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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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
一天前，南里西弗斯封地，领主城堡的书房内灯火昏沉。
卫士长莱恩哈特半跪在地，面无表情地禀报下面的内容：
“我们找到那座森林内某个极其嗜血狂躁魔物的巢穴，利用特制的密药将它引向森林深处，在这个过程中有两名对阁下忠诚勇敢的卫士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有几个人死我并不在意。”
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的年轻贵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我只关心这头魔物能不能杀光所有绿皮贱种和那个该死的女人。”
尤其是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双眼血红的罗宾内特子爵语气极尽怨毒，仿佛要择人而噬。
“请阁下放心，以那些异族蛮夷的战力，哪怕数量再多，面对那头魔物也只有被单方面屠杀这一种可能。”
即便是以卫士长冠绝南里西弗斯的实力，想要对付那种皮糙肉厚又没理智的庞大魔物，也绝不轻松，何况是上次那个人类女孩胁迫罗宾内特才得以脱险的哥布林。
不过确实还有可能存在的变数......
沉声回答完的卫士长缓缓起身，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又听到身后那个年轻贵族阴恻恻的声音：
“对那些愚蠢的绿皮贱种来说当然如此，可我不相信一头没脑子的魔物，就能够宰掉那个人类女人。”
“阁下的意思是......”
“你带上人，跟在那头魔物后面。”
面色惨白的罗宾内特子爵嘴角泛起淫邪的笑容：
“倘若她侥幸还活着的话，把她生擒回来带到这里，我要让她知道，践踏罗宾内特·冯·康纳德子爵，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个年轻贵族并未发现，背对着他的卫士长那张表情已经麻木很久的脸上，所流露出一闪即逝的厌恶和憎恨，而这些情绪最后还是被那种无力改变任何事的麻木替代。
“你的妻子和孩子最近在南里西弗斯过得怎么样？”
似乎察觉到什么的罗宾内特子爵换了个话题，语气温和地问候起卫士长的家人。
“承您的关照，她们在这里过得很好。”不得不转身重新半跪下去的卫士长缓声回答。
“你父母似乎是在王都附近的村子居住，我记得他们年纪都很大了。”年轻贵族轻笑着稍稍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南里西弗斯的空气很好，周围的风景也不错，不如把他们接来这里？换个环境对老人而言或许更好。”
这句话像是询问，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卫士长的头颅低垂下去，而在面前的年轻贵族就这么把手按在他的肩头等待回答。
“感谢阁下的恩典。”
得到满意回答后，罗宾内特子爵矜持地开口：
“你的付出必将得到同等的回报，现在你的年金是以前的三倍，你会拥有南里西弗斯最肥沃的耕地，崭新的府邸以及日进斗金的商铺......”
“但你别忘了，我给你的东西再多。”他狞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也只不过是我的一条狗。”
高高在上的年轻贵族最后没注意到，半跪在地上的卫士长，那只攥得越来越紧的右拳。
“二狗村长干得好！”
紧攥手中石矛木柄的哥布林猎人振臂高呼。
“再来一下！再来一下之前那样的火球，这头该死的魔物就没有反抗之力了！”
在追逐过程中，又听到这个称谓的哥布林老村长有些恍惚。
那时得知那位冒险者大人给自己所起人类名字的含义后，被身边伙伴嘲笑的他郁闷了很久，再去询问的时候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的确是不怎么好听的名字。”那位总是笑容和熙的的大人这么说，“不过在我以前住的地方，古时也流传下来这样的说法。”
“‘惟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以前人们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新生下来的婴儿有很大的可能夭折，那时候的人们都认为这是妖魔鬼怪作祟的缘故。”
“什么是妖魔鬼怪？”那时候的老村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和魔物差不多恐怖的生物。”
“大人您见过魔物么？”
“(⊙o⊙)…我也没见过......”
“而名字承载着一个人的命运，人们认为有这个平凡俗气甚至难听的名字的孩子，会被妖魔鬼怪厌弃，就能顺利平安的度过一生。”那位冒险者大人笑了笑，“觉得不好听的话，就当是我随口胡说好了，不必放在心上。”
“大人也有贱名吗？”
“对啊。”说到这里那位大人忽然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小时候我妈一直叫我大狗来着......”
