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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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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暂的不知所措后,那刚从船桅上下来的女人立时又爬了上去,于瞬息间便做出了决断,没有管掉水里的格雷,而是直指那只已经要飞走的大鸟,让全船的弓箭手都对准那只巨鸟。

许冬知望着那只鸟,确信那就是之前格雷叫的那只,怎么就突然噬主了?

他望了望鸟,又低头看了看,半晌伸出了个桨,趁着船还没动,把水里的格雷给捞了上来。

“你那鸟不老实啊。”许冬知说,“怎么不听你话了?”

格雷二次入水,这次还是被扇下去的,呛了一大口水,这会儿还在咳,气没顺过来。

那个女人走了过来,格雷朝她摆了摆手,许久开口道:“不要……咳……返航……放只小船……意思意思追就行了”

“为什么不用?”那女人竟然是会说加林语的,“那只怪物看起来可不只是要抓条鱼来吃。”

“不用。”他说,“东西还在这儿。”

那女人皱着眉看他,似乎并不信任他。

正僵持间,船队的那头忽然传来了两声急促的号角声。

女人猛地扭头,这会瞭望台上早有人准备着,冲着下面的女人急切地喊了些什么。

众人看去,只见东面有另一只船队正在缓缓靠近。那船支着三根桅杆,上面飘扬着白底蓝图的船只旗帜。

威尔神教会的人竟然已经到了!

这回那女人没有了一丝犹豫,迅速下达了撤退的指令。一干人等朝着西面猛地驶去,也不管那只巨鸟如何,刚放下的小船还没来的及跳个人下去,就被抛弃在了原地,孤独地在原地打转。

格雷晕船的毛病一点儿不见好,这会儿又扶着船弦吐了。

许冬知站在旁边,半晌看他能说话了,才又追问道:“你那鸟……”

“鸟不是我的。”格雷接过了船员给的淡水,对着海面漱了漱口,“那是莱芙芮丝的东西……估计是发现那条链子没有封印她能力的效果了。”

“你打不赢她?”

“我的神谕可比不上她的。而且那是她创造出来的阿普苏生灵,当然优先听她的话。”格雷说,“我只能跟已有的阿普苏生灵对话,低等一点的可以直接控制,高等些的还得游说半天,她的鸟也就只有在她不控制的时候才听我的话。”

“啧,那怎么办。”许冬知道,“那银饰不就……”

格雷扭头看他,灰雾样的眼睛看着越发暗沉。

“我说了,我能跟生灵交流——”

许冬知后背一冷。

“所以你在鱼吞掉银饰的瞬间就念祷词将银饰收入的事,银鱼也已经告诉了我。”

四目相对间,许冬知已经面色如常地将银饰取了出来,仿佛自己只是代为保管一般将其递到了格雷的手上。

船队朝着西面全速前进,教会船只看起来没有追击的意思,而是朝着海岸开了过去,但船队没有丝毫地减速,一路全速前进,趁着夜未央的黑暗,将这座小岛远远地甩到了视线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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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手了?”

莱芙芮丝指挥着巨鸟用尖爪撕开了鱼肚,她伸手进去左右翻套,鱼鳔和内脏流了一地,可依旧看不见她想找的东西。

“被他摆了一道。”莱芙芮丝说着将手伸进了海水里,借海水冲掉了手上的血腥,然后起身离开。

站在原地的安妮塔用脚尖将那条死鱼踢回了海里,埃里克则揣着手,朝着莱芙芮丝的背影喊道:“怎么,

不打算去追你弟弟吗?”

莱芙芮丝没有理睬他。埃里克在原地盘算了会儿,抬眼望了望那只盘旋在上空的恐怖巨鸟,终于还是打消了把莱芙芮丝劫杀在这里的念头。

“她是要去哪里?”安妮塔问道。

“东南岸。”埃里克叹了口气,“克兰特自己的船只被烧了,剩下的人只能用村民的小船逃走。教会的船已经从这边开了过来,克兰特自然是要从小岛仅剩的开口离开……那小姑娘估计是要跟着回去吧。”

“克兰特想要的不是弟弟吗?”

“当然是弟弟更好……但也轮不到他们挑了,现在克兰特诸国没有哪怕一个正统的洛斯特后代,如果姐姐的血缘能被证实——瞧她那双翡翠样的眼睛就**不离十了……之后无论是让她生下王子,还是直接加冕女王——都是合理的。”

“可——”

“好了弗兰德教使,这些事都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教会的船队抛下了锚索,支下了踏板。一个立在船首的斗篷下伸出了一只手,摇摇地朝他们挥了两下。

船板放了下来,安妮塔跟在埃里克身后,在船上几名教会使者的簇拥下走上了船。船首的那块斗篷移动了起来,停在了他们面前,安妮塔低头看去,大得吓人的布匹下裹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

那男孩儿一头纯白的头发,皮肤更是如字面意思的“和雪一样白”,眼睛呈现浅红色,在船头上坐着,像个就快在春天融化的雪人。

“埃里克。”那小男孩开口道,“你看起来不太好。”

“说得跟你看得见我似的——小屁孩儿,别坐在船头,你不想又被晒成煮熟的虾吧。”

“我能用心感受到你糟糕的状态,再加上你现在跟巨龙一样张嘴吐出的火气——天地良心,学监听到我要请不定期长假时可是气炸了,这个船队能这么早抵达可都是我的功劳。”

“少废话罗兰,给我滚进船舱里,我们没时间耽搁了。”

“好的好的,我这就进船舱里。”罗兰.贝尔格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不过,你说的赶时间,是指要去追那几艘龙头船吗?我先说好,我借调的这批船队可追不上那些海盗,再加上他们的海域我们不熟,就算追也只会越追越远。”

埃里克.格林朝安妮塔吩咐了几句话,然后自己走上了船首。此时,陆地上隐隐走来了几个人影,人影越来越多,最后有差不多二十多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安妮塔望过去,发现那些人竟是芬恩克斯的居民——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躲过了屠杀!

