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跨年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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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眼看着漫漫长夜就要袭来，冬天也在尽情释放着自己的姿态。但比起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头，在这个非凡的日子里，寒冬竟找不到了自己的权威。
要知道，过了今晚二十四点，人类就将步入新的纪元，从此20世纪便化为人们口中的蹉跎岁月，21世纪将成为崭新的未来。面对着这千年一遇的转折点，谁又能按耐住那躁动着的内心呢？
“我说老兄，都快6点了，你那小伙伴还来不来？”王辉眼望着不远处钟楼上的时钟，有些不耐烦地抱怨道。
“哼，第一次和人出来吃饭就迟到，倒也像她的的作风。”蒋梦婷补充说。
面对二人满是默契的一唱一和，苏明凡只能堆出笑脸赔着不是：“哎呀，这不也还没到六点吗，雨涵她应该是路上碰上了什么事，她六点前肯定准时到。”
原来是苏明凡四人约好在跨年夜一起出来吃饭，4：30放学后四人分别回家换衣服，苏明凡换上了自己珍藏好久不舍得穿的白色羽绒服，王辉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可即便如此，两人仍是刚过五点就已经来到四人实现约好的地点。
蒋梦婷是五点四十左右到的，本来上次吃饭时苏明凡就已经觉得蒋梦婷够惊艳了，可跟今天一比才发现之前的她居然有些不起眼。蒋梦婷一身淡蓝色长款棉袄，头发披散下来，俨然一副仙女形象。一时间王辉看的眼珠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苏明凡嘴上做着保证，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眼看着时间就要来到约定的六点了，可戴雨涵迟迟没有出现，苏明凡生怕今晚戴雨涵有事来不了。
不过好在戴雨涵并没有让三人等太久，将近五点五十五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三人视野中，苏明凡眼前一亮，蒋梦婷则是撇起嘴。
戴雨涵宛若降落凡间的精灵般如约而至：她将头发束起，用红色的头绳绑住头发扎出马尾，加上稍稍涂饰的淡淡妆容，使得戴雨涵俏皮又可爱的性格完美无缺地展现出来；虽说戴雨涵没蒋梦婷高上几分，但戴雨涵散发出的魅力竟也丝毫不逊色于蒋梦婷；最关键的是，戴雨涵今天竟也很巧合地穿了件白色羽绒服，乍一看与苏明凡的羽绒服还真像是情侣装。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等很长时间了吧，刚才走错了路。”戴雨涵踩着风走来，歉意地对三人说。
“没关系，我们也来没多长时间，”苏明凡咧嘴笑起来，“既然都到齐了，我们就出发吧，雨涵你跟着我们就行，保准你这次不迷路。”
“嗯！”笑容绽放在戴雨涵脸上。
几人转身前往饭店，戴雨涵小跑着追上蒋梦婷搂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梦婷，你今天真漂亮！”
“别挨我这么近，我可不想被你的傻气传染。”蒋梦婷一脸怨气地说道，身体上却没有任何排斥戴雨涵的意思。
跟在两名女生后，苏明凡二人小声议论着：
“喂，明凡，我没看错吧，这是第一次梦婷愿意有人这么亲密地接触她诶。”
“是啊，我也没想到她们俩居然这么熟。”苏明凡点点头。
“话说你想好一会儿的行动了吗？”王辉笑起来，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送她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送出去。”苏明凡伸手摸了摸装在兜里的四叶草手链。
“嗨，这有什么难的，一会儿我们分头行动，吃完饭在广场上溜达的时候我就装作我们四个走散了，
我跟梦婷往西边走，你领着你的小姑娘去东边，这样我们碰不上面，就可以把各自的礼物单独送给她们俩了。”
“好小子，关键的时候你也挺靠谱的嘛。”苏明凡冲王辉竖起大拇指。
“喂，我一直都很靠谱的好不好，只不过有的时候我的靠谱没派上用场罢了。”