为什么，为什么您会死在那座洞窟呢......
短暂的恍惚并未影响这个绿皮老矮人凝聚火球的速度，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他再次将火球射向身边仍在狂奔的魔物。
这次他瞄准的部位是膝盖，果然和那位大人描述的一样，狂奔中的刚博哈鲁关节在关节遭受重击的瞬间失去平衡，腾空翻滚很多周以后狠狠撞在一块巨石上，腾起的烟尘升到了树梢的高度。
不远处正尽力赶来的哥布林猎人们欢呼起来。
遭受这样沉重的打击，即便是强悍如刚博哈鲁这样的魔物，也没有行动的力量了吧？
距离这头魔物最近的老村长仍未放松警惕。
相对哥布林的平均寿命而言，他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人了，是那位冒险者大人教授的魔法与武技，强化了他的体质延长了他的寿命，让他在这个绝大多数同种族同龄人都老到无法行动的年纪，依旧能够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生活的村子。
胸膛起伏不定的绿皮老矮人，估算了下自己体内目前残余的魔力，和目前精神的疲惫状态，放弃了继续凝聚魔法的打算。
他默默拔出了腰间出自名匠手工像是件艺术品的匕首，摆出进击的姿态，等待烟尘消散的第一时间，就上去对情况不明的刚博哈鲁补刀。
每个人的魔力和精神都是有极限的，这是那位冒险者大人在教授他魔法过程中从始至终都在强调的一句话。
他清楚自己之前的数次火球术都没能对刚博哈鲁造成任何致命的伤害，与那些欢呼雀跃以为麻烦消失的猎人们不同，村长清楚地认识到，连当初那位冒险者大人都没能彻底杀死的魔物，不可能因为那几下小小的火球就——
腾起的烟尘刹那间被疾风撕裂，暴起的刚博哈鲁直起了庞大的躯体，试图用一次泰山压顶的扑杀解决掉这个最大的麻烦。
哥布林老村长那小小的身躯，被直立魔物的巨大阴影笼罩，看上去已经无路可逃。
遇到打不过的敌人要闭上眼睛等死么？
“还没死的话就战斗啊！”冒险者大人听到这个问题似乎觉得非常可笑，“战斗就有活的机会，为什么要闭上眼睛等死？”
“我们总是在为了些什么战斗的。”大人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
“您是为了什么在战斗啊。”
“为了......回家。”
说完这个回答的冒险者大人在刹那的失神过后又说，“相信你总有一天也会找到自己的答案。”
刚播哈鲁的身影微微摇晃，如山将崩。
“大人......忘了说。”这个绿皮老矮人像是在自言自语，“您给我起的名字，我一直都很喜欢.......”
“还有......那些关于战斗的话！”
不远处赶来的猎人们看到刚博哈鲁身下那个小小的绿色身影，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用射出的木箭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伴随轰然一身巨响，猎人们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那个庞大魔物的重压下。
村长难道就这么死了么.......
不
当然不会！
重压过后的刚博哈鲁并未在第一时间掉转头颅继续向村子的方向推进，反而在拼命摇头晃脑，好像要摆脱脑袋上的什么东西。
“是二狗村长！”眼尖的猎人注意到了这头魔物头颅上的身影，“村长还没有死！我们能拦住它！”
隐约听到低处猎人们呼喊的哥布林村长在稳住身形的同时苦笑：
“这个名字真的是很奇怪啊......”
奋力将手中匕首狠狠刺向刚博哈鲁头颅的绿皮老矮人压榨出身体里最后的能量，每一刺的力量都要打过上次，每一刺都在相同的部位。
即便刚博哈鲁皮糙肉厚到连火球术都没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但头顶上不断累加伤势所带来的剧痛，还是令这头本就已经丧失理智的魔物愈发疯癫，躯体不断跃起又落地的同时发出如雷般的巨响，却依旧没能摆脱脑颅上那个正在收割它生命的哥布林。
“大人，我也找到，我的答案了。”
那张小小的，绿颜色的，皱纹沟壑纵横的脸上透出了被人类称作决然的神色，
“我要保护村子里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