喜出望外的表情,就差把“好多人啊”几个大字刻在了脸上。事实上当时无论玩家还是影子,队伍伤亡率已经很高了,老板这种惊喜来得很突兀。导游在列车瓜分资源是部分原因,但导游不会在列车上害影子,老板却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游客的样子。“如果是这样,倒是说的通了。”他的一句话引来几人的注意力。温时缓缓道:“从下火车开始,我们所有的支线任务几乎都没有什么奖励。现在看来游戏顺序可能反了,手环和医院有关,或许按照原有的顺序,我们下火车后应该是做和医院有关的主线团战任务。”“在这个过程中会被剥夺很多东西,然后才是最狠的尖叫屋技能封印,最后才是《喊魂》。这个体验项目最大的特色在于借寿。”“有道理啊,”小花摸了摸下巴,“借寿是给即将要死的人借,而不是给鬼借。”温时眸光好像镀了一层阴霾:“试想如果之前被剥夺的东西里有寿命,想要活下去就要借别人的寿命,我们的喊魂玩法和前一批玩家必然不同。”后者的项目环节应该是开展在如何点燃蜡烛上,而他们则是蜡烛主动点燃,进镜子里和鬼玩游戏,赢了也没有任何好处。只靠想象,都知道借寿会引发一场何等恐怖的厮杀。众人心中不禁一阵发毛。虞星洲沉声道:“影子的存在前期能维持玩家的理智,太早进入团体厮杀,不利于后续游戏进行。”本体受伤外加影子死亡,就会引发像烧伤玩家那样失去控制的后果。所以温时的结论应该没错,真正的战斗放在了最后的环节——借寿。既考验了人性,这个环节过后,就算失去理智也能出副本。“所以我们一直任务奖励少,也没主线任务……”小花用力咽了下口水,“是因为起点和终点反了?”这是何等的卧槽!温时罕见地目中聚了一丝愠意:“游戏究竟在搞什么?”虞星洲想揉揉眉心,意识
到戴着面具,手又放了下去。搞什么你心里没数吗?仔细想一想还真的没数,这人并不了解真灵化身的意义。化身就像游戏的一个重要按键,要么扮演start,要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