“你在强行解释这方面确实挺靠谱的。”苏明凡故意调侃道。
果不其然，王辉一个白眼翻来，忿忿地加快步伐走到两位女生的旁边。
苏明凡望着三人的背影，难掩心中的喜悦之情，也紧跟其后追上了三人。
兴许是这个日子的特殊性，整个饭店的所有饭桌上都洋溢着无以言喻的兴奋，苏明凡他们也是，就连一向高冷的蒋梦婷也暂时放下冷漠加入到苏明凡几人热烈的讨论中，欢快的气氛始终伴随着他们。
四人吃完饭后不紧不慢地走向中心广场，到达广场时时间已经来到晚上8：00多。冬夜袭来，本该装饰明月与繁星的天空却寂寥无比，放眼望去，无垠的夜空一片漆黑，不带一丝色彩，或许是它们早已察觉到了今晚的特殊，所以躲了起来为今夜将绽放于天际的烟火让出空间。
广场上人很多，都是早早地吃了饭等着来看烟火晚会。本来苏明凡还担心今晚人不多王辉的计划无法执行，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你们俩都准备选文科呀！”王辉惊呼一声。
“看把你给激动的，你跟梦婷能选理科，我跟雨涵就不能选文科了吗？”苏明凡替戴雨涵做出回答。
“也不是激动，我就是感到有些惊讶，你成绩那么可怜选文科也就算了，可我之前见过戴雨涵的成绩，她成绩挺好的，怎么也选择文科？”
苏明凡眼睛一瞪，正要为王辉嘲笑自己的事情发急，戴雨涵却接过话头说道：“欸，王辉你是不是对文科有种天生的怨恨？选文选理不是应该由每个人的兴趣来选嘛，我喜欢读书对文科更感兴趣所以选了文科，况且明凡他只是暂时成绩不突出，你这样说他可就不够朋友了。”
“就是，你说话要注意着点儿！”苏明凡听完戴雨涵的话由怒转喜，得意地看着王辉。
王辉一脸委屈相地说：“你们俩是串通好故意欺负我的吧，我哪里对文科有偏见，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随便你们选文选理吧，我还有梦婷呢，梦婷跟我一样学理。”王辉将话题转向身旁的蒋梦婷。
蒋梦婷似乎并不吃王辉这一套，反驳起来，“我选理科又不是因为你，你别洋洋得意。”
王辉挠起头，略有些尴尬地说：“嘿嘿，我知道啦。”
苏明凡和戴雨涵看着王辉的窘相，同时笑了起来。
“哎呀，我想起来一件事，”王辉突然一拍手，待蒋梦婷看向他后他说：“我刚才在那边看到有卖哥哥的纪念品的，梦婷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蒋梦婷顿时来了兴趣，就要朝王辉所说的方向走去。
戴雨涵也准备跟着王辉走，但苏明凡却悄悄拉住了她。戴雨涵疑惑地看着苏明凡，而苏明凡只是对她使了个眼神，并不言语。
蒋梦婷和王辉走了几步后发现苏明凡二人并没有跟上来，她扭过头问二人：“喂，你们俩不一起去吗？”
“不了，这个位置正是看烟花的好地方，我俩要是离开了一会儿可能就找不到这么好的位置了。”苏明凡解释道。
蒋梦婷闻言停下脚步，显然是在犹豫还要不要去，这种情景下，苏明凡怎能给她徘徊的机会：“梦婷，你俩就放心地去吧，要不一会儿哥哥纪念品该卖完了。”
蒋梦婷这才打定主意，跟着王辉一起离开了苏明凡二人。
“雨涵，我们去走走吧。”等到二人的身影淹没在了人潮中，苏明凡说。
“啊？”戴雨涵不明白苏明凡在说些什么，“可是，你不是刚说了要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吗，我们如果走了这个位置被别人占了怎么办？”
“嗨，我那是给王辉制造机会呢。”苏明凡脱口而出。
“制造机会？”戴雨涵问。
苏明凡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能试着拿其他话搪塞过去：“哦，没事，我随便说说，咱走吧，在这儿干站着也挺无聊的。”
“你等等。”戴雨涵揪住苏明凡的衣服，然后皱起眉头思考着什么，小手始终不肯松开苏明凡，显然是不准备放过他。
“我猜，王辉是喜欢梦婷吧！”戴雨涵突然一拍手，笑着说道。
苏明凡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向王辉二人的方向看去，确定二人不可能听到戴雨涵声音后他紧张地盯着戴雨涵。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准得出奇的女人的直觉吗？
“这你都看出来了？”苏明凡战战兢兢地问，生怕戴雨涵也看出自己的心思。
“我没看出来啊，是你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的。”戴雨涵说。
