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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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兹拉晚上开回了大姨家,路上把面具和凶器都处理了,只是为了再看孩子们几眼,他还顺便买了一些零食。
他不能和妹妹们住在一起,那女孩死前说了自己会被追杀,想必有万分凶险,若是牵扯了她们,他真的无法承受如此悲痛。
“哥哥!”
开门的是凯茜,她眼泪汪汪地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
“凯茜有很努力的不想哥哥,凯茜不想麻烦哥哥,可是,可是凯茜还是想要见到哥哥……好想你,好想你,我想要见妈妈,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伊兹拉感到歉意,他抱了抱凯茜,知道自己没办法达成对方的愿望,看起来大姨和布兰琪都睡熟了,只有凯茜听见了门铃。
他知道凯茜是个内向脆弱的小女孩,因为布兰琪活泼,会讨人欢心,大家都更关注她一些,也让凯茜变得更加渴望被接受,但愈加内向。
只是他自己身处军队,不能多给凯茜一点关注和认可,然而现在也没办法补偿对方。
甚至,他不知道谎言和现实,究竟对她来说哪个更好。
“凯茜,我的小宝贝,来,这是我给你买的好吃的。我没办法陪你很久,很抱歉,但我希望你快乐健康的长大,我就不打扰了,这些钱你给大姨,让她给你们准备点好的,乖。”
伊兹拉心疼又哀伤地亲了亲凯茜的额头,帮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把钱包里的钱全都拿出来给了凯茜。
“凯茜如果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妈妈也一定会看到,妈妈会为你感到骄傲,对吧?凯茜,你要幸福。”
伊兹拉不敢伤心,只是笑着和凯茜挥挥手道别,然后驾驶着有些不给力的埃塞克斯离开。
“哥哥……”
凯茜想要追出去,她想和伊兹拉一起走,但她意识到自己不能任性,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几日后。
伊兹拉距离托金汉姆还有不到五英里,身后慢悠悠的传来警笛声。
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黑色警车紧随其后。那车开到他旁边,车里的巡警示意他停到路边。那位警官长了张令人舒心的红脸,眼睛的颜色如冰块般澄澈。
“我没超速。”伊兹拉说。
“对,”那位警官表示同意,“你确实没超速。”
“我也没开错道。”
“不错,你是没开错。”警官说。
“那你要干吗?”伊兹拉有些困惑。
“就是看你不爽,”警官说,“你的驾照呢?”
“我也看你不爽,”伊兹拉不客气地回敬道,“我没驾照。”
“好吧,”警官的语气十分温和,“我想你也不需要。”
“就算要我也不会办的。”伊兹拉说。
“听着,”警官陡然转变了语气,“你介不介意把车开到那山顶上?我想让你从那上面往下看,那绝对是你看过的最美的景色。”
伊兹拉耸耸肩,不过还是发动了汽车。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倒不介意跟那巡警干一架。
他把车开到山顶,警车紧随其后。
“现在掉头对着路堤,”警官叫道,“那样看得更清楚。”
于是伊兹拉便调转了车头。
“或许你现在还是出来为好,”警官说,“我想你出来还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伊兹拉下车放眼望去。
只见路堤纵深而下大约三十英尺,都是饱经冲刷的红色黏土,下面是片被烧了一部分的草地,一头矮小的奶牛正躺在水塘边。
不远处有一个单间棚屋,屋顶上站着一只耸肩驼背的秃鹰。
警官来到埃塞克斯后面,把它从路堤上推了下去,那头奶牛被吓得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越过草地逃进了树林。秃鹰扑腾着飞到草地边缘的一棵树上。
那辆车四脚朝天落了下去,仅剩的三个轮子还在那儿转个不停,连马达也弹出来滚到了远处,满地都是各种零件。
“没车的人,也就不需要驾照了。”警官在裤子上擦了擦手。
伊兹拉看着这一幕,呆了几分钟。
他的脸仿佛反射出了前方整个壮阔的画面,从眼睛到灰蒙蒙的辽阔天空,不断地深入,一直到漫无边际的太空。
然后他双膝一软,两脚悬空地瘫坐在路堤上。
警官站在那儿瞪着他说:“你要去哪里,要搭我的车吗?”
过了一分钟,他又凑近点问:“你要去哪里?”
见他依然没反应,警官把手按在膝盖上弯下腰,着急地问:“你不是要去哪里吗?”
“哪儿也不去。”伊兹拉说。
警官蹲下身,把手放在伊兹拉肩头,不安地问:“你不要去哪里吗?”
伊兹拉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一成不变,都没把头转过去正眼看那警官。他似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广袤无垠的宇宙中去了。
警察站起身,回到车边,在车门口回头看着伊兹拉的背影。
他说:“好吧,那再见吧。”然后便钻进车里开走了。
过了一阵,伊兹拉站起身,他花三个小时才走回城里。
在一家杂货店买了铁皮桶和生石灰,拎着这些东西往他住的地方走去。
走到家门口,他在屋外的人行道上打开袋子,倒了半桶生石灰,并在台阶前的水龙头上把桶灌满水,然后拎着走上台阶。
女房东安妮卡正坐在门廊上逗猫。
“你回来啦,你手里提着什么?你用那干啥,伊兹拉先生?”她问。
“把自己弄瞎。”他边说边进到屋里。
女房东又坐了一会儿。
安妮卡不是那种喜欢咬文嚼字的人,对每个字都按字面意思来理解,似乎每个字的分量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她不知道伊兹拉先生出去的这几天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想法。
但在她看来,如果真绝望到那种地步,与其把自己弄瞎,倒不如自杀,但有些人就是不这么做,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会干脆把脑袋塞进烤炉,或者吞下大量没有丝毫痛苦的安眠药,就这么一了百了。
像她这种视力正常的人,绝对无法忍受自己变瞎。她宁愿死也不要变成瞎子,可她突然又想到如果死了同样会看不见。
安妮卡死死望着前方,刚刚伊兹拉的身影还留在那里,她第一次冒出这种想法。
她想起布道师都会说的那个词:“永恒的死亡”。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种想法抛诸脑后,像那猫一样面不改色。她既不迷信宗教,也不精神变态,为此每天都庆幸自己命好。
不过她总能认出有此类毛病的人,伊兹拉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不然他也不会变成布道师。
也许他真会把石灰弄进眼里,她对深信不疑,说实话他们的脑子都有点不正常。
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能让一个健全之人决定不再好好享受生活呢?
她可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