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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被吃绝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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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说话用词是有讲究的,没有找到尸体,不会说“杀害”,只会说“失踪”。既然用了“杀害”、“分尸”这样的字眼,那就说明已经找到了方之洲的尸体,已经确认方之洲死了。

先前确然有种种迹象表明方之洲可能遇害了,但没有尸体,人心里总会有一丝希望,如今这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张静姝怔怔地站着不动。

她很尊敬方之洲,视他如师如父。方之洲是她在这座高墙森森的阴冷王都里感受到过的第一缕阳光。

可如今这缕微光,终也消失在了阴翳中。

刑部官员提醒道:“夫人,请走罢。”

张静姝回过神,黯然道了声“好”,又问:“可需要带什么?”

刑部官员道:“带齐一应证件即可,无须其他。”

小桔见到这番情景,吓得六神无主,张静姝拍拍她,道:“你就在家等着,别乱跑。”

张静姝被提至刑部衙门问询,问询内容大多是去年末至今年初这段时间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和谁在一起之类的常规问题,审问人并未提到尸骸坛子的事。

这点让张静姝很是疑惑,按理说,尸骸坛子是方之洲被杀害分尸案的关键线索,没理由不问的,除非刑部对此尚不知情。尸骸坛子是方奕拿走的,难不成方奕没有将此事告知刑部么?可为什么呢?明明凭借尸骸坛子就可以对她形成强有力的指控,方奕没道理隐瞒呀?

抛开尸骸坛子的话,张静姝的嫌疑并不大,她人住在府外,又逢宵禁锁城,而方之洲的尸体是在长宁侯府后花园的湖底找到的,初步判断人也是在府内被杀的,因此张静姝的作案条件不足,刑部显然也是出于这个考量,对她十分客气。

问到后来,张静姝也稍放下心,可审问人忽问了句:“夫人,李又年是什么人?如今安在?”

“什么?李又年?”张静姝没反应过来,顿时一头雾水。

审问人冷眼看着她:“三十晚上,都府衙门核查户口,户籍册上登记着夫人家中有四人,其中一人名叫‘李又年’。”他顿了顿,审视着她:“这人是夫人的‘丈夫’,夫人作何解释?”

张静姝默然,与审问人对视片晌后,她拿出侯府夫人的气势,冷冷地问:“这是我的私事,与本案何关?”

审问人不为所慑,坚持道:“夫人见谅,本案事关重大、疑点重重,我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请夫人解释清楚。”

张静姝摸不住这件事对朱九有何影响,她斟酌一番,决意替他隐瞒到底,哪怕自己名节有损:“他确是我的丈夫。”

审问人一愣,片晌方道:“这里是法司官署,夫人莫要戏言。”

张静姝取出方奕盖了印的休书放在审问人面前:“一个女人被休后改嫁,不犯法罢?”

审问人惊疑不定地拿起休书,核验一番,见确是长宁侯方奕的印签无误,遂问:“夫……那你丈夫现今人在何处?”

张静姝垂了眸子:“他是土参贩子,去关外了。”

审问人问道:“何时走的?”

她不知道朱九何时走的,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北燕王出征那日一眼望见的人到底是不是朱九?她不知道。他就像突然炸开在她生命里的一束烟花,起先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接着赞叹于它绚烂夺目的光彩,等到伸手想要触碰的时候,却只剩下一缕袅袅青烟,须臾散去。

良久,张静姝方回道:“二月二,就是北燕王出征的那天。”

审问人道:“好了,既是如此,你可以走了,有事再传唤你。”

张静姝出了举巷,天已黑了,小桔和苏清微在巷外等候,她一看便知怎么回事,不免数落小桔两句:“说了让你在家等着,你又去叨扰人家苏老板,这么晚了,人家不休息么?像什么话?”

苏清微倒是心情好极,似乎还很享受被小桔“叨扰”的样子,笑眯眯地道:“无妨无妨,你没事罢?”

张静姝叹了口气:“这次有惊无险,不过后面什么情况不好说,走一步看一步罢。”

苏清微道:“先回家歇息罢。”

苏清微将张静姝和小桔送回家,便即自去。张静姝忽问小桔:“你觉得苏清微人怎么样?”

小桔想了想,道:“他人很可靠,也很老实,挺好的。”

张静姝沉默:可靠她承认,至于老实,小桔是不是对老实两个字有什么误解?还是苏清微这厮把狐狸尾巴藏得太深了,一点端倪都不显?

张静姝又问:“他有没有时不时去打搅你?”

小桔怪道:“他干嘛打搅我?他每天忙得什么似的,就是碰见了,也只让我好好干活。”旋又神色一黯:“倒是我老去给他找麻烦,可一出了事,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

张静姝搂住她的肩膀,笑道:“不用想太多,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这回我麻烦你,下回你麻烦我,多麻烦几趟,感情就深了,一个人不去麻烦别人,也不被别人麻烦,那活着一遭,跟石头有什么区别?”

小桔道:“他是个好人,他若有麻烦来找我,我也愿意帮他的。只是……我好像也没什么能帮上他的。”

“谁说的?”张静姝道,“你若成了名厨,青萍聚不得把你供起来?那时可就是你帮他了。”

小桔扑哧笑了,望着夜空,眼睛里闪着光,亮如星子:“是啊,若成名厨就好了。”

次日,张静姝醒来后,见小桔未去上工,便问因由。小桔道:“苏清微给我放了一日假,让我陪你。”张静姝好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哪就要人陪了?”又道:“吃过饭你就快去上工罢,你可是要当名厨的女人!哪能这么懒散?”

