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笼中之鸟】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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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擅长利用人心。
有栖川看着跌跌撞撞往实验室走去的格雷厄姆,脸上标准的微笑下露出了一角悲悯。
“贪婪之人呀……”
他之所以要赶在游行队伍到达实验室之前逼迫格雷厄姆公开完整染料配方，一是为了尽可能的保全格雷厄姆本人，避免他在愤怒的人群之中惨遭殴打……嗯,其实真的打也不算冤枉他……
毕竟期票可是这个贪婪无度的炼金术师一手操办起来的。
二则是为了让蓝玫瑰的火焰烧到能让上层贵族喊痛的地步，而不是只在平级阶层里互相内斗。当战斗的人们发现问题并不是蓝玫瑰，而是一些从出生时就在压迫他们的事物，这场火焰终将会烈烈燃烧,焚毁牢笼。
哪怕最后熄灭，也将有星点余温残存。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有栖川击了下掌,在衣兜冒出半个头的0077不信任的目光下说：“还有小丽娜呢。”
“给福尔摩斯留的谜题应该足够他们玩了吧……”有栖川沉吟了片刻，脸上假面一般的笑容终于多了一些真实。
“……果然是你在搞鬼啊。”
格雷厄姆铁栅栏一角，传来了幽幽的声音。
有栖川前行的脚步停顿在了半空。虽然没有回头,可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昨日才见过,他在听到第一个单词的时候就已经将这充满杀意的音线与麦考夫对应上。
他没有转身。
“你早就知道那批鸦片被夏沃尔藏在了泰晤士河的废弃下水道之中……却还是假做不知，让我们赶去医院调查暗层。”麦考夫慢条斯理地陈述事实。
“而当我们到达医院时，民众因为拐卖事件将医院围得水泄不通，械斗一触即发……我去调来了苏格兰场的西区警察。”
“而就在西区警力最不足的时候……蓝玫瑰事件突如其来的爆发了。有栖川先生……这些都是您的计划吧。”
唉…还以为能再拖上一个小时。
有栖川叹了口气，脸上挂起了笑容：“真巧啊。”
“我想了很久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麦考夫抬眼,墨蓝色的眼睛盯上了站在格雷厄姆实验室门口的有栖川,“蓝玫瑰，克伦威尔……您似乎是想把旧日带回现在。”
面对着兄弟两人相同的警惕与深究的目光，有栖川轻笑起来：“不用那么隐晦，您的推理十分优秀。”
他诚恳地说：“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面对着警方和民众双重的压力，以及那群地下势力错漏百出的证言,你们仍然推理出了正确的方向,没让他们带进沟里——这真的很了不起。”
“我原本预计你们应该是在一个小时后左右才能解决谜题,现在看来，两位福尔摩斯在一起可真是让人头痛。”
“别拖延时间了。”夏洛克突然出声。
“你在等什么……”
威斯敏特的钟声再一次的响起，清澈而圣洁的金属声回荡在火光四起的伦敦。
看着脸色一下子极为难看的福尔摩斯兄弟，有栖川叹了口气：“如果你们刚刚拦下的不是我，而是格雷厄姆先生就好了。”
“现在，旧日重现。”有栖川弯起了嘴角，“蓝玫瑰落幕。”
“这才是你的目的。”麦考夫脸色铁青：“郁金香和法国大革命。”
“你想过这会让多少人死去吗？你知道这会让英国的政治进入什么样的动荡吗！”
有栖川涉抬了抬礼帽，欠身行礼：“福尔摩斯先生，那只是一朵普通的玫瑰。”
他再次强调：“那只是一朵花。”
“真正的问题从不曾因为你的无视而消弭，痛苦只会一点点的沉淀在这些人的血液中。”
他脸上不再笑，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游离于人群的悲哀与怜悯：“这种浑噩而卑微的一生，这种因血脉而排序的诅咒，您认为这是正确的吗？”
“当你们看见克伦威尔那些人，看见那些可怜的失去性命的女孩们……还有他们那贫困的父母亲人，他们粗粝的手，打满补丁的衣服。”
“当你们看见他们无望地冲击克伦威尔医院时，你们看见的是什么。”
“如果没有你们去调来警察，麦考夫先生，您认为那些民众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他们连克伦威尔医院都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只能缄默死去，只是因为他们无足轻重。”
