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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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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屋中寂静异常,空气似乎滞停了一般。

陈庚望还没坐下,被这话惊得停住了动作,随后反应过来,仿佛听见了什么无聊透顶的事,一脸的不耐烦,起了身就要往出走。

宋慧娟见状急忙开了口,“我说真的!”

陈庚望顿了顿步子,好似没听见一样,仍旧抬起脚出了门。

宋慧娟无力的软了身子,对她而言这么重要的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忽视自己,连话儿听也不听。

对他而言,自己不过是陈家的生育机器罢了,哪儿有什么地方能轮得到她说话?

不过才这一回罢了,等那人晚上下了工,不怕他能逃哪儿去。

陈庚望出了西屋,随意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转头瞥见西屋那半掩着的门,无奈的闭上了眼。

这妇人又不知道从哪些个妇人那儿听来的法子,竟然想以离婚来挟制自己!

前脚才有了孩子,后脚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出了新法子,还真难为她!

从她嫁过来,家里就没消停几个月,成天扎在妇人堆儿里传闲话,传了别人的闲话,自己家又如何能幸免。

长此以往,一来二去的,这么折腾下去非得闹出事不可。

自己说了她两回,原以为好容易安生下来了,这才过上几天的清闲日子,主意又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不跟她一般见识,一个妇人家家的,谁知道成天地哪儿来的这么多事儿?

——

宋慧娟不知道陈庚望的心思,现下她正想着怎么才能让他同意离婚呢。

以她的了解,陈庚望不会轻易答应,甚至很有可能再次发生一回刚刚那样的事,话都没说完就被他直接忽略了。

她没什么把握,毕竟这会儿跟那新时代不一样,谁要是离了婚,十里八村的人都能知道,脊梁骨都能被人戳破,更别说最爱面子的陈庚望了。

可为了她的孩子,也为了她自己,她必须尽力试上一试。

这边的陈庚望怎么也坐不下,转身出了门,径直走进厨房。

“去北地叫爹回来吧,我烧,”陈庚望朝着陈如英摆摆手,坐下捡起树枝往灶火里塞。

陈如英起了身出了门,随即小跑着去了北地。

“咋了?”张氏盖上锅盖,看着面上毫无喜意的大儿子。

“没啥,”陈庚望折断手里的木材往后面摞在一起堆儿,“谁送慧娟回来的?”

“庚强媳妇儿,”张氏没有忽视大儿子的异常,但并没有挑明,“回头等这孩子生下来了,得给人家送点鸡蛋哩。”

陈庚望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饭都盛出来,老陈头和陈庚良陈庚兴也都回来了。

老陈头洗过手,拉着凳子往院子里一坐,笑着问道:“他娘,老大家里呢?”

陈如英从西屋噔噔的跑出来,“嘘——,大嫂睡着了,爹你这么大声该吓着小侄子了。”

张氏听到脸色变了变,可也没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天老大家里的有点不一样了,平日里虽然话说可干起活来也勤快的很,许是身子还不舒坦吧。

老陈头笑了笑,“好,爹下回记住了。”

玩笑两句,老陈头拿出半瓶去年十月老大结婚时买的二锅头,涮涮杯子倒了一盅,“哎,没想到这么快我也要抱孙子了,”说罢给老大倒了一盅,“不错,你也喝一杯。”

陈庚望也不犹豫,拿起来痛快干了。

老二陈庚良也笑着倒了一盅,“恭喜大哥!”

陈庚望点点头,几个大男人也相继拾筷吃饭了。

张氏带着陈如英坐在厨房吃饭,锅里还有热水给老大媳妇温着饭,凉的也不快。

可能是在空中飘荡太久了,忘记了睡觉的滋味,宋慧娟再睡醒已经是一点多了。

屋里也没个人影,宋慧娟下了床,穿着小袄走出了西屋。

按她的了解,平日里陈庚望都应该是躺在床上午睡的,今儿倒没叫醒自己。

“大嫂,你醒了,”蹲在树下的陈如英放下手里的石子跑过去。

“见你大哥了吗?”