小桔点头道:“那我等会儿就去了。”

二人吃过早饭,小桔正要出门,邻居李大娘却来串门,拉了小桔不让她走,笑道:“正有事要和你们姐妹俩说呢,快来,快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自张宅出了事、死了人后,张家门庭一下子冷落了,邻里嫌她家晦气,几乎一夜间都不来走动了,今日李大娘前来,倒是稀奇。

李大娘还不是自己来的,带了几个青壮小伙,挑着两个大箱子。

张静姝礼貌地问好道:“李大娘,好些日子不见了,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李大娘的目光在张静姝和小桔身上转来转去,笑得见眉不见眼:“张姑娘,你们姐妹俩真是修了天大的善缘呀!”

家中接连出事,张忠、方之洲相继丧命,两桩血案悬而未决,张静姝只觉这话听来格外刺耳,便冷了脸,淡淡地道:“李大娘今日来有何事,请直说罢,不必兜圈子。”

李大娘讨了没趣,面现尬色,旋又叹了口气,自行坐下:“你们家出了这样的事,大家伙儿看在眼里,心里也都不好受啊!张大哥撒手走了,扔下你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唉,真是太可怜了。”她说着,眼圈便红了,抹了两把泪,又继续道:“难过虽然难过,但你们俩以后的日子还是得过呀!”

小桔听她提起张忠,不免又生悲戚,别过头去小声啜泣。

李大娘又是一叹:“一个家里没了男人,那就没了天,没了天,谁都敢欺负到头上来,往后的日子怎么能好过呢?”

张静姝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李大娘,有事不妨直说。”

李大娘道:“抬上来。”

那几个青壮小伙将两个大箱子摆在张静姝面前,一一打开,一箱绫罗绸缎,一箱金银珠宝。李大娘拿起一件衣裳,啧啧称道:“看看这料子,都是上好的。”又拿起一串珍珠,举到张静姝眼前:“再看看这珍珠,一个儿一个儿的,个个透亮,你这辈子可见过这等成色的宝物?”

张静姝不由失笑:她倒真没见过,这等成色的珍珠,八成都没机会进侯府,丫鬟都不会戴的,更别说进她的眼了。只是她素日不爱穿金戴银,挂一堆各色石头在身上,觉得甚是累赘,好赖倒也不关心。

李大娘却以为她高兴,登时喜上眉梢,拉了她的手,笑道:“这些东西啊,你以后穿不完、戴不完呢!”她说着,又在张静姝脸上摸了一把,感慨道:“这美人儿呐,就是命好,旁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张静姝心生不悦,蹙起眉头:“李大娘,我今日还有事,等会儿要出门,你若有事就请快些说罢,若是无事,咱们改日再闲聊。”

“瞧你这丫头,着什么急?还有什么事比你们姐妹俩的终身大事更要紧?”李大娘笑道。

张静姝一愣:“什么终身大事?”

李大娘道:“咱们这里最有钱的赵员外瞧你们姐妹俩可怜,家里烧得连片儿瓦都不剩了,便想做善事帮你们,要纳了你们俩做妾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跟了赵员外,保证你们俩——”

“谁要给什么赵员外做妾!”小桔大怒,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李大娘瞟她一眼:“你们年轻,不懂事,别嫌大娘说话难听,以你们家这条件,谁愿意娶去作妻?你们俩也就脸蛋子生得好,有钱人愿意白养着,这也就是你们俩还年轻,再过几年,年纪大了,别说进门去给赵员外做妾了,白送给人家都不一定要呢!”

小桔气得发抖,骂道:“你给我滚!以后别再进我家的门!”

李大娘登时也恼了:“你撒什么泼?就你这泼妇样儿,没准儿以后被你男人打断腿呢!”

小桔冲进房间拿了把剪子出来,李大娘吓了一跳,立时躲到那几个青壮小伙身后,张静姝怕她冲动下惹出什么事端,当即拉住她的胳膊,道:“别闹!”

小桔气得眼泪横流,挣开张静姝的手,将那一箱绫罗绸缎剪得稀碎,扔了一地,骂道:“谁他娘的说老子要嫁人了!你个老妖婆,赶紧滚!这箱破衣服值几个钱,老子赔你!别再让老子看到你!再让老子看到你,就戳烂你的狗招子!”

李大娘看到小桔一副疯相,也怯了几分。

张静姝至此明白过来,没有背景的外地人,家里又没了男人顶天,她家这遭是被吃绝户了,不过对方想吃的“财产”是她和小桔罢了。

张静姝道:“李大娘,我知道你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我不为难你,你带着礼当走罢,衣服钱我们赔,你去回了赵员外,好意心领了,恕难从命。”

李大娘确是收了赵员外的钱财不假,但比起赚钱,她更畏惧得罪赵员外,一边是有钱有势的赵员外,一边是柔弱无依的两个孤女,不是她使坏想欺负人,她也是没得选。

李大娘将心一横,道:“赵员外说了,礼送进来就不会再带出去,跟你们说是给你们脸,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小桔抄起箱子里的金银珠宝朝她砸去:“滚——滚——滚——”

张静姝不复多言,欲要出去,却被那几个青壮小伙将路堵住,她看向李大娘,冷笑道:“怎么着,想强来?”

李大娘只觉她这一眼极有威慑力,竟比小桔的疯态还吓人,一时慌了神,又强打精神道:“你们家没了男人,你一个女人家能怎么样?我劝你就——”

“谁说她家没男人了?她是本侯的女人。”

门外忽传一声,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寒凉刺骨之意,仿佛腊月的凛冽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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