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幕 取死之人 贰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雾物语,孤悼者!
在经过一天的高速行驶，年轻人们终于到了马德里。车上有一台90年代的收音机，威廉和它一路唱着，他说还好能有这位“兄台”作伴，不然跟着一群沉默寡语的人非得开到海里去不可。陈轻良觉得威廉唱歌确实很好听，不禁让人觉得他是真有两把刷子的。嗓音独特，浑厚铿锵，即使是需要高音的地方他也能夹住嗓子唱出宛转的音色来。兴致高的时候，他还邀请车上的每个人一起合唱，可每个人都无一例外的拒绝了。
他们落脚的地方接近市中心，所以即使在六月的天气里也车水马龙。载具被威廉停在了白色漆面的尖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他带着一行人在这个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
陈轻良留意到酒店前台的后板上有着“DearHotel”的门头字，一般来说它就是酒店的名字。陈轻良知道肯定不是亲爱的酒店这种通俗易解的名儿，大概翻译过来应该是迪尔酒店这种音译名，你要问为什么这么翻译，大概是因为它是个洋玩意儿吧。
但是不管译名怎样，它确实是个情侣酒店，明明外头纯白的像云雾里的城堡。总共开了三间房，威廉和江古川一间，王泽和西濑三叶一间，陈轻良独自一间。
几人觉得时间都还早，所以出了酒店。
虽然忍受了一天的车马劳顿，可多亏如此初来乍到的陌生感也早就颠簸殆尽。
马德里一眼望去并没有太多高楼大厦，基本都是一些古老的尖顶欧式建筑。白蜡色的楼体与瓦橙色的楼顶，构成了马德里风景的主色调，因为那些是平民们居住的地方。
几栋零散的摩登大厦伫立在远处，它们这些建筑在马德里总是成群结队。
蓝天下偶尔会飞过几只小鸟，云朵白净透亮，它们从天空路过马德里的时候，看到的马德里和几百年前有改变吗？陈轻良突然想。
他在来的路上一直蜷曲在漆黑的后座，所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领略这座大城市。
“预定呢？咱们之后还有吗。”他兴致勃勃地问道，没有特定问那一个人。
“没有！接下来是freetime！”威廉张开双手喊。
“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三叶，要走吗？”陈轻良还记得他答应了三叶，要和她一起逛逛。
可他没想到这句话引起了其他三个人惊奇的看着他，因为他们觉得陈轻良不该是一个会去邀请别人的人。
“是我之前叫他陪我转转的。”穿着小裙子的三叶踱步而来，她解开了三人的疑惑。
“喂，轻良君，你小子什么时候把咱们西濑大小姐讨好了。”威廉惊讶的看着陈轻良，那表情里陈轻良看出了求知欲。
“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明白女生主动约会的含义可不是个绅士哦。”威廉用手指点了点陈轻良的胸口。
三叶也突然叉着腰鼓着眼看向陈轻良，好像要他说出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什么约你去玩。
陈轻良挠了一下头，答非所问地说，“话说你干嘛称呼人那么奇怪，像个二次元太君。”
“哈哈哈哈哈哈！太君！”没想到三叶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什么意思？这样称呼不好吗？”威廉疑惑地说，绿色的眼睛里充满无知。
“啊哈哈哈！”三叶笑得更大声了。
“西濑你笑什么？！”威廉好像发觉了自己被耍了。
王泽抿嘴失笑，即使总是面无表情地的江古川嘴角也一抽一抽的。
“哈哈哈！轻良，你干嘛乱说咱们的花花公子是个太君，怎么也得是个大名啊。”三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又一断一续地说，“本来...已经...瞒够久了，哈哈哈。”
“什么意思？西濑，瞒我什么了？难道和国不是最讲礼仪的亚洲国家？”威廉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不过他不是个为这点小事就惊慌失措的人。他拍开衣服上的褶皱，昂首挺胸地说，“算了，随便它是不是吧。轻良君，你要眼睁睁看着兄弟被女人玩弄吗？”
