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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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落卿刚落脚在棺椁下的台阶，蓦地顿足，柳叶镖擦着他的头皮削去鬓角一撮碎发，她好比高速路上的兰博基尼，好在丢的不是鼻子。墓顶的机关仿佛开了连环锁，无数柳叶镖交错回旋，他们紧贴三角区躲避移动，君落卿利用仰翻成功与两枚柳叶镖失之交臂，闪至入口外部，张起灵与解雨臣所处方位不适如此，只好在墓室内寻觅掩体防御
“谁碰了机关！”她大喊，明明没听见任何齿轮锁扣的卡顿声证明机关不是自己所触，早在走动时她就留意过室内陈设，地砖无暇衔接，更不必说这墙上都大片镜子了。除非设计师是哥时空旅行者，选择从二十一世纪学习激光技术后穿越回来给文物保护热心提供红外线感应服务
“不清楚！我们都没有挪动过地方！”解雨臣高声回复，走位灵活地利用石棺避开梭镖。
张起灵将自己蜷成一团躲在墙角，假设相邻两间墓室的机关相互作用，那么这离奇启动的柳叶镖就有解释了——分散的七人出发的机关都会引起蝴蝶效应，至于效应是否会延续到后面的墓室及地宫，有待探索
其实张起灵本身想说的，是镜子材质，东侧墙壁面根本不是铜镜，而是刷了厚厚的一层特殊的光面涂料，积年累月，经过几乎密闭的空间内少量氧气的氧化，呈现出跟铜镜近乎相同的颜色，可见对于这种涂料的制作工序是非常苛刻的，肉眼难以察觉，张起灵观察了好一阵才看出来不对，就连暗门与墙体的连接也是严丝合缝，细腻入微。
终于，柳叶镖停止了它那孤魂野鬼抓狂似的飞行路线，安静地绕回墓顶。君落卿听着室内没了动静，暗骂一声，径直走向中间的石棺，特质刀刃猛地卡进棺体一划一拧，棺盖轻松被翘起。张起灵和解雨臣凑近，棺盖的半边悬在棺床之外，一具状貌诡异的女尸暴露在空气中，这具女尸到年代更加久远，骨骼烂成黑色，包括颅骨已经悉数碎裂，仅剩的肌肉残留物粘附在部分骨架上。
张起灵挑开它身上所剩无几的布料，从装束和腐烂程度看，尸体大约在春秋末期死亡，没有任何防腐处理。大型墓葬出现这种尸体，要么因为其地位低下，要么就是在死后尸首高腐的情况下入葬，已经无法灌注防腐剂。这里的石棺拥有极好的封闭性，再不济也是具干尸，能变成这样还真是少见
“她是孕妇。”张起灵的手停顿半秒，君落卿的视线顺着他的小臂落在女尸腹腔处，许多成人指骨大小的骨骼和薄薄的颅骨碎片在三人的呼吸下被烘托地格外清晰。君落卿觉得棺材里的尸体有两种很犯忌讳，一种是死婴，接着便是孕妇，古人的话不无道理，女人在八卦中属阴，像这中一尸两命，更是穷凶极恶，活脱脱成了乱葬岗里的招阴旗
好在它的腐烂程度无法支撑这鬼东西起尸，其它两口棺材里的主儿可说不定，君落卿顿感吴邪在队员分配上生动地展示了他的足智多谋，他们三个在一起不起尸才不正常
“能烂成这样的，死后入殓，着装布料保存比较完整，她身上的衣物是在封棺前不久才穿的。”解雨臣说，“胎儿骨骼成形，她怀孕至少七八个月”
“非自然死亡。”张起灵夹起一块胸骨，位置接近心脏，碳化的骨骼上有道很深的刻痕，痕迹并不细，微微向左有浅淡的磨损，中深缘浅。照此看，推锐器刺入胸膛位置较深，武器长度不短，受害者被害过程中有一定扭动挣扎得动作。
