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补偿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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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进警察局, 袁敏学回头看了一眼天空，他知道，自己可能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样了。
他杀人了。
会坐牢。
这点他一直都知道, 杀人前知道，杀人后知道，犹豫要不要杀人的时候也知道。
要按照理性上来说, 他不该杀人的, 过去的事情就应该让他过去, 比起杀人，怎么想着从这些老同学身上捞点好处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是看到他过的这么好却还在抱怨生活, 他受不了。
任凯旋现在什么都有了，有老婆有孩子还有体面的工作, 但他还在每天抱怨！
就是这种垃圾窃取了他的人生, 他怎么能够甘心啊。
他走在他本想走的人生路上，却走的这么难看，走的这么心不甘情不愿。
杀人后，他知道自己会被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还好已经回家了一趟，钱啊房子啊全都留给爸妈和弟弟了，就算以后没有他，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妹妹快要生孩子了，他给未来的小宝宝准备了一笔教育基金，他可以无忧无虑的一直上学，不用担心学费。
袁敏学低着头, 掩盖眼中的泪光。
对面的警察在喊他的名字。
袁敏学应了一声。
秦珂看着被拷在椅子上的嫌疑人，他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单薄一点，也许和他的职业有关, 他没有胡须，手上的汗毛也很少。
赵队说他们去抓人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给爸妈煮饭。
光看他的外表，你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杀人，手法还如此的残忍。
秦珂：“对于你杀人的事实你承认吗？”
袁敏学：“我承认，你们证据都这么充分了，我能不承认吗？”
秦珂问道：“你用什么杀的人？”
袁敏学：“电线还有水果刀，你们也查出来了，我说不说还有什么必要吗？”
秦珂：“我们刚才见过你初中的老师和同学，请他们过来问话。他们对你的印象都十分的好，周老师一再强调说你不可能是嫌疑人。你的朋友赖飞文也十分怀念你们以前在学校的生活，还有宋莉莉，她说你是她的初恋，本来还想和你复合。”
“还有曾修竹，现在是小学老师的那个，他以前是副班长，他说他其实一直很羡慕你，觉得你当时在学校很厉害。”
袁敏学抬起了脸笑了笑：“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秦珂：“你和任凯旋的矛盾不也是过去的事情吗？”
袁敏学摇了摇头，眼神中戴着执拗：“不是，这个世界上有的事情过得去，有的事情过不去。”
“他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过不去的。”
秦珂：“因为推荐名额的事情吗？”
袁敏学：“对。”
秦珂：“只有这个原因？”
袁敏学嗤笑了一声：“只是这个原因就够了，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个名额，多大点事，但它却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现在会是这样都是因为那个名额。”
秦珂：“周老师说，这个名额的事情他和你的父母解释过，他们表示理解。”
袁敏学说：“他们当然会理解，难道我们说不理解还有什么用吗？我们说不理解，学校就会把这个名额再给我吗？除了理解还能说些什么？”
“我们家没钱，我去上学本身就是学费减半的，和学校相比我们就弱势群体，自然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他们也不是去解释的，是去通知的！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定好了。”
袁敏学：“初中三年，我一直在朝着那个高中努力，我学习认真，每回都考第一名。现在告诉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我以为学习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学习就可以改变命运，但是突然有人就这样突然告诉我，你努力没用，人家一句话的事情就能换人了。”
“每年都是年级第一得到推荐名额的，为什么到我这里就要改变了？而且就单单我这一年是这样子，后面也是年级第一去一中，凭什么啊！”
秦珂：“你当时有和学校反映过吗？”
袁敏学：“有，可是没用。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任凯旋非常的可怜，这个机会应该用来补偿他。但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人想我是不是可怜的？”
“一中的学费很高，如果没有推荐名额的话我根本不可能去那边上学。我是家里面的老大，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那段时间我爷爷的身体不好，家里很需要钱。没有剩余的钱可以支撑我去那里读书了。”
秦珂：“所以你就不读了？”
袁敏学苦笑：“对，现在想来觉得可笑，就是年轻的自尊心，当时觉得气不过，觉得自己要是这样子去了一间三级达标的普通学校，就像是认输了一样。死活不去读书了，就想着自己出社会闯出一片天，让这些人都看看。”
“让他们看看我袁敏学是很有本事的，就算不读书，就算名额被别人抢了，我依旧可以闯出一片天，让你们都只能抬头看我。”
秦珂：“你现在也有车有房了，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杀人？”