“...”陈轻良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好告诉他。“我只在动漫里见过用君称呼人。”
“现实里不行吗？”威廉纳闷。
“不，可以，但你又不是和国人啊。”陈轻良说，“而且你还用的是源国语。”
“难道源国语的“君”其实不能用在日常称呼中？”威廉若有所思，然后看向三叶，“西濑，是你跟我说用君称呼别人容易拉近关系的！你骗我！”
三叶摸了摸眼角笑出的泪花，“没骗你啊。是你自己没问清楚能不能用源国语说。”
威廉泄气的垂下肩膀，这确实是怪他自己了。
陈轻良见状便说起，“其实在在源国语里也可以称呼别人为君，不过多是臣对王的尊称，比如秦君，楚君或者越君”他难得笑起来，“你要喜欢，还是可以继续叫我轻良君的。”
威廉没有立马说话，而是撩起额前垂落的金发，重新梳到两边，露出自然的微笑。陈轻良看到威廉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心想，要是他是女孩，说不定也会为这张轮廓分明的脸着迷。
威廉站得笔挺，对陈轻良伸出手，“你好，Mr.轻良，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温斯渥特·威廉，是象牙塔学院，序列号第三的精英学生，励志做一件轰动世界的大事，比如成为救世主，黑暗中的英雄。”
“或者说正在梦想的路上。”
他的目光炯炯，仿佛眼里有光，心里有火。这番话的语气分量就是如此明晃晃...陈轻良呆呆地伸出手与他相握，并且为他如此大的转变膛目结舌。
“啧啧啧，这人模狗样的，太能装了”三叶讥讽着。
可我们的绅士威廉，毫不在意，“请和Mrs.西濑玩得开心，玩得愉快。同时为了纪念我们刚结交下钢铁般的友谊，我会准备一场盛大的演出，为你的人生添上一笔。”
“相信我在伊比利亚的能力。”他微微躬身。气质突然变得像是一位被金钱地位武装过的古老绅士，稍不注意也许他就会从身后掏出一根拐杖拄着，然后侃侃而谈他是如何利用他的人脉和黄金摆平一切事端的，特别是这双想让谈话对象信服的双眼，鹰隼般自信。
“...”可陈轻良语塞，咱俩什么时候结上钢铁般的友谊了？刚刚？“你要和我们一起去逛逛吗？”
陈轻良不讨厌威廉这种风趣。
“感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必，我在伊比利亚还有一个几年没见的老朋友要见面，他会让我们未来几天充满趣味。”
好吧，陈轻良转头看向另外两个。
“我回酒店休息。”王泽摇摇头，她的腰间依旧挂着佩刀，她和江古川的装扮如出一辙，像个武林人士，太引人注目了。如果这是在源国，可能会被当成古装剧演员。
江古川用眼神看了一眼威廉，虽然他没说话，但陈轻良知道大概意思了。而且他觉得江古川当真是有点酷，他不禁也想学学。
于是，他对着三叶轻轻侧头。
三叶朝他侧头的方向看去，疑惑的又转头看他。
“咳咳...”陈轻良觉得有点尴尬，可如果就此停止，未免心底太过失落。于是更用力的甩头，差点把刘海都甩飞了。甩完他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油腻了。
可还好三叶不是真的笨蛋，恍然大悟地看着他，也甩了个头。但她的头发打在了陈轻良的脸上，很痛。
两人无声的走了。可陈轻良隐约听到身后有个女声叹气说，两个笨蛋...
“咱来要具体干什么吗？”这还是陈轻良第一次和人约会，不管男女。
“错了，两个人作伴，不一定就非得干什么，一起聊聊天散散步不也可以吗？”
这番话说的，如果是一般的纯情少男，一定认为对方想了解自己，对自己产生那方面的意思了。但陈轻良不同，他见过太多自作多情了，多亏他那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存在感，吃了不少瓜。
“这么热的天散步吗...不如找个地方喝个饮料吧。”陈轻良想看看别的国家的饮料是怎么样的。
“喔，这个也可以，尝尝这个地方的饮品吧。”
两人找到一个露天搭棚的地方，里面有一些年轻人在这里一边聊天一边吃喝着店家提供的食物。陈轻良拜托三叶点了一杯冰镇西瓜汁，她自己则点了一杯奇奇怪怪的饮品，五颜六色的。
他们拿着各自的饮料选择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落座。
“呜，好爽。”三叶用脸贴着杯子。
陈轻良学着她的样子，不得不说确实好爽。刚被太阳晒痛的皮肤，顿时由内而外的体会到了冰凉感。
“钱我回去后给你吧，我是说回家。”陈轻良懒洋洋地说。
“真的吗？这个西瓜汁蛮贵的哦，86块钱。”
“什么？！这么贵!”
