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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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大人短暂地醒过来了一次。
有那么一位白羽族的神明，偶尔会醒来。但祂具体什么时候醒来，只有教会最上层的几个人知道，包括现任的圣子——伊恩，因为他是神意的传达者。
圣城的东南西都各设有一个出口，但是在北边没有，因为那里屹立着高不可攀的、终年冰雪不化的莫贝洛雪山。
而那位大人就沉睡在圣城的最北处，依靠在莫贝洛雪山山脚的宏伟地下神宫中，那里是被冰雪封闭的圣城禁地，连圣子伊恩都未曾进入。
面前的水晶镜泛起了强烈的金光，伊恩半跪在地上，恭敬而严肃地聆听着神谕。哪怕是神意的传达者，他也没有直面神明的资格。
然而从水晶镜里传出来的声音，却是轻快中又带着一丝好奇，像个隔着玻璃门看着外面新奇事物的孩子。
“最近又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
伊恩简单地汇报了近段时间关于死灵法师到处作恶的事情。
这位大人和传说中的冷静沉着，冷漠得脱离了感性的白羽族不一样，他性格中带了两分急躁，所以和祂说话必须简明准确，否则祂就会中止交流，继续陷入沉睡。
是位相当自我的神明大人。
因为神明，本就不需要顾及人类的想法。
听完伊恩的汇报，镜子那边又传来了声音，“那些东西，你想办法解决就好了，这本来就是你要做的事。”
神明大人对那些污秽的死灵法师没什么兴趣。
“还有就是下个月举办十年一次的沐恩节。”
“沐恩节吗？嗯，那不知道这次的‘圣斗会’里面，会不会有有趣的人出现，啊，这次冠军的奖品是什么。”
“暂定是秘银做的轻甲。”
“哦，不错呢，就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在这些常规的对话结束之后，水晶镜的光芒开始减弱了，预兆着这位神明将要结束对话，再次陷入沉睡。
看着光芒淡了下来，思量再三的伊恩破天荒地向神明大人问了一个问题。
他面对神明时，一向说话严谨而简明的，从没如此斗胆地发问。
那是关于解微月草毒性的问题。
不过神明大人的心情不错，说道，“微月草的毒吗？说不定盈日果可以解呢。”
盈日果是生长在莫贝洛雪山山顶的果实，根据记载，它遍体通红，彷如烈日，拥有着起死回生的效果。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人找到它，因为莫贝洛雪山太高，而且环境恶劣，根本没有人能够登上山顶。
“我这里正好还剩一个，这样吧，把它加到这次圣斗会冠军的奖品里面吧。”神明大人饶有趣味地说道，祂似乎很想看的参赛的人员互相争夺这个传说中能治百病、起死回生的果实。
身为圣子的伊恩，是不能参加圣斗会的战斗的，而这个奖品，最后会经由他的手，颁发给冠军获奖者。
这枚果子，虽然经过他的手，但绝对不会成为他的所有物。
伊恩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他知道神明正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这可能是来源于神的考验，身为神职人员，他不能够有私心。
伊恩安静地垂着头，不敢有任何的异动。
但他听到了水晶镜中传来了一声轻哼，以伊恩对声音理解，这一声短促的声音里面，带着不屑和轻蔑。
伊恩瞬间就明白了，这不是什么神明的考验，反而是神明针对他的嘲弄。
明晃晃的、不加修饰的、恶劣的嘲弄。
水晶镜的光芒又开始变淡，觉得无趣的神明准备陷入沉睡了。
伊恩松了一口气，这位不好伺候的神明终于要……
原本暗下去的光芒突然光芒大盛，水晶镜上映出了影像。
“有龙族来了？”神明突然有来了兴致，窥视着圣城的一角。
水晶镜上，有两人正在激烈地交战。
棕发的青年身姿矫健，动作行云流水，而黑发的少女轻巧灵动，行疾如飞，双方有来有往，打得不可开交。
神明大人安静了，水晶镜上投影了很久这一景象，直至十几分钟后两人结束了战斗。
身穿着战斗服的黑发少女毫无淑女的仪态瘫坐在地上，看来战斗消耗了她非常多的体力。
她精疲力尽地坐在那里，看上去有点懒洋洋的样子。
剧烈运动后，雪白的皮肤上增添了一抹绯色，呢轮廓精致红艳的嘴唇微张着，略急地喘着气，带着香汗黑色碎发沾在了腮边，平日总露出的精光的眼眸现在半垂着，添上了几分凌乱的脆弱，让人不禁想要捕获她这罕见金眸的目光。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粉红脸颊，像个快要成熟的桃子，散发着让人轻尝一口的诱惑。
美艳的皮相，精致的骨相，惑人的气质，光是拥有其中一项的都足以迷倒众生，而她在这个时刻，全都占了。
“她是谁？”高高在上的神明发问了。
虽然水晶镜上有两个人，但镜子的最中央，是那个黑发的少女，很明显祂在问这个同时有着黑翼族特有的黑发、和白羽族特有的金眸的女性龙族是谁，而不是问那个只见到背影的棕发青年。
“是……伊泰斯魔法学院的工作人员。”伊恩没把话说全了，只挑了少女最无关紧要的一个身份来作答。
此时的水晶镜的影像上，棕发的青年扶起了黑发少女，一个低头细问，一个抬头轻声回答，对视的两人都带着笑意，动作很是亲密。
水晶镜突然从中间裂开了两半，将画面中的两人分离开来。
神明大人沉默了一会，下达了一个神谕之后，水晶镜的光芒彻底消失，不知道祂是否再度陷入了沉睡。
“谨遵圣谕。”对于神明大人的命令，伊恩恭敬地接受任务。
神明大人离开了，但水晶镜上，影像依然还没消失。
