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送粮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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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太阳像火球一样从东边翻滚出来了，老大就感到了它的威力。被太阳晒热的衣服在烫着他年轻的皮肤，汗水在洗着他尚未成熟的脸。他带着一条毛巾系在脖子上，跑到队屋，先把一块隔板放在正中的船舱里。这是防止船舱浸水的措施。每一个船舱的间板靠近船底的中间都有一个小孔，这些小孔连成了一条通道，是过水的。老大把一个小型的戽斗放在船艄的最后一个舱里。这种戽斗是用一根大楠竹的两节破开抛光后做成的。是专门用来戽船上的浸水的。爱国粮就是放在正中的船舱里。准备工作完成后，他便开始撮谷。果然，他要撮五六撮箕才能撮满一担。在大家的努力下，他们一个早工就把两三千斤优质稻谷装满了一船。最后四担谷挑上船后直接放在其他船舱里的隔板上。
老大洗了手，走到队屋的晒谷坪里，一眼望去，看见毛砣扯完秧后走在路上准备回去吃早饭。她回过头来向老大笑了一下，马上又回过头去了。老大知道她不想让别人笑话。
吃了早饭后，老大早早地来了，拿了一个撮箕撮了半撮箕谷放在船上，连忙来到后舱拿起戽斗把浸水戽干，然后坐在船艄上等候着。
一会儿，许叔拿着一根篙子来了。说是一根篙子，还不如说是一根小楠竹。大的那一头有小碗口那么粗，小的那一头也有锄头把那么大。许叔一上船就站在船头上，拿起那根楠竹撑开船。老大连忙问：
“他们三个呢？”就是那些挑谷的人。
“他们走路，直接到电排站汇合。”
“撑船的速度和步行的速度是一样的吗？”
“差不了多少。他们快些，先到就休息一下。”
“他们为什么不坐船？”
“船已经差不多满载了。并且，船上坐多了人，就走得更慢。最好是，早点去，早点回。”
“哦。”
木船如果在宽阔的湖塘便用桨划，那是船头在前；如果在狭窄的渠沟行驶，驾船人就站在船头上用竹篙撑，那就是船艄走前。荷花园送粮谷到粮管站，只有黄家塘是开阔的水面，主要的水路是新建那一段沟渠，所以许叔就用竹篙撑船。老大坐在船艄上，看见水涡在船艄旋转，许叔一篙一篙把船向前撑进。
湖区的人们利用水力发明了船，帮人们运谷，省去好多劳动力。一根竹篙一条船便可以把几千斤稻谷运到目的地。要是这三千斤稻谷都用人力挑到公社粮管站，那得要二十几个人挑，才能挑去。而且每一个人都得挑一百多斤。那是多么的辛苦，而用船运货是多么的轻松。湖乡的船，犹如山区的独轮车，草原的马，沙漠的骆驼。
这时，许叔一边撑船，一边打山歌：
“鸦鹊子走路哦，弹啦咯弹，
嫂子的咯洗菜哦，我提篮。
嫂子的咯煮饭哦，我烧火，
烧出黄锅巴叽黑锅巴叽呦，都归我。”
“许叔，您的山歌唱得真好。”老大说。
“你喜欢山歌啊？那我唱一首你爱听的咯。”
“好咯。”
“天上的星子哦，稀又稀，
地上的白米哦，好喂鸡。
红毛子鸡公哦，好做种，
十七八的妹叽哦，好做妻。
可惜哦，她还在娘屋里。”
“是不是啊？毛砣妹几还在娘屋里吧。”
“许叔，你也讲。”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们都还小嘛。
”
“要是旧社会，正是时候呢。现在是提倡晚婚。”
“我们还要读书呢。”
“旧社会，结了婚也可以读书。”
“现在不行。”
……
许叔一路撑船一路唱山歌，老大一边听歌一边戽水，送粮的船经过黄家塘进入了一条直通公社的渠道，沿着向阳花、新建十多里水路，差不多十点时，才到了星火公社电排站。老远，老大就看见了贵叔、巨鸭筋和秋长子他们三人坐在电排站旁边的坡上。许叔把船湾好后，他们先把装好了的那四担谷挑走了。老大就开始做撮谷的一切准备工作。
一会儿，他们四个人每人都挑着两担箩筐打转来了，老大知道，他们是在粮管站借了四担箩筐，这样可以加快速度。老大先把自己队上的箩筐摆在岸边上，再在船上把谷一撮箕一撮箕的撮到箩筐里，他们就坐在岸边等。老大总算把第一批四担谷撮满了。