陈轻良顿时精神的拿起杯子，红色的西瓜汁里还飘着絮状的果肉，和国内的鲜榨西瓜汁没多大区别。
“你要考虑别人这里的物价和物资啊。”
“唉，喝都喝了，总不能退吧，我还是给得起的。”
“哈哈，不用给。”
“哦？真的吗，太好了，财政危机解除。”陈轻良知道有些时候客气并不是个好的选择，“谢谢你，三叶。”
“对于我来说，小钱而已啦，咱俩生活的世界可不同。”
三叶穿着平平无奇的连衣裙，可身上依旧也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气质。当然，陈轻良对三叶一点没有异性方面的意思，可即使这样，他也觉得三叶仿佛真的身上有光。
“说的也是，话说你也是高中生吧。”陈轻良想要了解一下这个不一样的女孩，虽然可能没多大参考价值。
“当然了，刚毕业的JK也是JK。”
“你们学什么，在那个象牙塔学院。感觉和我们学的不会一样。”
“也有普通高中一样的教学项目哦。比如你现在见到的几个，包括我，只会学一点现代的理科知识理论，至于文科的知识，就因人而异啦，凭兴趣。”三叶吮吸着吸管，发出滋滋响。
“那你们重点学什么？格斗技？”
“怎么可能！你看我这柔弱的样子像是能飞起来，然后用一记膝击把你的下颚摘掉吗？”
“嗯？你这招感觉已经够专业了...”
“哈哈这是泰拳里的招式，我们有很多格斗技的教学，大家都是想学就学，不过很少啦，真要提升还得实战切磋才行。要知道乱拳也可以打死老师傅，只谈技巧是没用的哦。”
“那你学过几种？”
“我？我只学过跆拳道哦，打打杀杀很没意思的，还没多看点动漫舒服呢。”
“赞成，甚至我现在就想回家躺着了。”
“欸！和我在一起约会不好吗？”三叶突然打直腰杆，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陈轻良。让陈轻良差点就动摇了。
“好是好...可我还是想在被窝里看纸片人。”陈轻良左顾右盼。
三叶托起脑袋，也低声的说，“啊...行吧，反正我也一样。”
陈轻良觉得现在简直像两个自闭患者在交流，于是说，“除了跆拳道你还学了什么吗？”
“有必修课哦，从小学就开始贯穿呢，炼金术。”
“冶铁吗？”陈轻良又一次听到这个熟悉又不熟知的名词，本来世人就对它都知之甚少。而且在陈轻良的印象里，炼金就是冶铁，炼丹那一类。
“也有啦，不过应该说是‘提炼’金属的内在，‘提炼’只是这个学科其中一个专业，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专业啦。”
“说到炼金，印象里就是疯子一样的人拿着各种瓶瓶罐罐往其他冒着气泡的液体里混合的场景，是真的吗？”陈轻良问。
“还真有！不过那种都是老头子自己邋遢啦，跟他们的体臭一样，其实学生做实验都很干净的。”三叶捏住鼻子嗡嗡地讲话，她说学校就有这样一个老头在当炼金课的指导老师，当时真是把大家臭的都要晕了，王泽甚至直接当场逃课。
陈轻良看到她身临其境的吐出舌头，都差点以为自己的身上是不是也散发着熏人的汗臭。毕竟天气这么热。
三叶不停的讲着上炼金术课的各种麻烦，宛然一个不爱学习的学生模范。最后好半天才说，“至于炼金术这个方向具体能做到什么和讲什么，以后有机会你自己去了解吧，我才懒得解释呢。”
“ok...天气真热啊。”陈轻良的饮料已经见底了。杯子里的西瓜汁不知不觉已经喝完，可大街上仍冒着热气，地表附近的空气不断扭曲着。完全没有风，伊比利亚的夏天就是如此热。
陈轻良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很多地方都没有电风扇这种东西。可他又不喜欢店内的空调味道。于是幻想着如果有凉风吹来就好了...最好可以有辆小电驴，能在这座城市兜兜风。
“要是能骑小电驴兜风就好了。”他竟然脱口而出了自己的想法，一定是被热得神志不清了。
“哦不错的想法，后座再搭上一个美少女更好，想想自己的背部紧贴着美少女的上半身，那多刺激。”三叶却在旁边突然赞同，还把陈轻良的想法改善的更加完美。“说走就走！咱们去租电驴兜风！”她急冲冲的。
“我...我不会骑啊，自行车我都不会。”陈轻良尴尬地说。
“什么无能男高中生，这种基础技能都不会。”三叶鄙视的说。
“没事，我会，走。”三叶双手打直僵尸一样弹跳起身，叉着腰然后猛地一甩头，“姐姐载你去兜风。”