“大哥在二哥三哥那屋,”说着伸手指过去。

“吃过晌午饭了吧?”宋慧娟知道那人的去处,也不再多问。

“吃了吃了,”说着拉过宋慧娟的手往厨房走去,“给你留饭了,锅里热着呢。”

宋慧娟掀开锅盖,一股子白气扑面而来,双手沾沾凉水趁机把碗端出来。

一个玉米团团,小半碗野菜。

宋慧娟看着时隔四十多年再次见到的玉米团子,心里觉得好笑。

就这样的粮食到那二十七世纪也成了啥健康粗粮,也是一群没吃过苦的孩子。

“饿不饿?大嫂给你吃,”宋慧娟把碗推到陈如英面前。

“不饿不饿,”陈如英连忙摆摆手,“大嫂吃。”

宋慧娟看到了她咽口水的动作,没再说什么,自己吃几口偶尔夹一筷子往伸过去。

太久没吃到玉米团团,还真有点拉嗓子。

两人一会儿就吃完了,陈如英抢着刷碗,宋慧娟也没让,刷碗对农村的孩子不算啥活计。

陈如英虽说也有十一二岁了,可个头并没那么大,瘦瘦小小的,看着也才十来岁出头。

农户家的闺女都是吃半份粮食的,毕竟在老观念里闺女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了,就是现在陈如英也是吃的半份粮。

宋慧娟从前在娘家也是如此,可等自己能挣公分就吃一份粮了,毕竟吃得少干的也多不了。

按说现如今陈家有三个劳动力,挣的工分应该也不少,但陈家还有两个半大小子,日后成家也少不了花钱的地方。

老陈头今年也才五十,高高壮壮的,平日里干活也不输给年轻人,老二陈庚良今年也有二十了,也正是干活能出力的时候,可也是该娶媳妇的时候了。

虽然陈庚良比宋慧娟还大两岁,可去年相亲的时候也得先紧着大哥,按着农村的观念这娶媳妇也是有个大小先后的。

至于老三陈庚兴今年也有十四了,平日里也跟着下地,只是公分不多,不过好歹有个壮劳力的一半了。

婆婆张氏从前是个地主家的闺女,后来赶上连年战乱才下嫁给陈庚望他爹,那时候的大家闺秀都是缠了小脚,走起路来尚且晃晃悠悠的,更别提出工挣公分了。

这样的日子上辈子过了十来年,足足等到老三陈庚兴成家才算是分了家。

这辈子她可没那个耐性陪着他们耗,还是得想法子赶紧离婚。

农历二月,按着阳历也才三月份初,这天儿虽比不上冬日寒冷,可草泥堆的房子也抵不住几分寒风。

宋慧娟紧了紧身上的小袄,想起上辈子的事,该着手准备些棉花,肚子里的孩子按着时候生下也到八九月了,没有几床棉花冬天也不好过。

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再没有几斤棉花可就不好过了。

还有粮食,重中之重,不拘是玉米面还是红薯面,都得囤些留下来,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这时候,公社还允许每家每户能种点自留地,养点鸡鸭家禽。

宋慧娟回到西屋,走到床尾,打开那口樟木箱子。

这箱子是出嫁前爹亲自打的,她仔细清点了里面的几块布,这还是去年出嫁前自己扯的线织了几匹,留着日后总能救济些。

孩子的东西得早早准备了,尿布倒不用裁新布,随意就能从几位婶子那借回来,这东西家家户户都有。

可还是得裁量两身新衣裳,有个替换,还得裁的大一些,要是刚刚合身了等长大几个月还得扯新布,也不值当。

总归还得趁早把这些衣物备好,等过一阵地里忙起来就没时间准备了。

宋慧娟合上盖子,擦了擦樟木箱子,这是自己娘家的唯一点念想了。

除了要保证孩子的吃穿,还得想办法识些字。

上辈子几个孩子都没能好好上学,个个都是出苦力干活的人,尤其是老大,小小年纪就没上学了,回来帮着家里挣公分。

她识字也不多,还是上辈子照顾孙子们才识得几个字,连家里的钟表也看不懂。

这辈子想让孩子们过的轻快点,一定要读书,自己也得学识字,就是真上不起学自己好歹也能教教。

陈家也只有陈庚望屋里会有纸笔,那必然也会写几个字。

宋慧娟拉开抽屉,那里面正放着几本账簿,这只能是陈庚望的了。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仔细瞧了瞧,这账簿上的字大多数都不识得,翻来覆去的只能根据人名大概猜出来几个。

难不成这识字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还得另想法子识些字!

