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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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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养了好几日,服用了所有的青霉,甚至包括之后若紫派人送来的四瓶,他终于退了高烧,但是我那日的不安终于成真,传的沸沸扬扬。

若紫因为忧思过度滑胎了。

那日我隐约间就觉得不对,只是到底因为紫琉的事情走的极快,又兼之内心其实隐约盼望着那孩子消失。毕竟它父亲不爱它,它母亲又太过偏执。它消失反而对他们都是极好的结局。只是若紫那形容,不仅仅是从身体上收到了刺激,更是精神上无比的脆弱。

我们那个时候毕竟走的太过急切,白壁与睡莲又不愿意我在此事上插手,所以导致白家那两个女人乘虚而入,终于使得她们在某种情况下控制了若紫,之后又有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给她们去发酵此事。现下这正是他们送我们的成品,苦酒。

然而这些事情都已然发生,对于过去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母亲虽然从始至终未曾表明过态度,父亲的态度也偏向于软化了些,只是朝堂之上风起云涌间还是希望紫琉娶了若紫为妃。

我虽然不愿此事发生,但去看望紫琉时也旁敲侧击过。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

“你猜猜看。”他大病初愈,没什么精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气无力的缘故,只觉得他眼波流转间隐约有着媚色。

“我不猜。”

“那我不告诉你。”

他敷衍我,我知道。但看着他大病初愈后面色雪白,唇色也是极淡的粉色,终于放弃了追问,只是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恩。”他低下头,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知道他不愿和我对视。

然而谁知道他竟然那般放肆,不过刚从高烧中恢复过来,竟是伤口肿胀还未完全消去就偷偷溜出了宫并且去了一家别院。

我听见此事的时候简直是震惊的。他竟然一个人也没带就那样偷偷的溜了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何况这样一去,竟是去了半月有余。

母亲原本听闻他病愈极为欢欣,然而刚准备去看他,就传来了他溜出宫去的消息,我们只敢瞒着她,说紫琉因为觉得憋闷,去了甘桧家的别墅避暑。

她知道,但是我们要瞒,她就只装着被瞒过了的样子,只是常常问他是否伤口好些了,又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但她眼里的忧心忡忡是瞒不住人的,而且随着紫琉不在宫里的时间越长,她的眼神就越发难以描述。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哪里,只是旁人怎么叫他都不回来,现下母亲那般的想他,白璧又素来拿不住他,思来想去,只有我托病不去母亲那边才有空去寻他。

再怎么生气,也只剩下我去寻他了。

于是便问了甘桧位置,翻出他前几年的一套衣服换上,自己领着睡莲悄悄坐了她家的马车一起出了宫去。

到了那处,却发现那不是一般的娼馆,却是一间大院,连花园都有,占地足有三四亩的一间院子。想是那人在自己行业当中也是翘楚。

我面色大概极为难看,睡莲轻轻地问我,“殿下,可还是要进去?”

自然是要进去的。

上了门前,睡莲轻轻地叩响了门,过了一会便有收拾地极利索的一个童儿过来开门,低声问,“有甚么事情?”

这口音极为特殊,竟像是代国口音。

我心里突突地跳,想是有些过去的事并没有消失,他们只是悄悄的,静静的潜伏在我的血液里面,直到现在还不肯消失,稍微有些风吹草动,稍微有些风寒入体,他们就迅速地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大树。

我定了定神,道,“我有事来找你家小姐的客人。”

“你是谁?“他狐疑的看着我,”我家小姐可没有客人.”

“你去问问他,问问他可要不要见我,我也不管你家小姐有没有客人,只是若你误了你家小姐客人的大事,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他虽年纪小,却也依旧知道利害,便问,“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找对了人,得我先去回过小姐才行,只是,尊驾该如何称呼?”

