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yeson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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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突然震动。久违的能量沿着尘封的管道攀援而上，支持这座沉默的巨物睁开眼眸。
“它醒了，整座小岛低吟着初醒的呓语，就像睡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它将把冬天从身上撤下。”
埃列什基伽尔：“呜呜呜，劳伦缇娜怎么这么会说，我是劳伦缇娜的gio！”
修勾：“别在这里发癫，乔迪看到你这样子会害怕的。”
骑士仰头，迷茫地聆听海浪。
突然，他仰天长啸，口齿不清地喊道：
“罗辛——南特——！”
一匹健硕的马从海浪中冲出，后腿和尾部已然变成深海鱼的形状。
骑士跨上了马，手中歪扭的武器朝海浪挥舞，转瞬消失踪迹。
埃列什基伽尔看的傻眼：“这哥们是来干嘛的？”
“埃列什基伽尔！”修勾的喉咙发出低吼，“灯塔内部有恐鱼，那种我们见过的溟痕！”
她毫不犹豫地向灯塔内冲去。
杖顶放射出柔和的光线，她右手持剑，一路斩杀着沿途触角飞舞的恐鱼。
忽然，刺眼的光穿透一切，海面浑浊的水雾，灯塔下伫守的审判官和深海猎人，所有的一切笼罩在白光之中。
灯塔亮了。
埃列什基伽尔怔住，倚靠在狭窄的螺旋梯上，忽而轻轻绽开笑容。
乔迪，你做到了。
胸口仿佛有雀跃的鸟儿引吭高歌。为了素昧平生的国度与人民，为了一路见证的牺牲与挣扎。陌生的喜悦覆盖全身，她的手指覆盖上脸颊。
使用魔力的后遗症在此时显现出来。左半边肩膀的关节酸胀不已，麻木感不时袭击着。她稳下心神，手扶墙壁拾级而上，终于赶在恐鱼扑倒乔迪的前一刻用剑将其劈成两半。
青年的手上抓着一块石头，一脸豁出去要敲恐鱼脑壳的样子。看到她时金橙色的湿漉漉大眼睛充满惊喜：
“埃列什基伽尔！我们成功了！”
她刚站稳就被欣喜若狂的青年结结实实拥抱住，对方的嗓音像浸泡在清水里的粉红鱼肉。她不禁轻笑一声拍拍青年并不宽厚的后背，听到他滔滔不绝讲着：“笔记上的操作和构造图都是真的！你看到了吗，我祖父和爸妈奋斗一生的灯塔终于点亮了，我、我真的好开心！多亏了艾丽妮阁下爬上更高层，接通了灯塔的电源设施……”
一声咳嗽从背后传来，乔迪猛然发觉了自己过于激动的失态，他噌的一声缩回手往旁边挪了一步。埃列什基伽尔的手指垂下时掠过了青年窄得过分的腰，她眼底划过一丝阴暗。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清乔迪的脸通红得几乎要盖住零星雀斑。大审判官达里奥看了他们一眼：“向上走，阿戈尔人。现在还远远不到庆祝的时候。你们继续执行任务，找到审判庭和猎人们想要的。”
“我知道了！您小心！”
乔迪的脸上恢复严肃谨慎的神情，二人不多废话，匆匆向更上层的控制室跑去。
“刚刚的亮光，果然是长官的提灯。”艾丽妮正打量着控制面板。
“那个——大审判官阁下让我们继续，我们做什么？找到那艘船的位置信息吗？”乔迪翻出笔记，手指开始调试一个个摇杆和按钮，艾丽妮见状扬起眉毛：
“原本打算等技术人员抵达后再开始，但既然你已经靠一个人启动这个大家伙了——争分夺秒吧！”
暗蓝色的溟痕从墙壁、阶梯处蔓延开来，埃列什基伽尔展开了防护结界，另一只手喷射出火焰，清扫小审判官未收割的遗漏恐鱼。
“还没好吗？！它们越来越多了！”
恐鱼在防护结界外侧堆积，吐出大团腐蚀性的混合物。艾丽妮皱紧眉头，不得不跨出防护领域对付不断涌上来的恐鱼。
“就快了！”乔迪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了，这些接收信号的设备居然还能运行吗……这究竟是什么原理……”
