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色曼陀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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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还刚刚杀青了一部电影，也就是所谓的陆晋说能让她拿影后的电影。
之后的工作安排更偏向商业。
代言和综艺，比拍戏更加容易短期内增加曝光度。
并且沈知还能拿到的代言和综艺，都是顶级的资源。
几天后经纪人佳姐把沈知还叫到公司，告诉她之后的工作安排。
佳姐是陆晋的人，沈知还在工作上，从来没有选择权。
一样，只能服从。
佳姐一边看着工作日志一边说：“之后会让你参加一个演技的综艺节目，叫做《你好，我是演员》，主要就是找一些比较资深但又不是太有名气的演员参加，淘汰制，已经安排好你会留到最后成为内定冠军，到时候的评委都是导演制片，到时候会统一夸你演技好，为你之后拿影后做预热。”
每次佳姐把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用这种平淡的语气念出来的时候。
沈知还都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像是打游戏，已经知道通关后的结局，所以再一次经历那些过程的时候，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沈知还的未来拍什么样的戏，拿什么样的奖，上什么样的热搜。
都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这样的人生没有意外，却也让人对未来毫无期待。
沈知还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画着圈。
其实这些安排她都不是特别有兴趣听，知道了答案，就不会认真去思考怎么解题了。
还是未知的人生让人有所期盼。
“哦对了，之前和你合作的那个男演员，被封杀了。”佳姐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沈知还画圈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佳姐，眼皮跳了跳：“为什么？”
“具体情况不知道，”佳姐不是很关心的样子，“似乎是陆总在圈子里放话之后他参加的影视剧和综艺，一概不会投资。”
沈知还的手慢慢捏紧攥拳，突然有点害怕得发抖。
如果真的是因为加了沈知还微信就遭此封杀，那只能说，陆晋实在太可怕了。
这对沈知还来说只是一种警告，但对于那个男演员来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功亏一篑。
而这仅仅是因为他加了沈知还的微信。
不得不说，在这个圈子里，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权力就是绝对的力量。
没有人能在资本面前侥幸。
入夜，沈知还躺到陆晋身边。
比平时更加谨慎。
陆晋看看完手机后放下，声音似冰：“过几天我去一趟美国，去半个月。”
沈知还不敢大声呼吸：“好。”
“今天见过佳姐了吧，”陆晋对她的行踪了解得非常清楚，“之后的工作安排都告诉你了吧。”
“嗯，说了，”沈知还点头，“之后会先参加一个综艺。”
“我投资的，放心，没人敢动你。”陆晋非常冷静淡然地说。
如果是很久很久以前，沈知还会觉得这句话特别给她安全感。
但现在，只会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陆晋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说到做到。
他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沈知还心里太紧张，脑子太乱，一时间都忘记道谢。
陆晋看她今天的状态不对劲，猜到了原委：“你在想那个人被封杀的事情？”
沈知还的手在被窝里紧紧相握，强装淡定：“就是，有点意外。”
“没什么好意外的，”陆晋的容色郑重，“他这种这么没有眼力见的演员，在这个圈子早晚待不下去的。”
沈知还不敢继续问这是什么意思。
陆晋余光瞥了她一眼，然后整个人凑过去搂住沈知还，把她箍在怀里，声音在她耳边咫尺处低吟：“他自不量力，不知道你是谁的人，还打你的主意。”
沈知还浑身打了个冷战，浑身的肌肉缩紧。
感觉现在每一个字，都要深思熟虑。
她不敢乱说半个字。