君落卿看着他手里的骨骼，缓缓道：“旧社会的百姓沦为替代品，她的尸体被拿来充数，不管怎样，社会动荡，平民死后不至于曝尸荒野，已是福气。至于生前如何，都是命数。”
她莫名感到胸口憋闷：“用煞冲煞，以毒攻毒也是风水局中常见的一种——花爷，你走台步的时候，是在那两个特殊的角度下观察到了棺材镜面成像还是能看见我们看不到的射线？”
“第一种。”解雨臣竖起食指，“站在门口位置，用我的角度会发现，其实我们以为的平滑的铜镜其实是由三块倾斜的铜镜组成的，一一对应，但是看起来有距离和位置的差别。西南角的镜子反射的三口棺材由于拍成一列，角度稍有偏移，就看不见了，因此七口棺材，加上镜面与现实棺椁的分布，就是七星疑棺。”
君落卿隐隐掺杂的疑惑藏在眼角，随着一下眨眼的动作消失在空气里
张起灵整条手臂都伸进了棺材，他扯开尸骨身下铺垫的绸缎，果然在女尸头部的正下方找到了凹槽，他打开盖子，两只奇长的手指强筋有力，勾住铁环猛地往外拉，被抽出的铁链颤抖着摇晃，清脆响亮的声音被石墙訇然坍塌的声音笼盖，一道森然的巨型裂缝瞬间爬满整面墙壁，君落卿还以为张起灵拉的是炸弹开关，还没等她吐槽，浩荡卷起扬尘糊了她一脸。
君落卿一只手臂挡住眼睛，另一只手护住鼻息。身旁的张起灵就显得非常淡定，但君落卿笃定他不理解为什么是一整面墙塌而不是石门开启
“一次性机关。”君落卿十分中肯地评价，沸腾的不明液体涓涓流动，源头是坍塌的石墙。她踩在石块上蹲下翻找着什么，片刻，一个类似花洒喷头的物件落进张起灵掌心，状如莲花，不足巴掌大小。君落卿满共翻出十三个，都扔在了地上，她做完这一切便扬长而去。
“墙里灌的硫酸，一旦我们开错石棺，硫酸就会通过这些莲花喷头浇在身上。”张起灵捏着喷头递给解雨臣，抬头，君落卿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尽头的弯道里，解雨臣笑了笑：“还挺别致。”
君落卿见到弧形墓室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条冗长的墓道，待她看见金丝楠木棺的半壁江山时立即将这种想法团成球踢出大脑。她脸色阴沉，经验告诉她上好的棺椁中除了尸体地位不低，中这奖的概率相当于让张起灵站在五米的地方扎飞镖。但是棺椁的三分之二都嵌入了墙体，坐山，和鲁王宫有区别，不知道是否算作保护机制。
墓顶的浮梁上雕刻着两只缠绕的巨蟒，弧形墓室两头分别是麒麟雕塑和浮雕为兽首的石墙，还有两扇暗门，君落卿推测就是酒窖或金库，只是看起来跟自己家附近卖火腿的小店很像，她脑补了一下陪葬坑里挂满火腿的场面……没有怪癖的墓主人会跳起来掐死自己的吧。
不过，若非有蓊蓊郁郁的头发软软地耷拉在棺材及其上部的墓顶，她是该上前探查，这种头发在许多墓室中都能见到，它受血液吸引会从人的伤口爬进血管，从她的角度看，如果法医开颅后发现人的颅腔里长满了头发，会是怎样一种惊悚的场面，都能去拍恐怖片了！
君落卿四处环顾，弥望的是色彩依旧的壁画，她缓缓贴近那比回廊还要曲折的传说细细端详，冷焰火不断发出哀嚎，黯淡的暖黄描摹侧颜，火光无力地进行最后的挣扎，君落卿陷入黑暗，讷讷地怔了半晌，不紧不慢地重新燃起一跟照明