埃列什基伽尔掏出最后一个雷史莱姆和火史莱姆改造的爆炸瓶，朝密密麻麻的恐鱼群掷去。爆炸声后，乌黑拥挤的“墙壁”出现了巨大的豁口，她也借此看清了恐鱼群活动凭借的溟痕。但五分钟不到缺口就被新涌上的恐鱼修复如初。
她再次在空中画下死之诅咒，在即将落下最后一笔时忽然停下侧耳谛听。尖顶帽的女性深海猎人从黑暗中显现身形，巨槊轻而易举扫除了成堆的恐鱼。
“太弱小，面对无休止的怪物，你们应该更加节约力量，动作更利落些，省下呼吸的时间。像这样。”
歌蕾蒂娅的语气平淡得像一次教室中的演示，而她的动作却凶猛残暴无比——恐鱼的尸体在重击下血肉模糊，转瞬将二人艰难应对的恐鱼群剿灭殆尽。她再度开口，语气中的耐心似乎消耗殆尽：
“阿戈尔人，你还要多久？”
“笔记里没有记载这些信息终端的操作方法，我只能摸索——”乔迪的额头渗出汗水，“有一些记录数据，我不明白，可是一直不停地冒出来！”
“持续？哪怕是审判庭最后一次尝试，也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啊！”艾丽妮蹙眉。
“我，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是断电造成的数据丢失，但是，如果没有猜错——”
他的神色突然沉了下来，“有一艘船，在这几十年间，持续向灯塔发送信号！”
艾丽妮和埃列什基伽尔因震惊而愣住了。
什么船？幽灵船吗？真的会有人能不吃不喝在海上漂几十年？
“离我们多远？”歌蕾蒂娅的口吻依旧镇定，埃列什基伽尔看了她一眼，突然明白了。
这位阿戈尔执政官，对于阿戈尔科技的造物如此自信，以至于对这种奇闻毫不吃惊。
“我在找，我在找，航线记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变得苍白而困惑。
“很近。居然……这么近？”他喃喃道。
剧烈的摇晃打断了几人，宣告灯塔的地下构造已经遍布腐蚀性的溟痕。
“我们应该守在这里，为后来的惩戒军提供支援！”
歌蕾蒂娅仿佛怜悯又嘲讽地注视着艾丽妮，“恐鱼是杀不完的，在猛兽到来之前，你们就会筋疲力尽。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最快速度前往大船。”
埃列什基伽尔绕过针锋相对的二人，走到乔迪身边。
面板前方是一扇扇坚固的玻璃窗，历经数年风吹雨打而没有一丝污垢。她拿起一旁的望远镜，草草擦了两下对准了左眼。
“乔迪？坐标，是这个方向吗？”
“啊、嗯，没错，大致方位是的！”
她的嘴唇动了动，在漆黑一片、恍如无星的夜空般的海面，一个爬满荧光蓝的点在缓慢地航行。
“看到了。就像被海嗣团团包裹住一样的……”
眩晕逐渐褪去，被污染的视界中，再次出现了熟悉的轮廓。比被代表恐鱼的暗蓝色包裹的点还要显眼，在海面悬浮的巨鲸。
“……怎么他也在那里？鲸鱼……我是说，之前遇到的深海猎人。”
“□□/比/安(ulpian)？他也在那里？”歌蕾蒂娅的神情突然发生了巨大改变，她往前一步，目光锐利，“不能再拖延了！我们无法确定他的目的是什么。”
“只有一艘船……”
“留给你们，我们在海里战斗，不需要。”歌蕾蒂娅打断艾丽妮。
“不，你跟她们一同。”
大审判官的声音从扶梯上传来，提灯照亮了沐浴海嗣鲜血的身影，“伊比利亚之眼已经启动，这里应该有一些运转的防护措施。卡门阁下祛除岸上的邪恶后很快就会赶来支援，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间对付无穷无尽的敌人。”
“那，我陪您一起！”
“不，你应当去看看海洋。”大审判官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子，“做出正确的选择，否则你将有愧于伊比利亚。”