就像是蝴蝶效应，她一句小小的话，一个小小的举动，也不知道会让多少人遭殃。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沈知还安静地躺在那里，闭起眼做出一副要睡觉了的样子。
陆晋眯眼看着她，虽然她闭着眼，但是睫毛正在以非常快速的频率颤动。
他知道她的心非常慌张，她害怕。
但是陆晋似乎很享受这种她畏惧自己的状态，略带得意地伸手关灯。
眼前的世界陷入黑暗，沈知还这才徐徐睁开了眼。
虽然看不太清什么东西，但至少现在的表情不用再掩饰。
她觉得日子再这么过下去，早晚得神经衰弱。
好在几天后陆晋就出国了。
每次陆晋出国对于沈知还来说是难得的假期。
正好这段时间工作也不忙，终于可以好好把之前缺的觉给补上了。
沈知还一个人的夜晚，可以开着小夜灯安心舒坦地睡。
陆晋刚走的那几天，沈知还几乎足足睡了三天。
醒来之后稍微填一下肚子，然后就又躺回去休息。
终于之前的疲劳被一洗而空。
重获新生。
沈知还休息在家的时候，喜欢看点书。
或许是没有正儿八经好好读过高中，沈知还总是对自己的学历感觉很自卑。
虽然陆晋给她做的新身份是电影学院毕业的科班生，但沈知还知道，有些东西，假的就是假的，一问就会穿帮。
所以她会一直看书提高自己，平时有空也会旁听大学的表演老师上上课。
那天她在看一本书，叫做《星之所向》。
看到这个书名的时候，沈知还突然想到了顾星辞。
然后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微信里，有他好友这件事。
想起之前那个男演员被封杀的事情。
沈知还突然觉得头皮一麻。
她之前确实从来没加过其他男演员的微信，最多就加一些导演制片，也都是陆晋引荐的。
顾星辞是第一个自己私下加的。
这如果被陆晋知道……
他能封杀一个，就能封杀第二个。
实在是没必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沈知还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
她的微信里一共就一百来个的联系人，一大半都是客套加的，从来没有说过话。
沈知还能收到微信消息最多的就是陆晋和佳姐，还有就是一些剧组的群聊。
对她来说，这个微信就跟闹钟差不多，不过是另一种形式通知她要干什么。
沈知还的微信，从来不会有什么闲聊的作用。
可能是因为，她的微信里，没有一个是她的朋友。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能称得上是她朋友的。
只有从未谋面的苏全。
沈知还在通讯录中找到了那个星星的图标点开看了一眼他的朋友圈。
是两根竖线当中给一个点。
那一瞬间，还是有点失落的。
虽然知道可能是因为对方从来没发过朋友圈，但总觉得更大的可能应该是对方把自己屏蔽了。
可能是因为沈知还从来不发朋友圈，所以从对方的角度来看，以为是自己把对方屏蔽了。
屏蔽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礼尚往来的。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互相尊重。
沈知还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有短暂的“期待”。
她居然期待可以看到对方的朋友圈。
沈知还觉得这个想法很可怕。
在她的世界里，期待从来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她所有的期待，最终都会是失望。
果不其然，在刚才期待后的五秒钟内，她感受到了失望。
或者说，是失落。
沈知还又回到了顾星辞的名片，点了右上角的三个点。
看到最下面的删除两个字，手指慢慢移了上去。
这两个字是红色的。
像是一种提示和警告，有些东西，得想清楚，决定了就不能回头了。
有些人删了，就一辈子不会再有交集了。
沈知还也不知道为什么，手指在那个“删除”键的上方犹豫这么久。
明明从来没有聊过，明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发消息的人。
为什么，就是不舍得删。
她长叹一口气，放下手机。
趴在桌子上看着远处发呆。
沈知还此时想找个人聊聊，拿出微博搜索了圈圈媛媛圈圈的账号，点开刚想发消息，看到上次两个人的对话记录。
苏全让她有机会可以去她哥哥的酒吧看看。
——极光。
沈知还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毫不犹豫就起身走了。
出门的时候她没有带手机，只带了两百块钱的现金。
她怕手机有定位，不管有没有，保险起见，不要留下任何可以被查到的痕迹。
她把自己包裹得非常严实，出门后打了个车到“极光”酒吧。
