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幕 回神之日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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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良君,你讲的那个故事是你自己的故事吧?”威廉鬼鬼祟祟的悄悄说,就像怕被没走远的星野听到。
“想不到你还有如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过去。”他难过地说。
陈轻良沉默不语,他早料到以威廉的脑子应该一下就能明白这是一段自述。
“兄弟只有一个评价。”他拍拍陈轻良肩膀,“讲的还不够荡气回肠,哈哈哈。”
“那下次我改一改。”
“好家伙,你还要说一遍。”威廉一脸为难,想要劝劝陈轻良,你其实不太适合讲故事。
“开玩笑啦。”陈轻良沮丧。
威廉摸出他的通讯终端,给江古川发了一条消息。
晚八,根湖,速。
“这样他会来吗?”陈轻良问。
“就是要发的不明所以他才会来。”威廉笃定地说,他太清楚江古川这人了,要是给他解释清楚了,说不定还要被他拉黑。
但事情如果已经过了,他就不会太计较。
果然,在十九点五十五分的时候,陈轻良和威廉看到一个黑影来到了根湖。
他俩比当事人的一男一女还要积极,六点多的时候就到了。
根湖的一侧被世界树的树根盘绕着,如同一条巨大的黑色巨蟒趴伏在小水池边。
水池里荡着月亮。
幽深,寂静。
点点绿色的荧光飞舞在根湖旁的草地上,江古川走过草地的时候,荧光仓皇四散。
江古川看到了湖边有个女孩,他不太和那个女孩聊天,因为他觉得女孩太热情了,总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回应她。
他这样的面瘫天生和这样的女孩儿八字不合,但他知道这女孩对他有点意思,威廉说过。
“是你拜托威廉的吗?”他一针见血的问。
女孩穿着一身白裙,蝴蝶结绑在细细的腰身后面,粉色的眼影甜的能看见星光。
她今晚的口红色号是精心挑选的,保证让直男看了也垂涎欲滴。
“是呀。”她说,“古川学长应该已经知道我把你叫来干什么了吧?”
江古川点头,肩膀的肌肉微微僵硬。
“那古川学长的回答呢?”她笑得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没人会拒绝。
然而。
“对不起。”冷硬的三个字从江古川口中吐出,铛铛铛的,简直是拿了柄铁锤把钉子狠狠定入女孩柔软的心尖。
他转身就走,不作停留。
“我知道的!学长!”女孩对着湖面大喊,一圈圈水纹奔向对岸。
“但你不会喜欢上别人的,对吗?”女孩已经口不择言。
江古川踟蹰了一下,“是的。”他觉得还是多说点好算了,毕竟在一个社团,“如果万一有了喜欢的人,我会通知你的。”
这听起来似乎傲慢地回答,把女孩逗得噗嗤一笑。
“我希望未来那个人会是我!”她重振旗鼓大喊,粉色的眼影熠熠生辉。
江古川没有回应,对他来讲没有意义,他更想离开根湖找威廉算账。
女孩静静的蹲下,许久之后,才离开。
“这俩完全没气氛啊,你说他们是来谈笔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的生意我都相信。”威廉趴在草里对同样姿势的陈轻良说。
“我看多弦好像挺伤心啊。”陈轻良聚精会神的看着蹲着的多弦说,那背影娇小无助。
“你视力不行,我从湖面看得见多弦反射的表情。”威廉把手做成眺望镜,
“她很平静,我打赌,她现在心里想的是,任务完成啦~”
“有你说的这么无情吗?”陈轻良朝前爬了两下,试图看清多弦的表情。可水面乌漆嘛黑的,他眼睛看酸了都没瞧见多弦今晚的妆容。
“保真。”威廉说。
“行吧,现在他俩都撤了,咱俩要撤吗?”陈轻良有点无聊,本以为能看见江古川青春男孩的一面,结果就看见两个黑影互相靠近一会儿,然后各自分离。
最后倒是听见多弦吼了什么,可听了威廉的解说后,一切都变得令人烦闷。
“撤吧撤吧,咱俩应该装个窃听器在附近的,失策。”
“还有望远镜。”
两个男人从草地上爬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离开了根湖。
“糟,我手机好像掉在那儿了。”
陈轻良摸遍身上的口袋,也没找到他那用了三年的智能机。
“没关系吧,我看你手机屏幕因为上次都摔出裂痕了,我给你买个最新的行不。”威廉说。
“不行,不,我是说给我买行。”陈轻良改口,“但我还是要我那部旧的。”
他转身往回跑,“你先回去吧,我去捡回来。”
“你知道路吧!”威廉对着陈轻良喊,陈轻良背对他回了个ok。
陈轻良再次回到了根湖,这鬼地方还是安静的要死。空中飞舞的那些绿色荧光根本不是萤火虫,是从世界树上脱落下来的树绒。
整株世界树一直都亮着淡淡的绿光,包括湖对岸的树根。
没有猜错,手机的确落在了原地。
陈轻良弯腰把它捡起。
“那是?多弦吗?”他看到了湖边似乎站了个人。
不,不是。那不是多弦,那是一位长白发少年。
风吹过他的时候,撩起的白发没一根是朝着一个方向的,不像多弦,全朝着男孩最喜欢的方向飘。
陈轻良眼中的少年抬头看起了明月,大得如磨盘。陈轻良还是不太适应这么大的月亮,偶尔瞥见的时候老是吓他一跳,以为月亮快掉下来了。
于是他把视线移回少年的身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少年正朝陈轻良看着,跟个鬼似的。
他俩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少年嘭地消失。
“什么情况?!”
轰隆隆,如同地龙翻身,世界震动起来。
湖对岸的黑色‘巨蟒’闪着绿色荧光,席卷着巨浪毫无征兆的朝陈轻良砸了过来。那气势能把山岳砸断,海面劈开。
以陈轻良凡人的素质,绝对跑不出十米。
但陈轻良的确不是一般人,他思考速度极快,他十字张开手臂,朝草地躺下。
没错,这样死得舒服些。
疼痛没有感知到,陈轻良就成了一滩血泥,污秽难闻。根湖也不复以往幽深寂静的模样,烂成放大的稀泥堆。
这里死去的尸体不久后都会成为世界树的养料。
未来学院发现的只有没被砸坏的达摩克利斯子剑。
陈轻良没死,准确来说,灵魂还活着。
都说人真正的死亡得经历三个时段,一次是大脑停止活动的时候,从生理学上死了;一次是葬礼的时候,从社会学上死了;最后在没人记得你的时候,你才彻彻底底死透了。
陈轻良还没死透,他的灵魂飘进了世界树内。
白色,一望无际的白色,像那个少年的发色。
陈轻良看到了这片白色空间里摆了好多棺椁,有两个特别巨大的。
他的棺椁也在这里安置着吗?
他想大吼,可是立马又懒散了。
死了就该有死了的样子,他觉得。
白色逐渐变了,变成了石质的灰色。
天空是灰的,云也是,太阳也是。
它们全成了石头,而他躺在一块巨大的光滑石头上。
“这儿是哪儿?”陈轻良朝着四周发问,他的发问连他自己都知道毫无必要。
因为这片灰败世界里,无光无火,只有代表死寂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