张起灵和解雨臣才来到残垣出头的地儿，瞧着弯处的火光灭了又亮，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惊悚的插曲，急忙奔去，发现君落卿后，她还在贴着壁画的墙上对里面的内容进行解读。原来是火折子的问题——两人松气。张起灵面对那墙体里的金丝楠木棺以及其碰到过的见血就疯掉头发思想卡壳，他果断地将这些信息凝结在脑中，放弃在碎片化的记忆里寻找问题的答案，这间墓室物体的陈列令他有种迷惘的熟悉感。
一路走来，张起灵都在怀疑这个地宫是不是汪藏海的手笔，用他重修的皇陵同此处作比，风水就显得尤为突兀，虽然结合他们之前进入过的地宫看，养尸中邪，这里招阴但不见有起尸迹象；为了彰显工程的庞大，许多墓葬都会修葺较长的甬道，专门存放金银器具，神话墓主人生平的石室……这儿直奔主题，不是说没有其他墓这样修建，以云顶天宫的规模，主次必然要有，明朝皇帝会修不起这种小地方？从前往后看，似乎每座石室都有他存在的年代，比如刚才的尸体来自春秋，往前是汉，再看那绘有朱雀的壁画，又到了明清。
以汪藏海的能力，他真的不能改动这个地宫的构造和风水吗？哪怕是再开辟一块养尸地
显然不是，张起灵否认，汪藏海和那群工匠肯定发现了这里，只是迫于未知，他们不敢
张起灵淡然的神情下掩盖着纷杂的思绪，他将可能性排列开来，问题最终都回到了：壁画上记载的传说、棺盖上的麒麟是不是都与我有关系
“你们听，这墓室在动，啊！棺材也在动——”君落卿动了动耳朵，灯光火光交融，漆黑澄澈的眼珠涟漪微动，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我们的脚下有轨道，摩擦的声音像石碾一样，听得见齿轮的转动声。”
张起灵眨眼，算是回应她的话，紧接着，他意识到什么似的迅速回头朝前奔了几步：残垣不见，石壁完好，机关重启，落锁
三人静默，张起灵
“墓室是弧形设计，三个这么大的弧可以拼成一个圆环。”解雨臣用手比划，“吴邪他们会在哪个？”
“顺时针看，下个就是。”君落卿道，“我听见他们的声音，石墙的隔音效果挺好，我听不具体，咱们先顾好自己再说。”说着转向正缓缓露出全貌的棺椁，“这三个墓室来回换位，也不知道出口在哪，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它没停到合适的位置，是不会有通向外部的门打开的，咱们要从内部攻克，我看咱们都离棺材远一点，里面不是什么善茬，万一放个血粽子出来，谁受重伤都不值得。”
君落卿指了指地面：“想必你们能看见地上的纹路，这间屋子还没回到它该回的地方，纹理会根据石室的位置改变。”
“嗯，静观其变，壁画就是我们先入为主的点，要摸清这里石室变化的规律，那边有麒麟像，正反看起来都行得通。”解雨臣说，“这里有字！”
君落卿眨了眨眼睛，顺着他的话俯身凑到壁画跟前，张起灵则独自去探查麒麟像，他看到这座雕像时就觉得不对劲，近距离观察才发现，而这个麒麟，和鬼玺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张起灵感觉自己的呼吸停顿了半秒，就在这时，手电筒发出“滋滋”的声响，接着啪地熄灭，张起灵尝试着反复重启开关，然而根本是无用功，他立即动身与两人会面，就在半途，他看见解雨臣欲想拉开定在壁画前的君落卿，他定睛一看，一只闪烁着绿色荧光的眼睛正透过墙上的缺口幽幽地与他对视，褐色的眼珠凝视着张起灵，它看着有点近视，张起灵想。