听到这儿苏明凡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不过好在戴雨涵并不是凭直觉看出来王辉喜欢蒋梦婷的，这也说明她的直觉其实也没那么准嘛，苏明凡暗暗想道。
戴雨涵此时也看向王辉二人离开的方向。
“王辉虽然个头不是很大，不过他跟梦婷还是很般配的。”
“你怎么知道的？”苏明凡看着戴雨涵狭长的睫毛。
“我就是知道。”戴雨涵挑起眉毛俏皮一笑，可爱的表情深深打动着苏明凡。
那，你看咱俩般配吗？
苏明凡险些说出这句话来。
“好啦，你不是要和我一起走走嘛，那我们也别在这儿干站着了，去散散步吧。”戴雨涵收回眼神，率先迈向相反的道路。
苏明凡跟上去与戴雨涵并肩而行。
“雨涵，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苏明凡边踱着步子边问。
“也许会当老师？也许会成为作家？也许还会开家服装店当老板？我不知道，未来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我暂时还想象不到它。”
“哦，确实啊，我们这个年纪想这些事的确太早了。”
“你呀，”戴雨涵说，“有时候我很羡慕你，这么年轻就坚定了未来要成为警察的想法，可有时候我又很同情你，小小的年纪多给自己留些快乐不好吗，干嘛要让自己束缚在成年人的条条框框里？”
苏明凡一愣，没想到戴雨涵会对自己这样说，他思索了一会儿回复：“可能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吧，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再改变。”
“而且，”苏明凡补充说，“有你在身边我就已经足够快乐了，所以我也不会为那些成年人的束缚困扰到了。”
“什么嘛！”戴雨涵翻给苏明凡一个白眼，然后认真思考了下说：“不过，有时候看着你专注的样子还是挺有魅力的，我相信你会是个好警察的。”
苏明凡被戴雨涵这么一夸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他微侧过脸庞，用余光看向戴雨涵，戴雨涵正轻抿嘴唇微笑着。
她的笑容明媚，如春风一般温暖了他的心田。
苏明凡感觉时机到了，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装着四叶草手链的盒子还在。
苏明凡握住盒子，准备将其拿出。
“雨涵，其实我今天是要给你……”苏明凡刚说到一半，还没等到戴雨涵完全听清他的话，两人就被一声尖叫打断。
“抓贼啊！快抓贼！”那叫声撕心裂肺，响彻整个广场。
戴雨涵听到了苏明凡说的话，可她还没来得及看苏明凡，注意力就被叫声吸引。不只是她，整个广场的注意都聚集在了叫声上。
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手里抓着钱包，在人群中奔跑穿梭，一名中年妇女一只手牵着孩子气喘吁吁地追在后边。
广场上沉寂了几秒，立即又热闹起来：
“这人怎么这样，抢别人的包干什么？”
“大过年的碰上这事，那个大妈也太倒霉了。”
“这人真差劲！”
议论声越来越大，但似乎并没有人愿意阻拦黑衣小偷，大家都只是在盯着小偷议论，指指点点的动作就像是在评价一出戏曲一样。
“你们在干嘛？快抓小偷啊！”苏明凡离小偷有一段距离，见没人肯抓住小偷，大喊道。
“你嚷什么嚷，万一那小偷有刀怎么办，这么喜庆的日子给自己找不痛快干什么！”身旁的一个大叔不满地指责苏明凡。
苏明凡心里一急，明白广场上不会有人行动，他微叹口气，就要跑去追小偷。
“明凡！”戴雨涵拉住他。苏明凡扭过头，戴雨涵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雨涵，你说你相信我会是个好警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苏明凡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戴雨涵眼神中充满不舍，“我想说你一定要小心，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苏明凡突然觉得周围的环境都变得不真实起来，所有的人都化作空气，周遭只留下一片空地，什么偷钱包的小偷，什么冷漠的大众，仿佛都已消散，现在他眼中只有戴雨涵一人。
一瞬间，苏明凡愿意为了眼前的女孩豁出自己的一切。
“雨涵，”苏明凡紧抓住戴雨涵的胳膊，语速很快但又异常认真地说着每一个字，“你听我说，我一定会回来的，我有话要对你讲，等我。”
