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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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了一个老旧的楼房下面，楼六层，一看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的房子。因为那个时候，建筑设计还没有计算机，完全靠人工计算，所以再高楼层的承重设计是做不出来的。
青灰色的面墙，斑斑驳驳，一共三个单元，上面还挂着金属的贴牌子写着单元号。十分熟悉并令人怀念。
叶凡从小就是在这样的房子长起来的。
“家里破，你不要介意噻。”司机走在前头，说道，“楼梯有破角的地方，你踩的时候多注意噻！”
“放心吧，我没事儿。”叶凡低头一看，楼梯果真有很多破损缺角的地方，台阶面长期踩踏，光滑的都反光了。
四层，司机师傅拿出钥匙，打开门。
“老婆！你看谁来了噻！？”他推开门喊道，接着回过头招呼叶凡，“家里破，家里破，别介意噻。”
“不会，不会。”叶凡进了屋子，环视了一圈，很有小时候的感觉。
房间不大，大概有四十多平米，装修得很简单，却很温馨。这时，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从阳台的厨房里面走出来，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出事故了？”
“瞧你的乌鸦嘴，家里来客人了噻，瞧！”
妇女看向叶凡，凝视了一下，惊道：“这不是叶凡吗？真的假的？本人看上去比电视上顺眼多了嘛！”
“我是叶凡，您认识我？”
“哎哟，想不认识都难，我闺女的房间里面，贴的都是你和舒皓然的海报。咦，你那个小伙伴呢？没一起来？”她很热情，招手把叶凡请进屋子，从鞋柜上拿了一双拖鞋，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公，怪罪道，“这么大明星来家里，你就空手回来的？好歹打个电话，我好去市场买菜，家里什么都没有。”
“别客气了，我就是来做个客，不是来蹭饭的。”叶凡进了屋子笑道。
“我先去买噻！”司机准备穿鞋出门，却被叶凡一把拉住。
“师傅，别忙了。又不是什么贵客。”
“怎么不是贵客？我们还都没见过真明星呢，想不到竟都来家里了。来，喝水，喝水。”
“谢谢。”叶凡喝了一口，问道，“您女儿呢？”
“我女儿补课去了噻！”司机瞧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快了，快回来了噻。你不知道噻，现在不补课不行噻！”
“怎么？”
“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学校的老师，上课不讲补课讲，不补课哪行啊！”妇女坐在他对面，说道，“补课费还特别贵，简直黑心透了。”
“现在不是不允许补课了么，可以到教育局去告啊。”叶凡想起自己上学的那会，也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存在课余补课的乱象，后来教育局严令禁止之后就没有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前脚去告，后脚老师就把孩子丢到后面坐着，让你没法好好学习。”妇女叹了口气，“政策都是好政策，就怪下面有的人黑心。没办法，只能花钱补课，好歹挺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死老婆子，你跟人家说这个干什么噻？人家又不是政府派来调研的噻。”司机师傅指责道。
“哎哟，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我经常跟人家扯老婆舌，习惯了，你别介意啊。”
“不会的，我能理解。”叶凡笑笑，问道，“对了，师傅，还没问您叫什么名字呢？”
“啊，我姓王，王富贵。我老婆姓罗，罗玉娟。”王富贵说道。
一听就很有上世纪6,70年代人们起名的风格。
“这是您女儿？”叶凡指着墙壁格子上的一张一家三口照片，里面一个亭亭玉立眉清目秀的小女孩问道。
“对，那就是我女儿了噻，好不好看噻？”
“好看，很清秀。”
“来，大明星，让你看看我女儿的房间。”罗玉娟拉着叶凡说道。
“阿姨，您叫我小凡就好了。”
“好，好，小凡。”她笑了笑。
“进您女儿的房间，这不太好吧？”叶凡说道。
“没事儿，我天天给她打扫屋子。”说着，拉着叶凡进了女儿的房间。