解雨臣紧贴在眼睛看不到的死角不敢妄动，张起灵从后方看，她的脊背正以一种诡异僵直的状态紧绷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看到的是美杜莎的眼睛，进化版的那种，看了能直接变成粽子
这是什么生物，难道是蛇？张起灵暗暗自问，刀柄攥入掌心，但凡它有动作，张起灵都会在第一时间冲出去戳瞎它的眼珠，这是对付许多生物最管用的手段。果然，他们听到了吐信子的嘶嘶声，继而这种声音演化为人的语气
“过来。”
君落卿机械地宛如被控制了思想的机器人，她本就靠近墙体，这下更是几近将整个身体贴在了壁画上。解雨臣神色一凛，见状况不对，忙给张起灵打手势，示意让他找准时机伺机出动，要是这蛇突然冒出真身把人卷走，那麻烦可就大了。
箭在弦上，张起灵刚想发难，就见君落卿袖口处忽然寒光乍现，他以为是她被控制准备给自己丢暗器，下意识准备躲闪，又是心头一阵难以形容的情绪生生将他几十年的本能反应压下，好像笃定了那暗器不是朝自己来的一样。他的动作卡在攻击与防守间，好在光线昏暗，没人看见道上赫赫有名的哑巴张竟能做出这样滑稽的动作
张起灵扪心自问：我对她有信任？
眼珠爆裂，绿色粘稠的液体溅的她浑身体无完肤，不少还波及到后面站着的张起灵。君落卿急促地喘息，在心里骂道：艹！真他妈见鬼，心理学上的催眠自残行为极难完成，这逼｜玩意儿比催眠大师还奏效！
那东西丢了一只眼睛，霎时发出了尖锐细长的，凄惨的尖叫声，这声音让解雨臣联想到女鬼的长指甲挠玻璃的刮擦声，对耳膜太不友好了，解雨臣捂着耳朵，眉头挤出一丝厌恶。
君落卿顺着解雨臣留意到的文字符号看去时，不一会儿察觉异样，她起身想收回留在壁画上的视线，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还在原地，意识被拖拽着扔进密闭漆黑的虚无空间里，无法呼吸；好在她的意志力足够强大，任谁清醒时发现有一只巨大的眼睛距离你的脸连五厘米都不到都会心中犯怵，她当下长发都快炸起来了，袖中藏的刀片对准眼珠瞬间飞了出去
光源消失，紧张状态下三人的警戒程度拉到极致，张起灵一步步谨慎地后退，君落卿的呼吸平缓不少，三人这才注意到棺椁露出了它的全貌，忽然！棺盖开始剧烈震动，令人不寒而栗，君落卿赶忙翻出手电探照——现在可以使用了！
活动的棺盖周围黑气四溢，一阵毛骨悚然地“咯咯”声入耳，三人脸色煞白，蛙叫似的声音频率越来越高，张起灵和君落卿同时跪倒在地向棺材重重地磕头，解雨臣也反应迅速地跪倒磕头，张起灵和君落卿的嘴里不约而同发出一连串怪声，她的额角冒了几滴冷汗，大概过了七十秒，剧烈抖动的棺材板向上翻了一下，不动了
三人又磕了一个头，站起来，离那棺椁远了几步，君落卿想的不错，之前这棺椁都在墙壁里确实有防止起尸的效果，棺材里的主是被尖叫声吵醒的
张起灵惊讶地问：“你会说古尸语？”
君落卿微微颔首，没有正面回答：“十分钟内，想办法出去。”
张起灵愕然，他确实低估了君落卿的身份和实力
解雨臣凝重的看向她：“你和它说了什么？”
君落卿摇头叹气，有些焦急地说：“这里的每一处机关都能触发连环锁，我们必须赶在十分钟之内出去，那一只粽子好处理，这里还有别的养着这东西的石室，紧挨着这儿的每间房间，所以一旦这东西出来了，就是一群——现在我们还有九分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