极光并不是开在闹市区，从地理位置上来看，离苏全的医院不远。
估计也是苏全的哥哥花心思选的地方。
酒吧的装修简单大气，层高很高，一进去就看到一个放着琳琅满目各种酒瓶的吧台。
背景音乐是那种蓝调的爵士钢琴曲，把浪漫慵懒的氛围拉到了极致。
沈知还戴带着口罩帽子，穿着极其普通的黑色毛衣牛仔，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服务员给她递上了一份酒单。
沈知还稍微扫了扫，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叫《星辰》的酒。
指着菜单说：“这个可以不加酒精吗？”
“可以。”
“那我就要这个，谢谢。”
服务员点完单后走回吧台，调酒师就是老板苏驰。
“那个小姐要一个不加酒精的《星辰》。”
听到点单后，苏驰一愣，看了一眼沈知还的那个方向，嘴角扯了个笑，轻声嘀咕道：“居然有人有同样的爱好。”
苏驰调完酒后，服务员把酒端给了沈知还。
这杯叫做《星辰》的酒，是苏驰自己发明的。
深蓝色的液体里，混合着闪一些非常细腻的亮粉，所有的液体装在三角形的酒杯里，酒杯旁边旁边有一个月亮形状的小勺子，在酒杯里转圈，瞬间整个杯子里看上去像满是星星的宇宙。
而那个月亮被无数璀璨的星星包围，画面真的是美极了。
沈知还真的是被美到了。
可惜没有带手机，否则一定拍个视频记录下来。
还能发给苏全看。
沈知还坐的位置还算隐蔽，在靠窗比较角落的位置。
时间渐晚，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少，沈知还看附近没什么其他客人，这才把口罩摘下来，尝了尝这杯酒。
只能说，口感偏甜，不如它的颜值那么惊艳。
沈知还有点不舍得喝，觉得这么美的酒喝下去怪可惜的。
正盯着酒杯发呆，此时正好有一个男人路过，扫了沈知还一眼，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好，请问你是沈知还吗？”对方的声音太大，直接传到在吧台的苏驰的耳朵里。
听到沈知还三个字，苏驰还是非常敏感的。
毕竟这三个字他的那个宝贝妹妹几乎每天都会提到。
沈知还先是愣了一下，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如果被陆晋知道这里的存在，顺藤摸瓜查到点什么就糟了。
她平时不会很排斥和粉丝的合影。
但是现在她选择戴上口罩拒绝：“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没认错！我看得清清楚楚！”男人说着就想上去拉走她的口罩。
沈知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抱紧自己的双臂做保护的动作。
“什么吗！你根本就是沈知还！”
男人提高的音量中带着怒意，不依不饶地盯着沈知还。
沈知还无处可逃，就在男人快要上手抓到他口罩的时候，手腕被一个人猛地抓住。
男人非常不爽地看着一边的苏驰：“你干嘛？”
“我是这里的老板，请你不要骚扰我的客人。”
“我也是你的客人好吗？”男人一脸的傲慢。
“人家不想搭理你，就不要这么不识趣了。”苏驰说着，把男人的手用力一推。
男人没站住，往后一个趔趄，指了指苏驰说：“你给我等着，你曝光你们店老板打人。”
“去吧，赶快报警，我这里都有监控，让警察来好好查查。”苏驰一脸的不屑。
男人在骂骂咧咧中离开了。
沈知还还有些惊魂未定，想道谢。
不过看到苏驰的时候，突然忘记开口了。
她想着，原来这就是苏全的哥哥。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真实实地和苏全靠这么近。
虽然一直和苏全聊天，也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个人的存在。
但很多事情只有看到了才能确定是真实的。
苏驰的脸部线条很硬朗，板寸头，一看就是那种非常有男性荷尔蒙的风格。
沈知还看着他，脑子里却在想着，苏全是他的亲妹妹，应该多少长得有点像吧。
但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脸如果是个女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沈知还好奇起来。
两个人有一种非常默契的沉默。
苏驰双手插兜说：“外面人多嘴杂，要不跟我去vip包厢吧。”
沈知还也没拒绝，就这么跟着苏驰走了。
吧台旁边有个小的包间，看上去和ktv的中包差不多，一个正方形大概十几平方的房间，周围一圈是沙发，当中是个黑色的大理石台子。
看上去就很适合几个朋友约在一起见面的地方。
“谢谢。”沈知还坐下后还是双手握着自己的手臂。
看上去好像刚刚的事情还惊魂未定。
