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源 诅咒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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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婉丽，醒了。
“不幸中的万幸，扎在叶婉丽脸上的针不是别的，是针灸用的银针，针是干净的，否则，别说是毁容，光是感染就够受的了。还有，没伤到面部神经，没伤到喉咙，也是万幸。不过，那么多针，胡乱扎了一通，毁容也是躲不掉的。”
“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毕竟从五官端正的漂亮姑娘变成了这个样子，多少是需要些时间来接受的。所以啊，你们问话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些。”
这是驻守医院的市局的同事转达给江浩的原话。
江浩担心叶婉丽会像邀请函事件的那些人一样受到刺激，便安排了苏晓带着唐雨彤过去。他是这么觉得的，苏晓处理这事有经验，而且，都是女性，从理解的角度来说，苏晓和唐雨彤会比他们这些男的做得更好。
到了医院，苏晓带着唐雨彤直奔整形科。
“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唐雨彤不解道。
“市局的林法医和这家医院的副院长以前是同学。”苏晓回道。“来之前，我托林科长帮我和副院长沟通一下，找这家医院的整形科医师帮个忙。”
“姐，找整容医生不应该是叶婉丽和她的家人的事情吗？”唐雨彤说。
“是他们的事情。”苏晓说。“我只是以防万一，希望问话能够进行得顺利一些。”
副院长安排的医师是整形科的李主任，有着丰富的从业经验。苏晓向李主任说明了叶婉丽的情况，询问了恢复的可能和方案，在得到比较明确的解答之后，她恳请李主任和她们一起去见一见叶婉丽，并把刚刚的话和叶婉丽再说一次。李主任欣然答应。于是，三人一同前往叶婉丽的病房。
“我们是不是太多虑了？”唐雨彤小声道。“况且，我们找的，人家不一定满意吧？”
“不需要他们满意，因为我本来也不是找人给她整形的。”苏晓解释。“我只是需要一个相对权威的存在。”
“可是，”唐雨彤不解道。“江队不是说，尽量不要刺激到她吗？我们这个时候给人找整容医生过去，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放心吧。我看过病房的监控了，不会有事的。”苏晓说。“我们是对症下药。”
苏晓一行人到病房的时候，叶婉丽的家人一边流泪，一边和几个护士安抚叶婉丽的情绪，并试图和她沟通，而叶婉丽正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对旁人充耳不闻，在他们靠近的时候，会表现出攻击性。
苏晓站在门口观察一阵病房里的情况，叶婉丽的精神状态的确不好，但与大家所说的“疯”，还是有段距离的。她招呼护士们先出去，只留下叶婉丽的家人，并嘱咐他们不要插话，最好就是安安静静地待着。
苏晓一行人一边和叶婉丽打招呼，一边小心靠近。
叶婉丽转过头，打量着进入病房的三个人。然后，继续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我是给你做心肺复的苏晓，这是我的同事。”苏晓继续说。“这位，是这家医院整形科的李主任，我们请他来过来，是希望对你的伤情，给到一些帮助和建议。”
叶婉丽再次转过头，目光落在李主任身上，口中喃喃道：“整形科主任？”
果然，苏晓暗想，叶婉丽并不是疯，但如果继续让她的家人和护士劝下去，就该真的疯了。叶婉丽毁容已是事实，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这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而旁人的劝说，如果还是用“没关系的”“不严重的”“没那么糟”“会有办法的”这类含糊的话，
无异于在反复提醒，而对于那些在崩溃边缘徘徊的人来说，这些话等同于“毁容不是什么大事”“毁容也是有办法的”“虽然你毁容了，但还没丑到不能看的地步”。相较之下，还不如直接告诉毁容者，没错，你是毁容了，但你的情况是什么，有没有可能改变，够做什么来让它变好，过程是怎么样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什么，最终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李主任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开始和叶婉丽讲述她的情况，每次说完，他都会刻意等一等，见叶婉丽的状态不错，就继续往下说。从治疗方案到治疗细则，还有注意事项，李主任刻意避开了“整形”这些字眼，而是用“治疗”“恢复”“修复”等字眼来代替。整个过程，叶婉丽都表现得十分正常。大多数时候，她都在仔细聆听李主任的话，轻轻抚摸对应的脸部位置，偶尔，她也会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耐心等待回答。
叶婉丽的家人看到这一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记住了不要插话的嘱咐，双手合十，点头、欠身，用动作向三人表达感谢。
唐雨彤悄悄地给苏晓输了个大拇指，小声道：“难怪每次江队都安排你来给这样的受害人做笔录，对症下药。”
苏晓和唐雨彤一边向李医生道谢，一边送对方出病房。而在这个功夫，叶婉丽也把自己的家人从病房里赶了出去。
叶婉丽此时的心情真的好了许多。“警察姐姐，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久。”
整件事都是从诅咒娃娃开始的。
今年三月下旬，叶婉丽收到了第一个诅咒娃娃。从那时开始，大约每两周的时间，她就会收到装着诅咒娃娃的精美包裹。在学校、在自己家中、在表姐家中，甚至在和舍友们住的民宿，她都收到过。
“看到那些娃娃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叶婉丽说。“嘴上扎针，不就是在提醒我，要管好嘴吗？”
“她，可能知道了吧？”
“一定是她！”
叶婉丽以为是好友明月的恶作剧，毕竟，既是朋友，又是舍友，明月知道这些地方，而且有时间、机会和可能做这事，最重要的是，她有理由。
叶婉丽和明月是初中同学、高中同桌，两人的关系一直是不错的，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份友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明月的表里不一的一面渐渐暴露，旁人有多喜欢她，她真实的一面就有多么的招人讨厌。当然，这也是叶婉丽后来才发现的。
一年前，叶婉丽从好几个人那里得知，明月编造了很多对叶婉丽有着非常不好影响的谎言，而最严重的，直接导致叶婉丽失去了她一直很在意的剧团的入选资格。叶婉丽不想承认“六年友谊喂了狗”的事实，所以，她没有找明月对质，而是悄悄给明月寄送了恐怖娃娃，想要提醒明月。那些并不是真的诅咒娃娃，而是万圣节恐怖娃娃。这件事本来就是一场提醒和恶作剧，但是，还有别人利用了这一点，对明月进行了报复，导致明月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休学了一个学期。现在，虽然明月还和叶婉丽在一个宿舍，但两人已经不同级了。后来，叶婉丽知道了利用恐怖娃娃的人是谁，但是，在对方的劝说下，她选择了隐瞒。
“有些话，憋久了，真的会疯的。”叶婉丽说。“她就像着了魔一般，处处和我较劲，好像成了一种习惯。除了表姐，我不能别人吐槽这些事，可我也不能总和她吐槽吧。慢慢地，我也就不说了。后来，我发现，我可以在网上说，我不指名道姓，就事论事，这总行了吧。结果......”