我迟疑一会,知道此时不该吐露真名,却又要是一个他能想到那是我的假名。

于是我道,“就道,阿夏来寻阿兄了吧。”

他道,“稍等一会。”慢悠悠地关上门,想来是去禀报他家小姐了,我站在门口,只觉得心里怒火越烧越旺,几近崩溃。

过了许久,门外站着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还好今日我与睡莲她们均带了幕离,掩住了面目,不过就算这样,朝中众人估计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我是谁,出来做了什么。谁知道明日又会传出来什么样的谣言呢。

那小童终于回来,拉开门,道,“小姐请您到前厅坐着。”

我咬着牙,双手在袖子的遮掩下不住的握紧松开,最后还是跟着他去了前厅,那小姐也出来了,约莫十**岁的模样,比我们大了好几岁,生的倒是极温婉的模样,穿着家常的半新不旧的灰紫色外衫,松松地挽着半鬓,配着白玉的插梳,面上薄薄的施一层脂粉,唇上淡淡的点一些胭脂,看起来风流婉转又不失气度。笑吟吟地上来和我道,“见过小姐。”所有的姿势都是调教出来的好看温婉,离我的距离也恰到好处,使我闻到她身上那淡却特别的脂粉香气,又不显得过于亲近。

我也不回礼,她受不起。

见我冷淡,她也不生气,只是道,“十二郎稍后就来,还请小姐担待则个,”又吩咐,“还不给小姐倒茶上来?”

十二郎又是什么鬼?

我努力平复呼吸,知道自己气的发疯,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个习惯,六国中确实有些地方有按族谱排辈的习惯,排行越多,说明人丁越兴旺,想来他也是胡诌了个排行来糊弄这个代地的女子。

便微微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她也不恼,只是温婉的行礼又下去了。

等她一走,我一直在袖中捏着的扇子终于被我拿了出来,今日出门并没有怎么挑,只是从那一堆扇子里随便抓了一把,是一把白玉骨的平金扇子,握在手里冰凉温润,最是凝神。

也不知又过了多少时间,我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一股怒气无处可发,而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木屐蹭地的声音,我抬头迅速的瞟了一眼,见是我等待许久的正主,便又强行压回了自己的视线,等那人上了堂,才坐在原处,压抑着心里的滔滔怒火,用折扇缓缓地扇风,让自己心静一些,努力语气平淡。“听闻阿兄最近眠花宿柳,温香软玉,日子过得颇为风雅,实在令人羡慕得很呢。”

我说的似乎极其平淡,但人人都知道我暴怒之前反而会压制一会,睡莲忙上前一步准备劝我,谁知他却极为欢喜,近身凑来,问我,“你生气了?”手中的扇子往我下颌处一探就想挑起我的脸来。

这无异于他亲手点了个炮仗,并且执意捏在手里。

于是我的满腔怒火终于有了个目标。身子向旁一倾,折扇一收便狠狠地打下去,厉声叫道,“你这是做什么!”白玉扇骨沉重坚硬,我下手又极重,便眼睁睁地就看见他手背上浮现出一条红痕。一切发生的都那般快,睡莲已是愣住了。

他吃我这一记痛打,想来明白自己举止不当到了失常的地步,然而就算是那样一记痛打,也没有让他松开自己手中的折扇。他像庙里的泥像一样静止住,只是那双漆黑的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里面慢慢的溢出一点水汽。我本该心软的,我怕他们哭,然而他隔的那般近。近的我能闻到他身上湿漉漉的水汽混着隔夜的酒气与脂粉香。

不说别的,单是那脂粉香气就勾得我手指蠢蠢欲动,我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就是从小到大都想要打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欠过我些什么的缘故。

火气更旺,尽力一推将他推坐在地上,“父亲可是还需要再打你一次?你日日做些这种事情,也不回宫,起初我与白璧还能瞒着,可现下,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他被我推的不稳直接躺在了地上,我恨的只想上去踢他两脚,却见他伸手遮了眼只是苦涩的笑,当即也只觉得拿他毫无办法。夏国王室有我有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冤孽。“我今日来见你,是因为母亲想你,可你看看,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你这个样子,叫母亲看见了又该怎么办?你倒是告诉我,若紫的事情,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他躺在地上,压低嗓音,放得又柔又哑,“今日的事情,是阿兄失态了。阿兄宿醉未醒,还请青璃不要见怪。”

“你不要一笔带过,你以为终日长醉就可以不用管这些事情了么?除非你喝死在这里,否则明天太阳依旧要晒到你。你到底要怎么对若紫?”