宋慧娟拉开抽屉按着原来放的样子铺个平整,打眼一瞧,就像没动过。

不然去乡学?

可那离得不近,十几里地,何况还要学费,半年就要一筐子鸡蛋。

太贵了。

她自己养一个孩子就不容易,哪里来的鸡蛋交学费?毕竟这时候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还得另想法子。

看着窗外槐树下的陈如英,宋慧娟心里有了主意。

“小妹,”宋慧娟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陈如英放下石子,噔噔跑过来。

“大嫂,”拍拍手站在一旁,玩过石子的手上灰扑扑沾着土。

宋慧娟瞧见了小动作,从一个抽屉里拿出张帕子。

浅粉色的,叠的方方正正的。

找人问字总得给点什么,宋慧娟的嫁妆里有两条帕子,是出嫁前娘家几个弟弟特意托人从省城买的。

“真好看,大嫂,”陈如英有些好奇,伸着脑袋看着,“这是啥呀?”

“帕子,”宋慧娟两只手轻轻展开,一枝海棠显露出来。

“这是什么花呀?”陈如英指着问,怕手上的土会落下来又往回缩了缩。

“海棠,”宋慧娟偏头看向她,“你会写这两个字吗?”

陈如英点点头又摇摇头,脸有点红,“我只会写海,不会写棠。”

“真棒!”

陈如英脸更红了,“我没上过学,是跟娘学了几个字。”

“那也比大嫂识的多,”宋慧娟把帕子又叠好,推过去,“送你的。”

“啊?这一定很贵,”陈如英摆着手往后退,“我不要……不要……”

这么好看的帕子一定不便宜,她要是拿了大嫂的东西,娘一定会骂自己的。

“就是贵才给你啊,”宋慧娟说着又推过去,“大嫂有两条,给你一条,女孩子家也该有条帕子的。”

宋慧娟知道她心里是想要的,只是碍于面子才拒绝。

自己主动给了日后婆婆也不会再有什么借口要添妆,总共两条,自己只剩一条怎么说也不能再打自己的主意。

“大嫂自己给你的,总不会有人说的,”宋慧娟站起来把人拉到桌边,“去放起来吧,大嫂还有事要你帮忙呢。”

陈如英点点头,没再犹豫,小心翼翼的拿起帕子跑出去了。

宋慧娟出了西屋站在树下,看着那小姑娘急急忙忙的身影,只觉得小孩子心性。

“大嫂,我好了,”陈如英仰着脑袋问,“我能帮大嫂干啥呀?”

宋慧娟蹲下身子,递过去一截干树枝,“大嫂想问问几个字。”

陈如英也跟着蹲下,心里有些奇怪:大嫂怎么不找大哥问字呢?

大哥上过学,会的可多了,但是自己刚收了大嫂的帕子,也该自己教的。

“大嫂要写哪个字啊?”

“不拘哪个字,你会啥就写啥,”宋慧娟没有犹豫,自己上辈子也识得几个字,只是时间长了脑子里记不得多少了。

陈如英闻言写了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写什么。

“大嫂,你叫啥?”陈如英抬头问。

“宋慧娟,”说着折了根干树枝写下。

“大嫂,你会写?”陈如英有些奇怪,看着大嫂的字虽然不是娘说的书法字,可也写的规规整整。

“只是会写几个罢了,从前跟着我娘家弟弟学过几天,”宋慧娟笑着回答,一边伸手扒拉几下掩住了字。

“这个呢?”陈如英使树枝点点自己的名字。

“陈如英,”宋慧娟温声答道,“你的名字我也识得。”

这样一个写一个猜一下午过去也没学几个字,这法子效率太低了。

“小妹,家里有二弟三弟上学的书吗?”

“没有,”陈如英摇摇头,“不过大哥那儿有本字典,是之前一个老师给的。”

宋慧娟知道陈家并不会真的有书,却还是不死心问了,没料到陈庚望那儿还真有本字典。

自己上辈子和他过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他那儿会有字典,不过想想也是上辈子自己并不操心读书识字的事,也从来不伸手管他的大事,一辈子也只是伺候他吃喝拉撒睡。

但这自己还要同他离婚,他肯借给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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