诅咒娃娃通常都会被丢进垃圾桶，但不久，同样的娃娃又会出现。
然而，这只是开始，真正恐怖的，还在后面。
叶婉丽不断收到偷拍自己的照片。每张照片的背后都有一句话：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这些照片，要么以快递的方式送来，要么就放在小区的邮箱，要么直接出现在书里或包里。除了这些，叶婉丽还发现，有个穿着黑色帽衫的男人，总是跟着自己。
叶婉丽是个好面子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事情闹到人尽皆知，尤其是认识自己的外人。而且，当时的她正是自知理亏，又极度恐惧的状态。于是，她选在先在网上求助。
一个叫作Joker网友联系了叶婉丽。Joker回答了关于诅咒娃娃的提问，他讲了诅咒娃娃的故事，那个故事和克莱因给专案组讲的差不多。
叶婉丽和Joker一来一回，聊了一阵，Joker很贴心地为他支招。于是，她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Joker，而Joker也很贴心地给她想了办法，诸如找个理由离开学校、和家里说明情况、躲到外面、不要用自己的身份，以及保持社交账号的活跃等等一系列看起谨慎而小心的事情，都出自Joker。
叶婉丽再三强调，她曾经是个喜欢分享所有生活琐碎的人，在经历过一次十分恶劣的骚扰之后，她有了小心谨慎的习惯，因此，每次分享或发布在网上的东西，她都会再三确认，而涉及位置信息和私人信息的东西，她绝对是不会提起的。
换句话说，要是换做平时，她是绝对不会相信Joker，并且把底交代的这么清楚的，可是，当时的她，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离开旅馆，也是那个叫Joker的人告诉你的？”苏晓问。
叶婉丽点点头。“他让我不要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所以，我该离开旅馆了。他让我不要退房，人躲到其他地方去，如果过了几天，旅馆那里没有人找上门，再等等，我就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了。”
“这么荒唐的行为，你还真就照做了？”唐雨彤小声嘀咕。“亏你还说自己”
“那离开旅馆之后，你都去了什么地方？”苏晓问。
“金城影视城，他说那里人多，还杂，适合隐藏自己。”叶婉丽说。“他给我发了个地址，几张照片，说那里是他们放道具的仓库，平时没人，让我可以藏在那里。仓库的钥匙在门口的花盆里埋着。他还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是一个姓金的人的工作证，他说，一般只有这个人会去仓库。如果见到了，就说是源哥让来的。”
“你去之后，发生了什么？”苏晓问。
“没有手机和导航，我只能凭印象和问人，找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了。”叶婉丽说。“到了仓库之后，我找了个堆放人偶的角落窝着，然后就睡着了，后来，是被刺痛弄醒的，可刚醒，就又昏过去了。”
“你看到对方了吗？”苏晓问。
叶婉丽摇了摇头。“是个穿黑色帽衫的男人，带着口罩。”
“你和Joker是怎么联系的？”苏晓问。
“我们在游戏里联系的。”叶婉丽回道。
“游戏的名字是什么？”唐雨彤问。
“Joker净土。”叶婉丽回道。
“在旅馆的时候也是吗？”这个问题是江浩嘱咐苏晓一定要问的。
叶婉丽摇头。“不是。我们约定了一个方式，旅馆附近有个书店，从一进门的位置开始数书架，第一天就是第一个书架，第二天就是第二个书架，以此类推，到底了再回过头来数。每天下午三点，Joker会把新想到的办法写在纸上，夹在对应书架上的一本拆了塑料包装皮的书里，我在三点一刻去书店取，如果我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写在纸上，取纸条的时候夹在同一本书里，三点半的时候，Joker会过去取。”
“你就没有怀疑过Joker的身份？”苏晓问。
“一开始，没想到。”叶婉丽自愧道。“后来，因为真的平安无事，就没想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