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日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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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排前面是一排小松树，爷爷奶奶的墓碑修得很气派，还带个飞檐，用他爸的话说，就是给爷爷奶奶弄得气派一点，不让爷爷奶奶被别的鬼欺负了。
爷爷奶奶因为是合葬，所以墓碑上面两人的名字一左一右并排挨在一起，上面的照片还是很清晰能看清爷爷奶奶的模样。
秦随遇还记得以前墓地没有规划好的时候，他爷爷奶奶就是埋在小土包里，每年烧纸的时候，他爸都是在地上画个圈，然后写上名字，最让他觉得神奇的就是，每次在烧纸的时候都没有风，但是当纸一烧完，就会有不知道的地方冒出一阵风来，把烧完的纸带走。
爷爷奶奶有了墓碑之后，墓碑上有名字，所以就在墓碑前烧纸钱，圈圈还是要画的，只是不用写名字了。
秦随遇环顾四周，找了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方便他等会儿抄起不好燃烧的纸钱。
秦妈妈快速地从她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来苹果橘子花生瓜子，快速地摆在了爷爷奶奶的墓碑前，同时还掏出了一块抹布，给爷爷奶奶的墓碑擦了擦灰。
嘴里还一边念叨着：“爸妈，我带小鱼来看你们了，这孩子昨天夜里发烧，可把我给急坏了，求神念佛还是请你们保佑，这孩子才康复过来，我这就赶紧带他来给你们烧烧纸钱……”
听妈妈絮絮叨叨的念叨着，秦随遇乖巧地在秦妈妈的安排下恭恭敬敬地给他爷爷奶奶磕了三个头，随后就开始起来点火烧纸钱，他自己不抽烟，他大姑也知道，贴心的在塑料袋里放了个打火机。
秦随遇将黄纸先点燃，黄纸烧得最快，将手里头的亿万面值的冥币几张几张往下撒，火星子很快就窜了上来，放下去的冥币被迅速燃烧。
秦随遇将捡来的树枝放在火里烧，直到前头烧得焦黑，才在烧纸的位置外围画了个圈，稍稍留了一个小口，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什么，但是长辈都这么做的，准没错。
秦大姑买了不少纸钱还有金元宝，满满一袋子，秦随遇又烧了一会儿，脸都通红，有些热。
他用树枝将燃烧的纸钱挑起来一点，让风进去充分燃烧。
火渐渐变大，害怕他妈妈的裙子被烧到，特地让他妈站远一点，自己一个人蹲在那里背着风的方向耐心地将塑料袋里的冥币一一都丢进火里。
他妈站在一旁一直在念叨着：“保佑小鱼工作顺利、身体健康、早日找个儿媳妇回来，早日生个大胖小子，大胖丫头也可以。”
秦随遇任由他妈在那里念叨，手里的树枝不停戳来戳去，前面烧的焦黑，往地上一杵就是一个黑印。
秦随遇忽然就来了个写字的兴致，在燃烧的圈圈里头，鬼使神差地一边听着秦妈妈的念叨，一边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秦随遇。
三个黑漆漆的字，纸灰飘过来将名字覆盖。秦随遇只觉得身上一凉，下一秒，火就熄灭了，面前所有的纸钱都在这一刻燃烧殆尽。
习以为常的那阵风又过来，准备吹走这些纸灰，秦随遇大脑却在这一瞬间一片空白！
眉心好像被人猛戳了一般！
他“啊”了一声，闭上眼睛，立刻用手捂住了脑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妈妈冷不防被他这一大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查看他的反应。
“小鱼怎么啦？怎么突然就摔下去了？”
秦随遇睁不开眼睛，只觉得两只眼睛里面好像进了烟灰，不停地在流泪。
他忍住双眼的刺痛，害怕他妈担心，强忍着安慰：“妈，我没事，烟灰飘眼睛里头去了。”
“快让我看看！”秦妈妈把秦随遇捂着眼睛的手抓下来，只看见秦随遇两只眼睛眼角都已经泛红了。
“哎呦！这这这…”秦妈妈又气又急，不知道怎么又突然出这么个幺蛾子，连忙拉起秦随遇说道：“赶紧回去吧，等过几天你爷爷祭日的时候咱们再来一趟！走走走！这山里的水有细菌，咱不用，咱回家去找你大姑，她院子里有井水，回去洗洗！”
“你先别睁眼啊，妈扶着你！或者你把嘴巴张开，大声咳嗽，看能不能用眼泪把烟灰冲掉？”
秦妈妈急得给出好几个建议，秦随遇疼痛渐渐消失，但是一时之间还是睁不开眼睛，他也有些慌乱，要是眼睛看不见那可不得了，不过烧的纸灰也没什么毒，以前也没听说过灰飞进眼睛里瞎掉的病例。