“阿夏。”他嗓音嘶哑的道,“我曾经负过一个人,后面她死了。”

“你如果再这样下去,若紫也离死不远了。”

“不一样的,”他躺在地上,移开了手来看我,却原来早已落下了眼泪,“我爱她。”

我却心里冷哼一声,人人都说爱,仿佛爱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她一般,又明知故问的道,“她?哪个她?”

“青璃!”他厉声唤我,“青璃!连你也要来管我的事?我是你兄长,你是个未出嫁的女儿家,怎么好来管我的事情?!”

我冷哼道,“你的事?你以为这就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以为只有你爱谁重要,别人不过是物件没有什么想法?我不管你爱哪个她!你负了两个人!要么就别招惹她们两个,要么你负一个人也就罢了,两个人你都负又是什么意思?那个人死了,我不劝你什么怜取眼前人,我不道你什么三千弱水,既是负了,要么,索性负她个彻底,要么,因为愧疚索性为她守节到底,你一边说你负了她,一边却要招惹别人,什么负不负的我弄不明白,我只问你何必惺惺作态!她既是死了,那你何苦折磨活人?我管你是不是我兄长,你可曾想过她也是别人家的女儿,你可曾想过她也是个未出嫁的女儿家?你可曾。。。”

“够了!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

他在地上咆哮起来,打断了我的话,我止住了话头,只是看着他,他不明白我为什么纠缠于这一件事情,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说自己负了别人。

负就负吧,坦荡一些又何妨?只要和那人在一起的时候对他全心全意,只要是和那人一直都过得很满意,哪怕吵架哪怕发火,只要知道自己问心无愧,一切都没有什么差错的话,那么,负就负吧,毕竟那人。。。已经死了啊。

死去的人的人生就停留住了,可活人之后少则一瞬多则数十年的时光难道就得靠那曾经的几年过日子么?

人心多寂寞,何必强求。

这世上遇见一个能让你真心以对的爱人已是不容易,更何况后面还遇见新的。

和一个人相伴数十载,只要那数十载中他不负我我就极为满意,人生苦短,我只争朝夕。我死了我才不要他的悲伤与痛苦,爱一个人应该以他的一切为重,我活着的时候他不爱我,我死了他多爱我我也不会从棺材里坐起来。

然而面前的这个人,这个身上流着与我极为相似血液的十五岁少年人,他一点也不懂,什么也不明白。然而一转瞬我又意识到了,他只有十五岁,还是个男孩子,男孩子的十五岁,其实和女孩子的十一二岁毫无差别,他们生来就是一副什么也不懂的心肠,这世界又对他们太好,他们什么也不需要懂就可以过比同等女孩子幸福多的人生。

于是我心灰意冷,站起身来把扇子往他身上一扔,“够了,是我的错,你又关我什么事?你不过是我兄弟,我不过是你姐妹,人家兄弟姐妹互相残杀都不算什么大事呢,我为什么非要过来讨嫌?罢了,罢了,一个两个三个都是你的事,我日后也不会嫁给你,管你周围的女人作甚么?左右又不是负了我。”

言罢站起来我就同着睡莲回宫了,之后他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了多久,反正一直到我离开我都没有听见他从地上爬起来的声音。但我着实气的厉害,晚饭都没怎么用就上床歇息了,睡莲知道我气极,半夜来轻声唤我一次好叫我多少用些东西再睡。

我躺在床上只做不觉,眼泪湿透了枕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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