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汉子也舐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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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初上，安卓二人正在大壮家享受好多天来第一顿家常饮食。相比于卓万里的恶狗扑食般的吃相，安羽生就文雅得多了，也正是如此，其内心深处才不断的懊悔：“懒虫这家伙抢吃的时候怎么这么猛，好菜都快被他吃光了！”
魏婆婆一脸欣慰的望着他俩，还劝着羽生：“安公子你快呲啊。”
“在吃的，魏婆婆。”安羽生一边微笑回着一边心在滴血，我的翩翩佳公子形象，怎么遇到卓懒虫就总是在受挫呢。
一旁的王大壮正端着一碗米只不足百一的寡水粥咕噜咕噜的喝，桌上的鱼，蟹，竹荪，野菌啊，看都没敢多看一眼，却仿佛已铭刻心头，化作足以下饭的美味佳肴。眼瞧粥快见底，大壮愣了一愣，犹豫着再添一点，却想着若是自己吃了，今天婆婆大概一口都不会吃或者说是没得吃，遂放下碗对着窗外发愣。
坐他对面的万里叼着螃蟹腿瞥见他的神情，问道：“大壮你看到啥了?有鸟儿吗？是黑色的吗？”说着向羽生挤眉弄眼。
羽生生无可恋的望着他，自从这家伙知道母亲生自己时梦玄鸟入怀，自己时不时会被指桑骂槐的提醒一下新得的外号。
“没有乌鸦啊，我只是在看今晚的月亮挺好的。”大壮一脸憨憨的表情。
“乌鸦？”万里顿时笑喷了，连螃蟹的大钳子都吐了出来，滚到地上吱溜溜的打转。
“万里你够了啊，晚上任何鸟都可能是黑的啊。”羽生一边无奈的笑着，一边略略表达不满。
“是，是。那啥，对了，大壮你家也没米了啊？”
突然听到这个问题，大壮有点慌了神，本想着不给卓大哥他们添堵，但一想到婆婆，还是忍不住回道：“还有一点点，不过，确实是不多了，卓大哥你知道，毕竟现在还没收水稻。”
“放心，今天你安大哥说了，明天我们就去附近给你们买点粮食回来。”虽然有点不爽村里人居然觉得自己之前给得太少，顾念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安卓二人之前还是讨论出一个妥协的办法。
“真的？”大壮目冒金光。
“哎，卓大恩人啊，死不得…”魏婆婆听得此言，忙抓住万里的手：“我们两婆孙搜你的恩惠太多了，过意不去啊。”
万里突然有点慌，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命不久矣，正在人世间苟延残喘一般。一旁的羽生接话道：“魏婆婆您别客气了，您看，大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得多吃点啊。”
“可是，邻近几个村好像去年粮食收成也不太好，这会怕是存粮也不多了。”这么想着，大壮迟疑着说。
安卓二人面面相觑，二人本商量好给村子买点粮食，却没想到还有这茬儿，更糟的是，现在两人没办法出现在大市镇，难道，还是只能给钱？
正这么想着，屋外响起了叫门声：“大壮，在家不？”
“在呢，七婶。”
“我进来了啊。”众人听到吱呀的声音，紧接着是哐当哐当的脚步声。
安卓二人循声望去，一满身腱子肉、连脸上也是赘肉横生的中年女子正风风火火的穿过唯有黄土的庭院，快步进屋。进屋后，还未等大壮说一句话，女子就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边流着泪边口里念着：“请卓兄弟、安兄弟救救我孩子。”