房间很小，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柜，一张写字桌和一把椅子，房间基本就已经布满了。叶凡扫了一眼，墙上果真都是自己和舒皓然的宣传海报，甚至还有代言糠师傅的宣传画。
“我女儿迷你们迷得不行不行。瞧，CD，照片，壁纸，钥匙链，但凡挂着你们的东西，都买回来了。”罗玉娟如数家珍。
这会儿，叶凡才知道，公司除了卖CD唱片之外，还卖了这么多的周边产品。
“还有你们的T恤！”罗玉娟举着一件白色的运动T恤，上面印着“B^2”的彩色艺术字样。
叶凡不禁有些感慨，这种感觉很奇怪，既感动，又兴奋，还有一丝丝的惶恐。说不出的滋味来。
“嘘！”罗玉娟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小凡，你来看这个。”
“嗯？”叶凡见她如此，也压着嗓子，“怎么了？”
“我老头子不允许，管得特别严，所以我女儿就偷偷的写歌。”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钥匙，悄悄打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个干净整洁的本子来，递给叶凡，说道，“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但我女儿说了，你是什么鬼怪才什么的，就是特别厉害的意思。你帮我看看，我女儿到底有没有天赋？”
她说得极为小心谨慎，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外面的老公听见。
“这么说，您是支持女儿搞音乐的了？”叶凡本子问道。
“孩子喜欢做什么，我是支持的，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你们这一行，成功率太低了，我就怕万一孩子不是这块料……你也看见了，我们家庭的条件，又不是大富大贵，万一孩子将来不成功……你懂吗？”罗玉娟小声的说。
“我懂。”叶凡轻轻的翻开本子。本子十分的整洁，看得出来，这个女孩是视若珍宝的。
“她爸坚决不同意，见一次撕一次，所以女儿才藏起来的。”罗玉娟解释说。
“嗯，也真难为你们了。”借着外面的阳光，白洁的纸面上整整齐齐的画着各类的音符和线谱，写得极为用心，像是古代史官记录历史一般，“镌刻”在纸面上。
叶凡看得很细心。
“怎么样？你是专业的，帮忙给评价评价吧。”罗玉娟小声道。
“老婆子，怎么还没看完？快给客人做饭噻！”王富贵在外面喊道。
“这就好了！”罗玉娟高声应了一句，接着看向叶凡，小声问道，“怎么样？”
从工整上，叶凡就看得出女孩十分用心，甚至到了小心的程度，每一个音符都没有涂改过的痕迹，应该是在脑海中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肯落笔写上去的。
但也不得不说，除了态度，他看不到一点才华和灵气。
虽然舒皓然最擅长的不是作曲，但是他的曲子叶凡看过，是极有灵气和想法的。但从女孩的谱子里面，他的确是看不到。
“还挺工整的，看得出来，她很用心，也很努力。我觉得还不错。”叶凡尽可能在不误导罗玉娟的前提下，也挑拣着不让她难过的话和词语。
“哦。”罗玉娟闪过一丝气馁和绝望的神情。她把本子小心翼翼收回到抽屉里，然后用钥匙锁好。
这应该是她帮着女儿，瞒着她父亲写的吧？真是个可敬的母亲。
“您女儿以前学过音乐么？”叶凡问道。
“嗯，学过钢琴，十级了。”
“可是我没见你家有钢琴。”
“哦。”罗玉娟答道，“好几年前企业效益不好倒闭了，家里缺钱就给卖了。当时闺女哭得不行，她从小就喜欢这些玩意，所以我才……不说了，不说了，我去给你做饭。”
话语之间的酸楚，让叶凡的心好像被什么重重拧了一下。
咚咚咚！敲门声。
“爸妈，我回来了。”一个穿着红色相间白色校服的女孩进门喊道。
她个子很高，只比叶凡稍稍矮了一小寸，在女孩当中，已经是很高了。扎着小辫子垂在后面，身材很匀称，标准的瓜子脸，眉清目秀中透露着这个年龄段该有的青涩。
“女儿回来了！你看谁来了噻？！”王富贵笑道。
女孩抬眼一看，叶凡正在她的跟前，停了大概两三秒钟，揉了揉眼睛，惊道：“呀！叶凡！你是叶凡啊！真的假的！？我不是做梦吧！？”
“当然不是了。”叶凡笑道。
女孩“大鹏展翅”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惊喜道：“我的天呐！天呐！天呐！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我是你的粉丝，也是皓然欧巴的粉丝。皓然欧巴，皓然欧巴，皓然欧巴呢？！”