“我明白了，长官。”艾丽妮沉默片刻，眼睛重新燃起坚毅的光芒，“我会成为伊比利亚的眼，确保斯图提斐拉号回到伊比利亚的怀抱。”
埃列什基伽尔因为某个字眼挑了挑眉。
死后魂归故里，似乎也算一种形式的回到伊比利亚怀抱。
“你，离开这里，和他们同行。”大审判官的目光落在乔迪脸上。
“不……阁下。”青年面容坚定地说，“我在这里就好。”
“我对那艘黄金船一无所知，我只知道它富丽堂皇，气势非凡，……但，我想我的使命不在那里。我，那个，说起来有些奇怪，但我……我在探索这座灯塔的时候，才感到自己的价值，那个，请让我留在这里。”
大审判官达里奥的视线最后停留在有些漠然的少女脸上。
“那你呢？我想，你们年轻人应该去海上看看那些流传的景象。”
“根据契约的内容，我会留下来保护乔迪。”
大审判官不置可否地转身走向旋梯。埃列什基伽尔忽然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揪住，她回过头，看到鼓起勇气、神色坚定的青年。
“干嘛。”她问，“你要甩掉我吗？”
“什么？！才、才不是！”乔迪再一次没出息地脸红了，却倔强地继续说下去：“你没必要为了我留下！明明跟上那些大人们去大船是更好的选择。”
埃列什基伽尔注视着他，听到逐渐褪去羞涩而越发清晰的话语，“你的能力可以帮到更多人，而不是和我呆在一起，为了一句开玩笑的保护的话……”
开玩笑？埃列什基伽尔想起那碗土豆泥，虽然味觉失灵，但，是很好吃的味道。
“埃列什基伽尔，这次机会在伊比利亚是百年未遇的，而且就像达里奥长官说的，灯塔的防卫装置会保护我，所以、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去看看那艘海上的黄金船！”
埃列什基伽尔安静地注视着低头费尽口舌劝说的青年，他的眼睛很好看，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艳丽如东洋金鱼，仿佛夜色中动人心魄的一抹色彩。
“契约什么的，能和你一同来到这里，实现我父母的梦想，我已经死而无憾了。你能想象吗，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座灯塔就像我的梦想。”他的双眼闪闪发亮，“可是埃列什基伽尔，这里不是你的梦想，我不要你因为我放弃你的自由。”
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若有若无的海浪声。埃列什基伽尔凝视着青年真挚而恳切的眼眸。
胸口，像是有什么被这道目光撕裂粉碎了。
为什么眼前的人类生命脆弱到不堪一击，还是执意恳求她离开呢？是什么促使他在怪物环伺危机四伏的灯塔中说出这种话，明明她是如此有力的保护伞。
面前温和微笑的青年，明明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
“就当这是我私自的想法吧，好吗？”
仿佛天光在透不过气的阴霾中迸现。
你爱上这个人类了吗？她问自己。
不，她听到自己笃定的回答。
但是在这一刻，她因为面前的青年爱上了人类。
“好的，乔迪，如果这是你对我的乞求。”她凝视着他清秀的面孔，“我听到了。”
我会回应你的愿望，如同一位真正的神明回应信徒的虔诚祷告。哪怕它始于守护的契约，而你的愿望是让我离开。
下一刻，她感到什么沉甸甸的物体坠入自己的口袋。
她最后留给青年一声“保重”。走出灯塔，在最后的关头登上了前往愚人号的船。
凝望着在夜色中放射光芒的寂寥灯塔，她的手伸进口袋，触及了表面莹润的坚硬物体。
她摊开手，一枚夺目鎏金的神之眼躺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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