我们不是医生啊？卓万里心想着。羽生却早已反应过来，慌忙去托女子的手臂，口中说着：“七婶你这是干啥，有事快起来说。”万里也快步上前，从另一方托住女子的手，说着：“七婶，你快起来啊。”两人一起用力，却没拉起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动用真气，却又怕伤着她。
七婶抹了抹眼泪，继续说着：“请两位小兄弟救救我孩子。”
这下连大壮也看不过去了，说着：“七婶你起来说啊，两位大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连魏婆婆也反应过来，忙说着：“七娃他婆娘，你干嘛呢，快起来。”
“是是，是我急火攻心了。”说着，七婶起身坐下，大壮赶忙给她舀来一碗水，还试探着问：“七婶你吃饭了没？”她叹着气：“哎，好几天没心思吃了。”
那你还这么健康，健康到健壮，健壮到彪悍，万里不由得腹诽着。
看着安卓二人疑问的目光，七婶终于开口说道：“两位小兄弟还记得我家孩子吧？”
“是二虎吧？”他家那比安卓二人小两三岁的一根筋孩子由不得二人不记忆深刻。那家伙为了修行缠了他们好几天，最后万里不得不找出家传功夫不能外传的借口才把他打发走。
“对对，哎，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死鬼走了后我好不容易把二虎拉扯大，他又非要充什么英雄进山…”七婶自怨自艾道。
“进山干什么啊？”羽生插嘴问道。
“这个？”七婶眼神闪烁，有点不敢看安卓二人的眼睛。
“七婶你就直说吧，瞒又瞒得了多久。再说了，虽然是一家人，我们为啥要帮他隐瞒，又要瞒到什么时候啊！我们自己也在挨饿啊！”大壮愤愤不平的说。
“哎，大壮你别这么说，我想，我想你三叔那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安卓二人对视一眼，果然跟村长跑路有关吗？
“什么三苏，老三他怎么了？”魏婆婆听到她自己帮着哥哥嫂子养大的老三出了事，巍颤颤的凑上前问道。
“什么原因？那大家伙现在都这么饿着，等着饿死啊。”大壮恨恨的大声说。
“哎，…”七婶没有说话。
“大壮你别说了，这些我们都知道。”羽生微微笑着，往魏婆婆方向示意了一下，然后对着魏婆婆说着：“没事，魏婆婆，我们在说你的老三是个好人啊。”
“哦，他就是心藏太好啊，可惜好人没好报，可怜我那小孙子…好久没看到他了。”一边说着，魏婆婆一边陷入了回忆。
“你们知道啊，你们怎么…”
“别说了，”羽生打断他，转头轻声对七婶说：“七婶你快说说为什么二虎要进虎山，别提村长了。”
“哎，我家这倒霉孩子，不肯相信他亲三叔是那种人，”七婶边说边观察二人的眼色，发现没有异样，又看了看魏婆婆，她显然没听见，才继续说道：“就为这事，还跟几个小青年打了一架。”
“二虎应该不会吃亏吧，毕竟随你。”万里嘿嘿笑着，二虎那体格，别说村里的年轻人，就是自己，要不是炼体有成，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七婶一脸尴尬：“那倒是，村里那几个小年轻一起上都没打过他。不过防得住人家的手，防不住人家的口啊，大家都这么说：‘你三叔拿钱跑了，咱们村里人就等着饿死吧’，他也没办法啊。最后实在受不了闲言碎语，就赌气说一定会不让村民饿着的，本来我家那死鬼生前就是猎户，但我想着他还小，”
他还小？万里一脸无语。只听七婶继续说道：“一直不准他进山打猎的。但这次他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一个人偷偷的跑进山。前两次我每天提心吊胆啊。幸好也没出什么事，而且每次他都给村里拖回来一头野鹿。”说到这儿，七婶面浮喜色，继而神色一暗，接着说道：“我想着这孩子还挺有出息的，也就没再阻止他了。哪想到这次，他都进山五六天了，还没回来。”说着七婶又抹了一把泪。
“那他往哪个方向去的？”
“不知道啊。他怕我阻止他，每次都自己偷偷走。求求两位小兄弟帮我去找一找他吧。”说着七婶就又要跪下。