“你皓然欧巴出去接通告了，等再有机会的吧。”
“小凡哥，我超~~~~~~级~~~~~~~喜欢你的歌！真的超级喜欢！你写的歌真的太有灵性了，你真的是天才，啊，不，鬼才！啊不！至尊鬼才！”
“哪有你说的那样，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虽然被人夸赞感觉很爽，但夸得这么狠，叶凡也不免有些脸红。
“小凡哥，你的新闻我看过了！我相信一定不是你的错！从你的歌曲当中，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歌曲才是最真实的人性！我永远支持你！加油！Fighting！”女孩握着小拳头给他打气道。
歌曲才是最真实的人性，好深刻的话啊。
“我从小就特别喜欢音乐，来，小凡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女孩表现出这个年龄，女生对偶像该有的热情和欢脱，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卧室走。
王富贵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道：“帮我劝劝我的女儿噻，拜托了噻。”
“哦，好。”叶凡勉为其难的回答。
进了屋子，女孩锁上门，如期所料的那样，悄悄打开了刚才罗玉娟打开的那个抽屉。
“我看过了，就刚才。”叶凡轻声道。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女孩的眼神中发散着期待和兴奋的光芒。
“特别好，真的特别好，而且也看得出你很用心。”叶凡实在不忍心看到她闪着光芒的眼神变得暗淡，问道，“你这么喜欢音乐？”
“嗯嗯嗯！”女孩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唱过歌吗？”
“没有正式唱过，但我每天早上早自习之前，都跑到屋顶练习发声。”
“哦？这么刻苦啊，那能唱几句我听听么？”叶凡笑着问道。
“当然了！”她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的唱起了叶凡写的那首《0》。
声音一出，如同百灵鸟一般动听，虽然一听就听得出来，她的声线略显稚嫩和不稳定，但却瑕不掩瑜。清澈的声音，仿佛能够拨云见日，让阳光洒满大地。叶凡隐约能够看见，她在唱歌的时候，身上仿佛散发着光芒。
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舒皓然唱歌时一样。用舒皓然的话说，这是极致的热爱才能迸发出的光。
“你喜欢这首歌？”叶凡问。
“嗯。”女孩点着头，说道，“这首歌给了我一切从零开始的勇气。”
“一切从零开始的勇气，你可比我成熟多了，呵呵。”叶凡小声念叨了一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珂。鹿鼎记里阿珂的珂。”
“多大了？”
“十八。”
“来，给你说两句悄悄话。”叶凡勾了勾手指说道。
“嗯？怎么了？”
“这段时间你听你爸爸的话，别再搞什么音乐了。”
王珂眼神黯然，嘴唇抖动了一下，却坚定的说道：“我不！”
“别误会，我是说，在我下次找你之前，别再搞音乐了，免得你父亲生气。”叶凡笑了笑。
“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做歌手么？”
“嗯嗯！”王珂重重点了点头。
“我给你写歌，你愿意么？”
“真的！？”听见偶像要亲自给自己写歌，王珂兴奋的尖声道。
“嘘，小点声。这是我俩的秘密，任何人都不许说，好不好？”
“拉勾！”王珂伸出小手指。
“但是拉勾之前，我可要提醒你，前路漫漫，也许会有很多坎坷，甚至还会失败，你确信……”
“我有必死的决心，但是小凡哥，你真的会帮我？我不是做梦吧？”
王珂眼中散着火光，好像点燃了叶凡内心某处的一摞干草，轰得燃了起来。
“不仅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叶凡说着，伸出小手指，“来，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王珂笑着念叨着，“盖戳，盖戳！”
两人拇指相交的那一刻，叶凡似乎真正找到了从零开始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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