袁敏学冷笑了一声：“我有车有房了，可这些是我怎么赚回来的啊，是我牺牲了自己的尊严赚出来的。”
“可是任凯旋呢？他轻轻松松的什么都有了，就这样子，他还整天抱怨来抱怨去。说自己老婆不好，妈妈不好，工作不好。”
“他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他有什么资格抱怨！”
袁敏学：“他说他生活累，他说他过的苦，我听到他的抱怨都差一点笑出声来了。他苦？他真的苦过吗？真正的苦是说不出来的，更不会像他这样胡思乱想逮着个人就开始抱怨。”
袁敏学：“当年如果那个名额是我的话，我会一路上最好的大学，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抢走了本来属于我的机会，抢走了我的人生！他走在我想走的路上，却不好好珍惜，我觉得他在践踏我的人生！”
袁敏学拍着自己的胸口：“我只要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了当年的那个推荐名额。我每天晚上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就就像是一根刺，每天晚上都在扎我啊。”
秦珂：“当年的名额是学校领导决定的，和任凯旋无关。”
袁敏学笑出声，但是声音里都是愤恨：“怎么会和他无关？他就是既得利益者！所以我这账得算在他的头上。当年要不是他妈带着他去卖惨，这个名额又怎么可能是他的？”
秦珂疑惑：“推荐名额背后还有隐情？”
袁敏学：“学校说这是改革，为了学生考虑，要考虑学生家庭综合因素。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他们会给任凯旋这个名额，是市里的领导下来检查了，领导说任凯旋这个孩子可怜，让学校多照顾一点。”
“领导这么说，学校想都没想就直接把我的名额给他了。”
袁敏学：“后来有一次我看见任凯旋的妈妈和市里的领导走在一起，话语间都是感谢他。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还不够清楚吗？”
秦珂：“我们问过周老师了，关于推荐名额的资格认定，学校的文件上明文规定了，烈士子女可以优先考虑，从你那一届开始。后面没有这种情况，是因为没有这类学生，并不是针对你。”
袁敏学：“是不是针对我现在又有什么意思呢？我的人生就因为错过了这个本属于我的机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如果说没有同学聚会，没有见到任凯旋，没有看到他现在过得这么好，我可能没有想杀人的心思，我可以假装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可是我看见了……”
看见了他，收进箱子埋在土里的不甘和怨恨又钻了出来。
袁敏学：“我知道我这样的杀人理由在你们看来会特别的可笑，就因为一个推荐名额，就把人给杀了，而且这个人还是烈士的儿子。”
“烈士的子女全国又有多少呢？少数人的牺牲换来了多数人的幸福，烈士子女这么少，亲人都没了，优先考虑他们怎么了！我也经常用这话来劝自己，想让自己把以前的事情给忘掉。但是我忘不掉啊！”
“伤不在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痛。如果是其他人的名额被烈士子女顶掉了，我也觉得没什么。但在我自己身上我受不了！”
袁敏学：“我无数次的在想，这到底凭什么啊？就因为任凯旋的父亲是个烈士，所以他就拥有特殊的权利是吗？”
“是！我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警察，为了民众牺牲了自己，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行为，我承认这一点。但那是他爸爸做的，和儿子有什么关系呢？”
“做出贡献的是父亲，而不是孩子。社会、领导想要给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儿子一点补偿，想要给英雄的后代一点福利，一点照顾。我完全认同，没有一丝的质疑。但你在其他方面补偿也就好了，难道必须要方方面面都补偿吗？就连这原本是公平的机会都要进行补偿吗？补偿了他，其他人就活该被抢走机会吗？”
“他们这样子对我公平吗！我觉得我的人格受到了蔑视，因为我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不平等的。我是随便可以欺负的。”
袁敏学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他看着审讯室冰冷的窗户，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那件事情后，他就出社会了，他以为自己就算不读书也能混的很好，但是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进厂，打工，做学徒
没有一个是不累的，和在学校当班长大家都喜欢他不一样，出了社会所有人都来欺负他。
因为环境的影响，渐渐的也没什么雄心壮志了，后来就想着怎么来钱快，能在市里买套房子买辆车子。
慢慢的就做起了鸭子，最开始的时候是做女人的生意，可女人的生意不好做，来的都是一些老女人，没到一年他身体就不行了，极度过劳，神思恍惚，每次都要吃药才能继续，他受不了，后面索性就做起了男人的生意。
钱来的快，一个晚上有时候能赚个上万块，比起那些卖力气的好赚多了。
车子有了，房子有了，只不过尊严没有了。
一个男人，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就为了一点钱。
尊严都成粉末彻底飞了。
参加同学聚会，别人看着他风风光光的，有钱有车有房，都以为他混的不错，夸他，但他听着那些话就觉得是一根根的刺往自己心里扎。
他得把那根刺拔掉，不然这辈子都活的憋屈。
坐在审讯室里，袁敏学听到外面又下雨了。
下雨了，泥土又会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就像他的人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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