呀，陈轻良突然觉得，三叶怎么也蛮油腻的。
没一会儿，陈轻良便坐在了三叶后面，他正人君子的没有去抱住人家的腰，而是用手撑在后座边缘的杠子上避免更多的接触。
三叶坐在前面熟悉着小电驴的各种按钮，她甚至把自己高跟凉鞋换成了一双便宜的白底板鞋，有钱真是任性。
“好了！出发！”
“哇啊！”
“哇啊！”
随着电驴猛地加速，两人同时怪叫一声。电驴起步的提速本就很容易让人措手不及，但好在三叶的臂力确实很大，一下就稳住了车头。可陈轻良差一点就被甩下去了，还好他抱住了三叶的腰，不然一定摔了个狗吃屎。
“呜呼！加速咯！”三叶兴高采烈着，活泼的jk大概就是这样吧。
马德里的大街上的人非常少，因为正常人都待在家里或者公司吹着空调。
陈轻良闻到前方有一股淡淡的柚子香味，那是三叶的头发。夏天闻到这个味道真是让人舒服。
“喂！慢点！”三叶不断地加速，陈轻良不得不提醒她。
“放心，没事！我的技术超好的！”
“是你开的太快，头发把我的视线挡住了啊！”
三叶的头发全部往后支起，这可比之前她甩头打到陈轻良更疼。而且兜风是为了看风景，不是为了闻美少女的发香！
“我现在只看得见你天灵盖上的发旋儿，慢点啊三叶！”陈轻良大喊。
“服了呀，不仅没用还麻烦。”
陈轻良纳闷，明明声音那么软为什么台词却生龙活虎的像小学男生呢？但他没说太多，因为他已经白嫖了太多太多，是他赢了。
他们从很多房子中间的荫凉巷道穿过，还有广场，还有一些不高的坡，一些刺眼的大厦，一些焦灼的十字路口。迎面的风时暖时凉，两人看着新鲜的风格和面孔说着些不着调的话题，这种悠闲时光，以往总是没有机会，所以就算是如此热气逼人的天气，陈轻良也不觉难受，他以前可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在酷暑下暴露的。
他们逛了很久，直到座驾没有电，直到屁股坐到酸痛麻木，直到遇到一家普通的食店才结束。两人之间虽然很多时候并没有因为聊的话题发笑，但是依然感觉轻松。
“几天没吃米饭了，还怪想念。”他们到的食店是一家中餐馆。
“在欧洲就是这样啦，等回家看到香喷喷的白米饭说不定都会馋的流口水哦。”三叶说。
“没有离别的伤痛，哪有重逢的喜悦。”陈轻良也感慨的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
“还得帮阿薰打包一份回去，她肯定不会出来觅食。”
“行，待会儿我拿。”
“这是自然的，必须干点活儿。”
“威廉和江古川呢？”
“他们就不用在意啦，说不定在认识的人那里吃的比我们好多了。-”
“也是...”
吃到最后，他们各自的盘子里只剩下不喜欢的食渣。
陈轻良看了一眼时间，发觉才下午五点，他头一次觉得时间如此充实。外头依旧艳阳高照，只是相比正午时没那么毒，单纯的热已经能让人稍微可以忍受了，所以街上零零星星能看到一些伊比利亚人外出，还有妇女们聚集在一起喝着下午茶。
这个时候陈轻良才感叹，真是到国外了啊。
陈轻良听到他们操着一口陌生的腔调，异域的面孔生动地变换表情。整个马德里都变得与正午时迥然不同，那时候只有建筑暴晒在太阳底下，它们如一潭死水般清净寂静。
“能借一下手机吗？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陈轻良突然说。
“ok~”
因为三叶知道陈轻良自己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所以毫不犹豫地就借给了他。
陈轻良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告诉三叶他想一个人说话，三叶没有在意。三叶一见陈轻良离开便把服务员招呼了过去，打算结账的同时也帮王泽点餐。
陈轻良走到了两栋房子间的巷道，马德里有很多这样的地方，他从前只在农村看到过这种巷子，在寸土寸金的鹭岛市里还从未见过。
这个片区的每栋房子实际上都没有连接在一起，整齐的排列着，中间留些空地，空地被房子的影子遮住。
陈轻良就站在影子里。
他静静的拨打了电话，数声之后，却无人接听，只有一则录音播放着。
他默默地听完，然后删除了通话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