伊恩伸出了指尖，描绘着镜子上少女美丽精美的轮廓，上挑的眼角、精巧的鼻尖、流畅的下颚、修长的脖颈……
不是私欲，不是他故意要接近她，现在是神明降下的圣谕，要监视着她。
好几天没见她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想起他呢？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艾卡再次从修女浓特妮那里，得知了伊恩传唤她的消息，便带上了这几天和默德克多一起探索出来的成果，前往了圣子所居住的神殿。
艾卡到达的时候，伊恩并不像平时那样危襟正坐地等着她，而是侧伏在书桌上小憩。
艾卡看着他的沉睡的侧脸，他浓密的像白色鸦羽一般的睫毛在微微颤动，艾卡猜测这位表面上高傲寡言、但内里很好说话的圣子冕下到底梦见了什么。
看着他这拧起来的眉毛，应该不是什么美好的梦境……
“唔……姐姐，不……”薄唇吐出了破碎的语句。
姐姐？对了，艾卡想起格莱森子爵和她说过，伊恩曾是已经亡国的喀勒斯的王子。
那他的姐姐就是公主咯？亡国的公主……艾卡想不出亡国的公主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而还在梦中的伊恩，确实梦见了不那么美好的事情。
那是曾经真切地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他的姐姐并不是喀勒斯亡国的公主，而是喀勒斯的女王，一个还不满二十岁就因为先王早逝而继位的女王。
在斯特月帝国单方面发动的侵略战争中，依靠着险要地势平安生活着的喀勒斯，终于在沉醉于艺术的美梦中惊醒。
打碎他们安稳生活的，是能越过高山的魔法空舰。
在这之前，处在盆地中的喀勒斯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他们的四季天气宜人，雨水充足，农作物耕作极其顺利，生活富足的他们这才有了充足的资源来发展令大陆为之倾倒的艺术。
令人沉醉的音乐，精美绝伦的雕塑，鬼斧神工的工艺品……喀勒斯是这片大陆上最懂得追求美的国家，但是却被那眼中只有矿产资源和丰产的农作物无情地入侵了。
他们喀勒斯的女王才刚继位不久，就被迫应对这场侵略。
年轻的女王倾尽了全力去抵抗这场战争，然而喀勒斯的人们擅长的是执笔作画，抚弦作乐。现在要他们执起武器，吹响号角来抵御外敌，实在是有心无力。
在斯特月帝国攻破喀勒斯的的王都之前，女王便把自己两位未成年的弟弟秘密送出去了。
喀勒斯的王族深受神恩，每一代的圣子都出自喀勒斯的王族，但是大众并不知情，因为圣子好几百年才会选出一位，而且成为圣子之后，就必须和原生的家族割裂，不再保留王族的身份。
伊恩梦到的，是她的姐姐在王宫的秘密通道，临别时对他和他的还不满十岁的哥哥说的话。
只比伊恩大两岁的哥哥强烈请求年轻的女王和他们一起逃走。
在战火的炮声中，银发的女王摇了摇头，她抱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强忍着悲痛说道，“你们去圣城吧，教会会庇护你们的。圣城已经传来了消息，下一任的圣子已经降临，你们两个其中一个将会成为被神选中的神意的传达者。这密道的路线，你们应该清楚的，去那间老房子里，哪里的地下室有通往圣城的秘密法阵……”
不待女王讲完，王宫的不远处已经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这不是深情分别的时刻，被托孤的王族法师们抱起了两位不愿离去的年幼的王子，冲入了密道。
斯特月的士兵已经打进了王宫，法师们怕两位银发的小王子哭闹会被发现，猛地捂住了他们的嘴。而两位小王子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姐姐，连最后的一声道别都无法说出，只能留下了不甘的泪水。
眼看着伊恩被噩梦缠绕着，艾卡还是摇醒了他。
“圣子冕下，你还好吧？”
半睡半醒的伊恩，在朦胧之中，错将眼前的黑发少女当成了他那位未能道别的姐姐。
他留恋着、追寻着家人的温暖拥抱，然后将黑发的少女拥入怀中。
艾卡感受到了肩上的湿意，她知道伊恩应该是睡迷糊了，把她当成了他那位可怜的亡国公主姐姐。
她轻柔地、带着安抚的情绪，轻拍着伊恩的背，直至到对方强忍着的轻微啜泣平复下来。
就算他现在是众人膜拜的圣子，但也曾经是国破家亡的受害者，战争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平静下来伊恩睁眼看到了自己怀中的少女留着一头黑色的卷发，便知晓自己将梦境和现实混淆了，认错了人。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尴尬的局面，抱着艾卡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感受到伊恩的僵硬肢体，艾卡便知道他清醒了。
她缓缓地离开了伊恩的怀抱。
“冕下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我听修女们说，你在忙关于沐恩节的事，听说有十年一次的圣斗会，大家都很期待这次圣斗会的奖品呢。”
“圣斗会……”提起圣斗会，伊恩想起了今天神明说会赐下盈日果给冠军的事情。
想起艾卡的身体状况，他立马就忘记了刚刚的尴尬。
“你身上的毒，说不定有解决的办法了，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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