苏驰帮她把酒拿了过来，放到他面前：“你在这儿坐一会儿，肚子饿么，我去给你准备点小吃？”
“不用了，”沈知还说，“不用麻烦了。”
“我们这里的鸡翅很好吃。”苏驰说。
沈知还微怔，不经意地咽了口口水。
苏驰潇洒转身：“等一下，我去准备。”
“那麻烦了，谢谢。”
其实后来沈知还想了想，觉得刚才的表现特别失礼。
真是丢死人了。
怎么人家说了个鸡翅就流口水了呢！
其实沈知还对于今天会见到苏驰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她是做好了会和苏驰见面的准备的。
她从风衣口袋中拿了个护身符出来。
这是之前她去拍戏的时候去到一个据说对祈求身体健康特别有用的神社里求的。
那时候她非常虔诚，也用了自己非常重要的东西去交换的这个护身符。
人有信仰，梦想就会实现。
她知道苏全的身体不好，但她什么都帮不上。
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运气与祝福。
这个护身符，她是真的注入了自己的信仰，她希望能交到苏全的手上。
其实这也是她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大概过了不多久，苏驰就端着鸡翅进来放到了桌上。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和沈知还聊天合不合适，因为他不知道沈知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苏全的哥哥。
“那个……”沈知还把在手里握紧的护身符摊开，“这个，能麻烦交给苏全吗？”
“哦，好。”苏驰接过护身符看了一眼。
是一个粉色的护身符，上面写着“祝健康”的字样。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头一暖。
两个人这下算是打开天窗了，苏驰索性介绍道：“以后你来这里，直接来这个包厢就行了，我一般不会预约出去，也是我朋友什么来才会用的。”
“嗯，好，谢谢。”虽然沈知还知道，自己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机会来了。
她在被掌控得这么严实的日子里能逃出来一次，实属不易。
“那个，”苏驰抓了抓鼻尖，“谢谢你一直陪我妹妹聊天。”
“没有，是我应该谢谢她，”聊到苏全，沈知还整个人眼睛里都化开了，声音像是春天里飘落的樱花瓣那样柔和，“谢谢她能陪着我，那些时光对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重要。”
沈知还心想，苏驰一定无法想象，苏全的存在对自己的意义。
她的每一句感谢都是发自肺腑的。
如果可以，她想问苏驰看看苏全的照片，想听听她小时候的事情。
但沈知还始终还是没有开口。
“那，我去忙了，有事叫我。”苏驰说着就走了。
沈知还一个人呆在包厢里，瞬间觉得很有安全感。
她喜欢独处，在明亮的地方。
但平时她很少有机会在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地方待着。
今天机会难得。
苏驰出去的时候，看着手里的护身符，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他继续调酒工作，忙着招呼客人，都没发现手机收到一条顾星辞发来的消息。
今天顾星辞提早收工，有时候他收工早，就会去苏驰的酒吧坐坐。
苏驰忙着工作的时候不会及时回他消息，所以没收到回复，顾星辞也没在意。
平时顾星辞到酒吧后如果没在吧台看到苏驰，就会径直去vip包厢。
每次他都戴着个黑色鸭舌帽，压低帽檐，再戴上口罩，脚步如风。
从来没有被认出来过。
今天他一进酒吧余光瞥了酒吧一眼没看到苏驰，就直接往包厢走。
开包厢门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里面会有个人。
好像里面那个人也是。
沈知还早就摘下了口罩，听到开门的动静以为是苏驰，一脸表情轻松的抬头。
而把门用手肘推开的顾星辞顺手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两个人的脸直白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所有的意外和惊讶都毫不掩饰。
关上包厢门，一个安静而冗长的沉默。
在那几秒的时间里，两个人都以为自己花了眼。
顾星辞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沈知还试探性地开口：“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