有栖川用叹息一般的语气说：“旧日？重现的只是他们的挣扎。”
想到这个世界里，法国大革命的幕后黑手是一位福尔摩斯时，有栖川难得真心的感叹了一句：“别再天真了啊，这是战斗，不是游戏。”
“他们愤怒的不正是你们始终不曾正视他们的痛苦吗，贵族阁下。”
“不要转移话题。”麦考夫冷漠无情地打碎了有栖川的蛊惑：“你当初说的可只是揽财，以及带走丽娜。”
夏洛克却陷入了沉默。
“承认吧，麦考夫，这是历史的必然。哪怕不是蓝玫瑰，是绿玫瑰，是紫茶花，是任何一种让民众看到你们荒诞**的物品。”有栖川坦然道：“在你们解决了克伦威尔医院案件，腾出警力后，这里的事态很快就会平息。”
“而格雷厄姆实验室已经在刚刚的钟声前公布了染料配方，不会再有人追逐蓝色玫瑰。”
“这次事件中受损的商家，则会收到来自格雷厄姆慈善基金的友情援助——一部分经费的合理运用。”
“麦考夫，你不也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会愿意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吗。”有栖川笑了笑，往街头停放的无徽记马车走去。
那辆马车浑身漆黑，正是他在昨日送到福尔摩斯宅邸的那辆无名马车。
隔着车窗，有栖川涉看见了正百无聊赖抠垫子的丽娜。他轻轻扣了扣车窗，随后拉开车厢门坐了进去。
被他留在格雷厄姆实验室门口的福尔摩斯两兄弟，此刻却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喂，混蛋老哥，你真的就这么放过他吗？”夏洛克埋着头，踢着铁栅栏边上的石子。
“呼……”麦考夫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天去见他真的是我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只能这样了，这个家伙至少还留了些余地，没有让这次的事件太难收场……让几位贵族出面抚恤平民，总能安抚下来。”
夏洛克突然沉默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兄长从思维方式上根本的不同：“你明知道他们的问题不是那么浅显的安抚就能解决……”
“夏利，”麦考夫宽大的手抚摸上了弟弟的卷毛脑壳，“法国大革命失败了。改变是痛苦的，非常痛苦。”
“而我们还没有做好面对痛苦的准备。”
夏洛克没有动，只是脚下将那枚碍眼的石子踢的更远了一些。
“你这次真的要好好背背家谱了。”麦考夫似抱怨似叹息地看着马车一路远去。
那辆马车会再回来吗？
带着时代的风暴席卷而回？
“我讨厌骗子。”夏洛克宣布道。
车厢内。
“你好啊，丽娜。”有栖川笑眯眯地坐在一身甜美的泡泡袖裙装的丽娜身边，“我们上次见过，还记得吗？”
丽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你是有栖川涉先生。”
“但是丽娜不叫丽娜，叫赛琳娜哦。”有栖川终于说出了能够唤起丽娜回忆的名字。
赛琳娜。
赛琳娜。
赛琳娜。
有栖川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耳朵，没有让小女孩的尖叫声刺穿自己的耳膜：“好啦好啦，不要太激动，我来送你回家去。”
“虽然这里有你喜欢的角色和人们，但是还是家里更舒服对吧。”
“你到底是谁啊？”名为赛琳娜的少女激动地快要跳出车厢，迫不及待地发问。
“呵……”有栖川轻笑一声：“漫展主办方。你在我们的漫展上失踪了，而我来带你回去。”
“这年头coser穿越居然还有售后！感动了呜呜呜！”明显比丽娜时期亢奋的赛琳娜捂住了脸：“天啊，我居然捏了小教授的脸！我还亲了夏洛克福尔摩斯！那可是幼年期的小教授和小侦探啊！”
“此生无憾了呜呜呜呜……”
“让您这样的小姐哭泣，可真是我的罪过。”有栖川掏出了傻敷敷的0077，“瞧，这是辅助系统哦，很可爱吧。”
“是小毛球哎！太可爱了！！！”赛琳娜接过了毛团，突然有些犹豫：“那个，你说要送我离开，是怎么个送法？我在这边都呆了快十天了，家里人应该急疯了吧……”
有栖川看着窗外，掀开身后的挡板，对着马车夫说：“往西。”
“不会哦，赛琳娜会回到你进入时间裂隙之前的那个瞬间……让我看看，嗯，准备上台跳舞的时候。”
黑发蓝眼的赛琳娜如遭雷劈：“啊啊啊啊我忘了我还有节目！怎么办怎么办十天没练了我肯定忘光了呜呜呜呜……”
“本来坑就冷我还是出的性转呜呜呜……”
“这下子更没有办法安利了呜呜呜……”
她假哭的动作在有栖川不为所动的微笑表情下缓缓收起：“我可以再呆几天吗……？”她试图说服有栖川：“你看，我回去的话正好要上台，你总得给我点时间练习一下吧qaq”