那些人虽然躲过了屠杀,但看起来已经到了极限,步履蹒跚,神情恍惚,像是还没从恶魔已经离开的现实里走出来,摇摇晃晃地朝着他们下意识相信的威尔教旗帜缓缓走来。

“那群海盗的龙头船船身很窄,船舱也装不了什么东西。看他们的航速,最多也就带了一周的补给——弗兰德教使,看看最近的岛屿在那里,他们很可能就会在那附近停靠。”

“那些村民……”

“收板。”埃里克朝着船员大声指挥道,“开船。”

随着高处船员的一声号角鸣声,各船只便又开始缓缓转向。

安妮塔站在原地,愣神地看着陆地上开始朝着船只跑过来的居民。

“他们待在这里很安全。”罗兰忽然朝她开口道,“比起跟着我们去跟海盗作战,现在的芬恩克斯要安全许多。”

安妮塔没有回应,过了半晌,便别过了头,沉默地走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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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位船员表示自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

“就是那种腥味儿,铁锈味儿!”一个船员左手端着自己的饭盆,右手在那儿抽象地比划道,“我们在阿普苏之日杀羊时,就是这股味道。”

已经喝得微醺的祭司摆摆手:“这不海上吗,腥点多正常。”

“不不不祭司大人,那根本不是一个味儿——”

“是有股怪味儿。”白发的小孩儿裹着厚厚的斗篷,拿着面包挤进了船员堆里,“我也觉得自己闻到了。”

“看吧,罗兰都说——罗兰,你在干什么?”

罗兰停住了像小狗那样嗅闻周围船员的动作,蹲在了原地,全身缩在了斗篷里面,似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

海风拂面,远处的天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乌云。波光粼粼的海面下游弋过一队鱼群,负责打捞的水手的欢快的哨声从船头传到了船尾,而罗兰低头望着自己脚下,整个人如一袋粮食那样一动不动地立在那。

周围的船员都安静了下来,醉醺醺的埃里克祭司也将酒放到了一边,迷蒙的眼里划出了一道清明。

“我听到了。”罗兰闭上了眼睛,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在这下面。”

“粮仓?”一个船员小声问道。

“嗯。”罗兰说,“面包上有一样的味道。”

埃里克站了起来,打了个手势让周围几个人撤开。罗兰抓着他斗篷的帽沿走到了一边,又看着埃里克从楼梯走了下去,来到了储藏室的门口。

埃里克用凶恶的眼神示意他走开,罗兰用装作没看见示意自己不走开。

追着船的海鸟发出了一声长鸣,翅膀的影子自船身上一掠而过。罗兰抬头看了眼那白色的海鸟,随即听见了他们的祭司大人猛地踹开了储藏室,如悍匪般走了进去。

他站在了门口,静静地望着里头。但他的眼睛其实看不太清什么,他只是更为细致地去听,用耳朵、鼻子、皮肤,去“目击”这储藏室里的一切。

自窗外打来的光被窗框分成了两束锥体,斜斜地照射着储藏室里飞舞的灰尘和沉积的草屑。藏酒浓烈的香味和风干的羊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将那淡淡的血腥味儿遮盖在网下,与海风的咸涩混为一体。

埃里克.格林抬脚踹开了那一摞的布袋。粮食发出柔软的沙声,而布袋后的那个娇小的身影自暗处突兀出现。

昔日柔顺光亮的头发被血污沾染,发梢死死地粘在一起,白皙丰润的脸庞如今消瘦暗淡,克拉克的矜贵只剩下伤口溃烂的恶臭和被恨意泡烂的一只灰色眼睛。

希尔德.克拉克如一只受惊的老鼠一般蜷缩着,但眼神又像条害病的狗,死死地盯着来人的脖子。

祭司紧绷的神经放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只落难的小老鼠是怎么偷溜上船的,也没兴趣知道对方为什么要上船,但这样一个垂死的人小东西显然不足为惧。

他伸手抓住了希尔德.克拉克的头发,粗暴地把那个正企图抓挠他手臂的女孩儿拖出了储藏室,走到了甲板上。

安妮塔此时正在加班上观察风向,希尔德几乎是被扔在了她的面前。

听到动静的船员渐渐围了上来。

“把她丢进海里去。”埃里克说,“威尔海姆死了,克拉克家的血脉留着也只会是麻烦。”

“不要!”希尔德撕裂的声带奋力道,“带上我!你们这条船是不是要去追格雷!带上我,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安妮塔从惊惧中回过神来,连忙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希尔德面前。

“别那种表情,威尔海姆.克拉克已经犯下了叛国罪和背弃教义罪,他们一家都该死。而你们……威尔神可是专一且严厉的神,可不需要太过于博爱的信徒。”

埃里克往教袍上擦了擦自己粘了血的手。慢慢地将重心放在了左腿上,佝偻着背,冲安妮塔抬了抬下巴,用那双鹰隼样的眼睛看着安妮塔说:

“宣誓你的忠诚,安妮塔。”

“你来把她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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