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司马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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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深深叹了口气,自己的家族在温县还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可放到整个大汉的层面上,却也算不得什么。
之前是有那么点情分在,曹操不会因为一次招揽被拒就对自己痛下杀手。可这并不意味着,曹操会不敢对自己动手。
现在的曹操根基之深,早已不是一两个世家就能轻易动摇的了。
远的不说,就说荀或,无论从个人能力还是家族势力,都要远强于自己这个毛头小子。这样的人被逼死,也没见曹操出什么大问题不是。
虽然不知道曹操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找自己出仕,但对于曹操的态度,司马懿自问还是很清楚的。左右也反抗不了,还不如自己主动点,省的以后面上难看。
“好了,我出仕之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为兄现在要和你说的,是关乎我司马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你一定要认真记下。”
司马孚一向佩服自家二哥的聪明才智,见司马懿如此慎重,顿时便严肃的点头道。
“二哥且吩咐吧,小弟一定照办。”
“咱们兄弟八个,除了大哥与你我以外,其他几个弟弟都尚未成年。原本我想带着你们再观察几年,谁知如今…唉!既然避不过,那我们便主动出击。
大哥早在魏公还是丞相时便做他的府臣了,如今我也要出仕魏公,那你做为我司马家唯一成年的男子,便必须去齐王那里。”
司马孚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自家二哥的意思。只是一想到日后同胞兄弟却要以敌对身份见面,心中就不由得有些难过。
“傻弟弟,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又不是让你对为兄刀剑相向,只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你要记着,日后一定要忠心辅左齐王,万不可生异心,只有这样,才能保全我们司马家,保全弟弟们。”
“小弟记下了,那二哥,我安顿好家中之事后,便启程去徐州。荀令君(荀悦,身为门下省一把手,被称为令君不为过。)与我司马家关系尚可,想来不会拒绝我出仕的。”
事实上,不仅是荀悦,应该说,是整个颍川士族都和司马家关系不错。因为司马懿的爷爷司马儁曾经做过颍川太守,对当地士族多有照拂。时至今日,依然有许多颍川的士族在念着司马家的好。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司马孚才会提出先去见荀悦,因为以他目前的身份,大概率是见不到刘备本人的。
谁知,司马懿严肃的拦住了司马孚道。
“万万不可,叔达你要记着,不仅不能找荀令君,甚至除了公务以外,连平时来往都不要有。”
“这是为何?”
“你可知,荀令君投效齐王的时日并不算早,可他为何却能位列鲁子敬、徐元直等人之上,与元老陈元龙并列吗?”
“这…是因为自他投奔齐王始,天下的士族才正式将目光投向了齐王。许多中层官员,基本上都是因荀先生之故,才决定出仕于齐王的,”
“正是。”
司马懿叹了口气,沉重的向司马孚解释道。
“仲豫先生之于齐王,便有如昔日荀令君之于魏公。他们的声望太高了,高到即使是曹刘这样的雄主,很多时候都不得不面对他们妥协。这份声望,迟早会害了他们自己的。”
“二哥是说,仲豫先生会如同荀令君一般…”
“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面对一个极有可能和未来君主站在对立面的人,最好的做法就是敬而远之。否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时,城门尚有人救,鱼可就只能等死了。”
司马孚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面露笑意的问道。
“那依二哥之意,小弟去了剡城后,便如普通士子一般,安心学业,等待入仕即可?”
“若真能如此,那自然再好不过。可如今徐州等待入仕之学子有如过江之卿,若叔达你久久无人问津,或可去寻一人。”
“谁?”
“中书令,陈谦陈子诚。”
提到这个名字时,司马懿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些许佩服与神往之色。
大丈夫处世,上能与雄主同心同德共谋大业,下能抚底层百姓衣食无忧。出则立于百官之上,位极人臣。入则有侯爵之禄,光耀门楣。
更难得的是,此人地位如此尊崇,为人处世方面却远超世人。除了大事方面,其余公事皆是能推就推,从不揽权。
试问,一个能力、忠心各方面都极为优秀同时还不揽权的下属,哪个主公会不喜欢?
见司马孚疑惑,司马懿随口向他解释了两句陈谦的“为人处世之道”,随后总结。
“陈令君明明能坐收丞相之职,却甘愿与陈元龙和荀仲豫两人同级。其目的,便是为了推出此二人为挡箭牌。
日后,就算齐王对手下功臣动手,第一目标也不会是他。如此善于自保之人,才是我司马家要找的大树。”
司马孚这回听懂了,如果经由陈谦举荐,自己不仅更容易身居高位,还能保证日后的安全——前提是不要跳。
“二哥所言甚是,可我司马家与陈令君素无交情,其怎会骤然为我举荐?小弟此行,是否要带上些礼物?”
“不必,你天资聪颖又是我司马家嫡子,二哥断定,只要陈令君见到你,就一定会为你举荐。”
司马懿含笑看了剡城方向一眼,为了了解陈谦,司马懿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将来往客商口中的消息整理了起来,仔细研究。如今,自己敢骄傲的说上一句“没有人比我更懂陈谦”。
“齐王麾下,如张文远、甘兴霸、鲁子敬等大才,几乎全是由陈令君举荐的。他们要能力有能力,要战功有战功。而眼下,这些人却被留在了远离战场的扬州之地,并且这件事还是陈侯一手促成的,为何?”
“因为…陈侯在避嫌?”
“没错。”
欣慰的拍了拍司马孚的肩膀,感慨着弟弟终于能跟上自己的思路了,司马懿继续解释道。
“齐王麾下兵制经过多番改变后,早已没有了将领拥兵自重的土壤。就算张文远等人久居扬州,底层士卒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命令去对抗齐王。所以,他们并不是借机逃避战事,保存实力。
陈令君也知道,眼下齐王麾下将领们,除了一个关云长以外,其他立下大功的,几乎都是他举荐上去的。长此以往,势必会得罪其他没机会立功的将军,甚至是得罪齐王,这才有了他如今的避嫌之举。
可就算陈令君再怎么不恋权势,手下无人可用也终究不妥。而叔达你,不仅能力足够,出身也代表了我司马家甚至是整个河内的世家。所以我才说,只要陈令君见了你,势必会对你委以重任。”
司马懿自信满满的样子让司马孚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件事,毕竟,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司马懿的推理都没什么问题,逻辑很恰当。
只是,司马懿却不会想到,这世上,不仅有刘备这样不会忌惮臣子的君王,更有陈谦这样宁肯放假摆烂,也不愿享受权力的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