有栖川涉笑意盈盈地擦掉了窗户上被赛琳娜画出来的qaq，斩钉截铁：“不行。”
“就两天！两天！”
“不。”
“那……那一天……？”
“不。”
赛琳娜的眼泪终于溢满眼眶，她带着哭腔恳求：“你总要让我和他们告别啊！”
有栖川好整以暇：“你的离开是福尔摩斯家默认的事情，不需要告别。”
赛琳娜眼泪落在了银色的裙摆上，洇出一小团一小团的痕迹：“可是，还有小教授……我还没和他告别……就一句话，就一句话好不好，说完我们就走！”
有栖川在小鸟球0077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只能让你见一面哦。”
赛琳娜闻言立刻笑了起来：“好！”
马车行驶得飞快，没多久就穿过大桥，迎面撞上了打着旗帜和火炬而来的游行队伍。
“啊啊啊！我看见了！小教授！莫里亚蒂！！！”赛琳娜有些语无伦次的尖叫着拍打着车窗。
砰砰的拍窗声同样引来了人群中那位金发红眼的少年的注视。
“……丽娜？”他隔着人群说出了她的名字。
“小教授呜呜呜呜是小教授啊！！！让我下去呜呜呜呜！”赛琳娜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窗户上了。
“不可以哦，只能在这个距离见面。你身上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就是锁链，不斩断锁链是无法回归原世界的哦。”有栖川微微侧身，给小coser留出了发挥的空间。
下一秒，赛琳娜脱下了脚上的高跟鞋，咣地一声砸碎了车厢的窗户：“威廉——”
“接住！！！”
她将一个装订粗糙的本子甩了出去。
有栖川伸出手，指尖却与它恰好错开：“哎呀，手滑了。”
0077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本子上用拙劣的英文书写着《共产宣言》
下一秒，来自系统的尖叫和赛琳娜的尖叫声穿透了有栖川捂着耳朵的手，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耳膜上。
“你在干什么啊coser！！！快拦住她啊！！！”
“礼物！！！你一定要看啊！！！”
“啊……好吵。”有栖川捏住了0077的黑喙，“没办法呀，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莽。现在书已经扔出去了，小教授也被人流隔开了，我们要送赛琳娜回去了。”
“放心啦……”他不负责任地，极为敷衍地安慰小山雀0077：“怎么看她都不可能背下一整本书，对吧。”
赛琳娜还在对着人群中若隐若现的金色尖叫，闻言突然回头，一脸狐疑：“什么？我可以……”
有栖川温和但强硬：“你不可以。”
“……好吧，我不可以。”赛琳娜咕哝道：“那么我们怎么回去？”
“现在。”有栖川握住了赛琳娜的手。
“失踪者身份：赛琳娜selena。已确认。强行遣返。”
0077无机质的合成音像赶时间一般迅速报备完成，金红色的光芒也比遣送清水泉时来的更为迅速，只眨眼功夫就将还想说话的赛琳娜塞进了时间通道之中。
“嗯……？这次这么快吗？”有栖川有些讶异地看着手下迅速消失的人体。
0077却像已经佛了一般：“再拖下去……她原地成立支部都有可能……”
“哈哈哈不会啦……那个小姑娘很聪明的。”有栖川笑着打开隔板，立刻换上了一副焦急的语气：“停车，丽娜小姐翻出车窗了！”
马车夫顺势停下，有栖川和马车夫对视一眼，面对着乌云一般聚在一起的人们，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唉……分头找吧。”
一日后，报纸上不起眼的角落里登上了一则小小的寻人启事。
“失踪人员：丽娜 福尔摩斯。”
“将孤儿收作养子吗……？”
“是啊，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吗？”佩尼埃夫人穿着橘色的长裙，只佩戴了简朴的祖母绿吊坠。
“这样我们也可以让那些可悲的孩子也得到救赎。”
罗克韦尔伯爵站了出来，轻轻握住了佩尼埃夫人的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故意抬高了语气：“公爵夫人，您的慈爱让我深受感动——我立刻就去安排。”
“有栖川先生，新的寻人启事已经送到了……”
“怎么连度假的时间都不给啊。”有栖川抱怨着买下了回日本横滨的船票，“还有，这次怎么又是在横滨？”
0077沮丧地缩成球：“横滨热门啊……这次的失踪人员叫做山崎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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