二人一脸黑线，虎山这么大，还没有方向，这可怎么找？倒是大壮安慰着七婶：“别担心七婶，两位大哥一向仁义心肠，肯定会救二虎哥的。”你倒是做了好人，我们怎么办？万里一脸不爽的看着大壮，大壮憨憨的笑着：“二位哥哥我可能知道二虎哥去了哪儿。”
据大壮的说法，二虎上次打猎回来给自己家送鹿肉时，见得魏婆婆耳朵不好，曾提过听说野牛肉好像有改善听力的功效，准备下次上山时弄一点回来。而村里猎户王麻子又曾经吹牛，说他有一次上山遭逢大雨，慌不择路，跑到虎山西边的恶来峰一间破庙里，曾见得成群的野牛在大雨中狂奔的壮观景象。虽然王麻子在上次的虎患中英勇就义（就是看到老虎来了慌不择路跌到臭水沟里摔断了脊柱，嚎了好几天才死）而死无对证，想必二虎也是听过这传闻。
就这样，安卓二人继上次追杀吊睛白额大虎后再次上了山，不同的是，上次是二虎陪同，这次，是寻找二虎。为了给他俩带路，大壮也陪他们上山了，本来七婶闹死闹活要同去的，但二人想着一是不方便，二是和大壮更有话聊些，虽然上山有点危险，有二人在，只要不是类似黄蚕那种变态神虫，应该都没啥大问题。所以一合计就把七婶留下来陪魏婆婆，三人结伴进山。
虎山其实并没有路，原本在近山的地方有人的脚印顺着最易行的方向踏出只能起到指引方向的小径，但是近来因虎患所致，连进山的人都欠奉，这条小径也渐渐被野草淹没。所幸的是大壮毕竟当着孩子头，曾偷偷带小孩子们上山挖过野菜，倒也勉强找到小径领着二人向西方的恶来峰方向一路摸去。
“羽生，你说这次咱们能掏两只虎仔儿回来养不？”一边踏着杂草丛生的小径，万里一边问着。
羽生回头瞪了他一眼：“别乱想了，这儿的老虎应该没有像黄蚕那种能修行的，虎崽子也没什么用。”
“我不是说要那种，就普通的老虎仔就好。”
“你养得起吗？”
“怎么养不起，你看大爷我像没钱的啊？”万里不高兴的跳将起来。
“像。”
琢磨着最近日夜奔逃，衣服被江水泡的惨白，此刻低头看去，衣角裤脚不仅沾着不少杂草，还被草汁染得惨绿，确实不堪入眼，万里微微一笑：“这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吗，等大爷我回到牛货洲，照样是吃香喝辣的公子爷。”
“公子爷画还我可好？”
“送出来的东西还想要回去？你的脸呢？”
“被某人贴到自己脸上，厚成城墙了。”
“两位大哥，你们没钱了啊？”领路的大壮听得他们的话，停下脚步怯生生的问道。
“额，没有。大壮你个小屁孩担心个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哥哥我随便掏点金子就够你娶两个老婆的。快走，别停。”
“卓大哥，啥是骆驼？还有，我为啥要娶两个老婆，养不起啊。”
“你这没追求的家伙。”万里一巴掌往大壮头上招呼。
“就你有追求，昨晚上不知道是谁说梦话吼了一晚上的我的螃蟹腿，你怎么当时不捡起来吃呢？”羽生接道。
最前头的大壮反而脸色一红。
“这个，有吗，你有证据吗？这可是你说的，万事都要讲证据，拿不出证据别乱诬赖人啊。”万里理直气壮的反问，一边暗想着，这家伙晚上不怎么睡觉，不知道听到自己多少丑事，万幸没法记录。
“你就得意吧，下次我去你们牛货洲买个幻声环，看你还怎么抵赖。”
“那么贵的东西你换得起吗？”
羽生微微一笑：“你说呢？”
不妙，这家伙家底挺厚的，以后不能跟他走得太近，不然怕是啥秘密也没有，不过话说回来，剩下的秘密本来也不多了。
“两位大哥，翻过前面的登高峰，就看得到恶来峰山顶的那个寺庙了。据说庙的另一边有个大草坪，王麻子就是在那边看到野牛群的。”
“行，别说废话了，快点赶路。”
“是谁先说废话的？”羽生一边鄙视着一边继续赶路。
突然，羽生大叫一声：“小心。”接着身形一闪，出现在大壮身前的转角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