苏明凡松开戴雨涵，转身飞奔起来。途径之地所有的景象都虚幻起来，大妈搂着小孙女近乎崩溃的哀嚎声，路人甲乙丙丁无关痛痒的牢骚声，广播站淡淡响起的欢快又残酷的音乐声，都是那么地不真实。唯有苏明凡身后传来一道光照亮了他奔跑的道路，路的前方，卑鄙小偷的模糊背影逐渐清晰起来。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背离了他，但那个女孩还站在他身旁，而对苏明凡来说，那个女孩就是他的全世界。
“诶，那边好像出什么事了？”王辉伸长脖颈看向不远处，但并没有收获。
“喂，王辉，你到底知不知道苏明凡他们两个人在什么地方？”蒋梦婷生气地说道。
“没错啊，刚才我们就是在这个地方分开的，难道他们离开了？”王辉的表情看起来很疑惑，似乎也在为找不到苏明凡而着急。
“那赶快找到他们啊！”蒋梦婷着急起来。
但她并不知道，其实这都是王辉和苏明凡事先商量好的，他们分开行动，各自和自己心仪的女孩度过这次的跨年夜，所以他们此时若是能找到苏明凡和戴雨涵那才是出乎意料呢。
蒋梦婷生气的原因还有一个，刚才他们去纪念馆的时候她一眼就相中了一副张国荣的纪念海报，可就在一切都商量好准备付钱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和王辉二人的钱全部加到一块也买不起那副海报，于是一次本该回忆满满的购物经历只能以失望告终。
“梦婷你别着急，咱慢慢找嘛，他们俩说不定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被吸引走了，咱肯定能找到他们的。咱就边逛边找着他们呗。”
“也只能这样了，”蒋梦婷并没有消气，“都怪你，刚才非要拉着我去买哥哥的纪念品，平时你不是都随身带着钱吗，今天居然一分钱都没拿，最后海报也没买成，连苏明凡也找不到了，这都是什么啊？”
“我……我今天刚好换了身衣服所以忘记拿钱了。真找不到明凡的话，我们俩不也可以一起跨年嘛。”王辉支支吾吾地说。
“谁要跟你一起跨年，真让人扫兴！”蒋梦婷甩下一句话，向前走去。
王辉先是一愣，接着他把手揣进上衣口袋，那里面躺着一张信封，王辉本准备在今天将它送出去。但现在王辉突然攥起拳头，将信封捏成一团使劲揉搓。
“梦婷，你别生气呀，时间还早，我们慢慢找，会找到他们的。”王辉追上蒋梦婷絮絮叨叨地说道。
但蒋梦婷还在气头上，并不愿理睬他。
“梦婷，送给你。”王辉忽的从大衣内兜掏出一个东西。
蒋梦婷扭过头，看到王辉手里正拿着裹起来的一张海报，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海报藏在衣服里的。
“这是？”蒋梦婷隐隐觉得那张海报很熟悉。
“就是你刚才看上的那张海报呀，我趁你不注意把它买下了。”王辉说。
蒋梦婷缓缓展开海报，正是自己刚才喜欢却没买到的那张。
“可，你不是没带钱吗？而且我刚才没看到你返回去买海报啊。”
王辉神秘一笑：“嗨，那不是为给你惊喜先做个铺垫嘛，被人提前预知到的惊喜还怎么称得上是惊喜呀？”
蒋梦婷也笑起来，有些歉意地说道：“那你也不用隐藏得这么深啊，搞得我刚才还误会了你，你早说出来我怎么会怪你呢。”
王辉没有回复，只是挠着头憨笑。
“走吧，我们俩边逛边找他们两个。”蒋梦婷说。
“好嘞！”王辉将口袋里的信封掏出来迅速扔进不远处的箱式垃圾桶中，跑到蒋梦婷身旁。
“你扔的什么？”蒋梦婷看到王辉的动作，疑惑地问道。
“没啥，就是张没有了用处的纸，别在意它了，我们继续走吧。”
“哦，”蒋梦婷点点头，没有多想，“其实就算真的没有苏明凡在，咱俩跨年也挺好的。”
“真的啊？”王辉难以置信地惊呼。
“废话，当然是真的，你别大惊小怪的，别人会以为我身边站着个神经病呢。”
“嗯嗯！”王辉捣蒜般点着头。
两人的背影在广场上亮起霓虹灯的照射下汇聚在一起。
广场上容载的人越来越多，清洁工大妈也不得不来回走动清理着各处填满垃圾的垃圾桶。
清理到广场中央的一处垃圾桶时，垃圾桶上的一个纸团吸引了大妈的注意。
这个被揉搓得几乎要损坏的纸团看起来像是个信封，从样子来看，在它还完好的时候一定会是张制作精美的信封，但现在却没有了任何值得赞美的地方，唯有信封一角用红笔画出的一颗爱心还勉强能让激起人将信封恢复原状的**。
大妈手持那个纸团看了好久。然后她摇摇头，随手将纸团扔进自己背后清洁车的车载垃圾箱。
纸团在垃圾箱里翻滚几周，很快就淹没在了各种垃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