他让自己镇定下来，拽着他妈说道：“妈，您别担心您别慌，肯定洗洗就好了，已经不疼了！您拉着我慢慢走吧，您别摔了，不着急！”
秦妈妈怎么可能不着急？她甚至都有些自责了，因为这一趟过来是她要求的，秦随遇连休息都没休息，就直接被她拉过来给爷爷奶奶烧纸的，谁能想到，这孩子烧个纸还能把自己的眼睛给熏坏了？
不过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得抓紧时间赶紧回去把眼睛给洗一洗。
秦妈妈默不作声，抓着秦随遇的胳膊带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山路上走。
原先还觉得挺好走的小路，这会儿却觉得到处都是磕磕绊绊的，秦随遇第一次体会这种盲人走路的感觉，完全不敢下脚，又怕他走快了踢到他妈，又怕脚底下踩空，悬着的心没着没落的，真是恨不得立刻就能看清楚。
而除了路不好走之外，秦随遇总觉得四周的温度好像降了下来，胳膊上凉飕飕的，隐隐约约的，他好像还能听见有人在这附近说话的声音。
秦随遇跟着他妈，脚底直接贴在地面上往前滑着走，这会儿跟他妈出声问道：“妈？前面是不是有人啊？要不然找人家帮个忙吧。你一个人拉着我太辛苦了。”
秦妈妈怎么会觉得辛苦呢？只是她听了秦随遇的话，连忙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她拽紧了秦随遇的胳膊说道：“你这孩子，前面哪有人啊！只有咱们俩！”
“是吗？”
秦随遇有些愕然，眼睛看不见，听力好像就上升了一般，总觉得细微的风声里，夹杂着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而且，仿佛好像就是在呼唤他一样。
“小鱼……”
拉长的声调，像被拉开的芝士一样，又长又细。
秦随遇恍惚间觉得鼻子里还能闻到一阵又一阵浓重的泥土芳香。
再仔细一听，又仿佛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一样。
只是周身的那种冰凉感觉，好像更加清晰了，有些透着骨头的凉意！
秦随遇闭着眼睛，往前用自己的脚往前滑行，想加快速度离开，但是这一次，很可惜的是，他没办法避开有泥泞的地方，也因此脚底没一会儿就沾满了黄泥，重重地陷在地里，没法再抬脚。
勉强又走了几步，他只感觉步履艰难，没办法，只能伸手摸索到他妈的手，用了点力气拉住他妈，然后说道：“妈，我走不了了，脚底下泥太多了，陷住了！”
秦妈妈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儿子脚下，果不其然，白色球鞋下全是淤泥，她自己走的时候下意识是走在草上的，却忘了提醒儿子，这会儿，秦妈妈心里着急，难免疏忽，连忙叮嘱：“儿子，站好了，不要动！”松开了他的手，去找了一根树枝过来。
“我来给你把鞋子上的泥弄掉！不过没办法，你这看不见，不能走在草上，不然很容易摔倒，实在不行就先这样吧，走一小节路，妈给你弄一次泥巴。”
可这会儿，秦随遇没办法回答她的话了，他仿佛全身被冰冷的柱子浇筑在一起一样，动弹不得，连嗓子都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可秦妈妈却仿佛没看出他的异样一般，过来想要拉着他继续一起走。秦随遇拼命挣扎，耳边嘈杂的响声越来越大！
忽然，一道浑厚的嗓音大喊一声：“那死鬼！滚开！”
秦随遇忽然大声猛烈地吸了一口气，同时，睁开了眼睛！
而就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刚刚嘈杂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而眼前映入眼帘的不是他妈妈，而是一张在他的印象里，像照片一样已经逐渐泛黄的人脸！
这张脸，就在刚刚二十分钟之前，他在墓地里看到过！
脸是熟悉的，颜色却不对，就像是褪色了一般，是黑白分辨率的，只是秦随遇顾不得这些，拿着根拐杖挥舞着冲着远处一道黑色身影大骂的熟悉的面孔，却无论如何，都是秦随遇忘不掉的！
那是他爷爷！
他早就去世了的爷爷！
之前模模糊糊像拉丝一般飘忽的声音也在这一刻起清晰起来，是他爷爷在骂完那个不明身影后对着他一顿输出！
“你个臭小子啊！不孝子孙！居然把孝敬你爷爷奶奶的纸钱给吞了！你真是个混小子！亏得你爷爷我和你奶奶大老远地赶到医院，去把缠在你身上的这只鬼魂给撵跑了！才让你停止发烧，你小子就是这么报答俺们老两口的？刚刚老子我又救了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