他们挑走后，老大赶快把粮管站的那四担箩筐摆好，马上一撮箕一撮箕地撮谷。撮满四担谷后，把船上撮乱的谷扒平，以保证船的重心平衡。在船上撮谷不比在队屋里撮谷稳当，船装的谷很满，要是不注意，用劲不均匀，把船搞偏了，要是水进来了，把谷打湿了，粮管站就不会收购。那是又要运回去晒干后再送来，那就是等于白忙一趟。
许叔他们把谷挑到粮管站后，要过称，然后倒到规定的地方。他们送完第二批谷后，又来到了电排站。他们把撮好的谷挑走后，老大又是一阵紧张的撮谷。这时就是看老大的身手的时候到了。他非常麻利的撮谷，尽量想把每一撮箕的谷撮得满一点。可是许叔回过头来喊：
“少撮一点，不要撮这么满。莫把粮食浪费了。这都是快到口的粮。而且，你也轻快些。宁愿多跑一趟。懒斯人，挑重担。”
“轻快，轻快。轻一点，就快一些。”贵叔也说。
老大撮得满脸流汗，喉咙里冒火，眼睛也被汗水洗得模糊了。心里想，别看他们都是做蛮工的，可他们都懂得很多实用道理。老大于是按着他们的轻快理论来撮谷，结果真的是轻快些。最好的还是不会浪费一粒粮食。他把第三批谷撮好让他们挑走后，紧接着又开始撮满那些空箩筐。
老大想：“难怪政府要那些知识青年下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是我们这些本地青少年，也是很有必要接受再教育的。不和大人一起做事，就不知道他们也懂得很多道理。总以为只有自己读了书，有知识。其实，他们也有他们的知识。”
一批四担谷，共计有五六百斤。大概要运五六批就运完了。
他们又来了。许叔说：
“船里的谷已经上来了一半多了，我们把船拖上来一点。”
两个大人把船拖上来后，他们又挑着第四批谷走了。老大又继续把他们挑来的空箩筐撮满。这样，他们也没有浪费时间，老大也没有闲功夫。基本上是，这一批谷撮好后，他们就来了。撮完第五批谷时，老大的喉咙干死了，话都说不出来了。正好他们来了。把第五批谷挑走后，他就跑到船尾拿了那个戽斗在电排站的塘里舀了一点水喝，润一下喉咙。而且，还学着大人的样捧了一点水洗了一下有盐的脸。又接着撮第六批谷。大概是中午的时候，爱国粮都送到公社的粮管站了。他们五人在公社附近的一个油粑粑店里吃中饭。
刚刚坐好，四队送粮谷的也进来吃中饭，他们坐在对面的桌上，互相打了招呼。一会儿，只听他们那一桌有一个人说：
“这油粑粑喷香的，老子一餐只怕能吃20个。”老大一看原来是红哥。
“20个油粑粑算个屁。老子能吃40个。”四队的胡金剑说。
“如果你能一餐吃完40个油粑粑，老子就出钱。”
“好。你把它点得来咯。”
“嘿，点四十个油粑粑来咯。剩一个你就自己出钱。”红哥又说。
“好。”
“就来。”
于是，老板就端了两大碗油粑粑放在胡金剑的桌前。一碗20个。看着老板夹的。大家当时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个子并不很高的胡金剑能吃完40个油粑粑。这时，满屋的人都看着他吃。起先，他是一口一个。后来，干脆一口两个。吃完30个时，他的肚子鼓得大大的。大家以为他吃不下了。以为他会自己出了这40个的钱算了。反正也只有5分钱一个。可他又慢慢地在继续吃，不过又改成一口一个了。最后，剩下两个。他说：
“没有办法，这两个送给你吃算了。要是我都吃了，你味都冒尝得到，真是划不来。”
“那你就出钱吧？两块钱。”红哥说。
“你不吃？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把这最后两个油粑粑一筷子夹了塞进口里。起身就走。一屋的人把眼睛睁得像牛眼睛一样大，看着他甩脚甩手走出了店门。
“你看厉害啵？你们东方红的人真能吃呢。”老板说。
“我的天啊？我都觉得自己的肚子胀起来了。”老大说。
“这又不稀奇。吃4斤糯米的人有的是。这里何况还不足四斤。”许叔说。
“难怪他平时挑两百斤都不费力。真是吃得就做得。一点都不错。”贵叔在自言自语。
吃完中饭后，他们四个人一个说要去供销社买点什么东西走了；一个说要去食品站办点什么事走了；还有两个也是说有事走了。老大吃完饭后，就笔直回到了船上。
老大坐在船上等他们其中一个来撑空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