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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流沙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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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跳在空中,驾驭筋斗云,径往正南而去。

须臾,见一座高山,半中间有祥云出现,瑞霭纷纷,山凹里果有一座禅院,只听得钟磬悠扬,又见那香烟缥缈。

孙悟空直至门前,见一道人,项挂数珠,口中念佛。

孙悟空道:“道人见礼了。”

那道人躬身答礼道:“那里来的老爷?”

孙悟空道:“这可是灵吉灵吉菩萨讲经处么?”

道人道:“此间正是,有何话说?”

孙悟空道:“累烦你老人家与我传答传答,我是东土大唐驾下御弟唐僧法师的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

今有一事,要见灵吉菩萨。”

道人笑道:“老爷字多话多,我不能全记。”

孙悟空道:“你只说是唐僧徒弟孙悟空来了。”

道人依言,上讲堂传报。

那灵吉菩萨随即穿了袈裟,起身迎接。

这孙悟空才举步入门,往里观看,只见那满堂锦绣,一屋威严。

众门人齐诵《法华经》,老班首轻敲金铸磬。

那灵吉菩萨整衣出迎,孙悟空登堂,坐了客位。

随命看茶。

孙悟空道:“茶不劳赐,但我师父在黄风山有难,特请灵吉菩萨施大法力降怪救师。”

灵吉菩萨道:“我受了如来法令,在此镇押黄风怪。

如来赐了我一颗‘定风丹’,一柄‘飞龙宝杖’,那黄风怪当时被我拿住,饶了他的性命,放他去隐性归山,不许伤生造孽,不知他今日欲害令师,有违教令,我之罪也。”

灵吉菩萨欲留孙悟空,吃斋相叙,孙悟空却是推辞,随取了飞龙杖,与孙悟空一齐驾云。

不多时,至黄风山上。

灵吉菩萨道:“孙悟空,这妖怪有些怕我,我只在云端里呆着,你下去与他索战,诱他出来,我好施法力。”

孙悟空依言,按落云头,不容分说,掣铁棒把他洞门打破,开口叫道:“妖怪!

还我师父来!”

慌得那把门小妖,急忙传报。

那怪道:“这泼猴着实无礼!

打破我门,这次出去,使阵神风,定要吹死!”

随即取了披挂,手绰钢叉,又走出门来,见了孙悟空,更不打话,拈叉当胸就刺。

孙悟空侧身躲过,举棒对面相还。

战不数合,那怪吊回头,望巽地上,才待要张口呼风,只见那半空里,灵吉灵吉菩萨将飞龙宝杖丢将下来,不知念了些甚么咒语,却是一条八爪金龙轮开两爪,一把抓住妖精,提着头,摔在了山石崖边,现了本相,却是一个黄毛貂鼠。

孙悟空赶上,举棒就打,被灵吉菩萨拦住道:“悟空,莫伤他命,我还要带他去见如来。”

随即又是对孙悟空道:“他本是灵山脚下的得道老鼠,因为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使得灯火昏暗,恐怕金刚拿他,故此走了,却在此处成精作怪。

如来照见了他,不该死罪,故着我辖押,但他伤生造孽,定要拿上灵山。

今又冲撞悟空,陷害唐僧,我拿他去见如来,明正其罪,才算这场功绩。”

孙悟空闻言,谢了灵吉菩萨后,就是飞入林中对着林下叫声:“悟能兄弟,牵马挑担来。”

那呆子认得是孙悟空声音,急收拾跑出林外,见了孙悟空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孙悟空道:“请灵吉灵吉菩萨,使一条飞龙杖,拿住妖精,原来是个黄毛貂鼠成精,被他带去灵山见如来去了。

我和你洞里去救师父。”

二人撞入洞中,把那一窝狡兔、妖狐、香獐、角鹿,一顿钉钯铁棒,尽情打死,却往后园出了唐僧。

唐僧出得门来,开口问道:“你两人怎生捉得妖精?如何方救得我?”

孙悟空将那请灵吉降妖的事情,陈了一遍。

唐僧急忙对着南方拜了一拜。

他兄弟们把洞中素物,安排些茶饭吃了,方才出门,找大路向西而去。

唐僧师徒三人,脱难之后不过一日,就是走过了八百黄风岭,进西却是一脉平阳之地。

光阴如梭,历夏经秋,见了些寒蝉鸣败柳,一年时间就是直接过去。

这一日正行处,只见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

唐僧在马上忙呼道:“徒弟,你看那前边水势宽阔,怎不见船只行走,我们从哪里过去?”

八戒见了道:“果然是一条大河,却是无舟可渡。”

孙悟空跳在空中,用手搭凉篷看了看,不由的心惊道:“师父啊,真个是难,真个是难!

这条河若论老孙去呵,只消把腰儿扭一扭,就过去了,若是师父,诚千分难渡,万载难行。”

唐僧道:“我看这里一望无边,究竟有多宽?”

孙悟空道:“大概有八百里远近。”

八戒道:“哥哥怎么知道这远近之数?”

孙悟空道:“不瞒贤弟说,老孙这双眼,白日里常看得千里路上的吉凶。

却才在空中看出,此河上下不知多远,但只见这径过足有八百里。”

唐僧不由的一阵烦恼,来回骑着马走着,忽见岸上有一通石碑。

三人一起来看,只见那石碑之上三个篆字,乃是“流沙河”。侧面还有小小的四行字: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师徒们刚刚看完碑文,就听得那浪涌如山,波翻若岭,河当中滑辣的钻出一个妖精,十分凶丑,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身披一领鹅黄氅,腰束双攒露白藤,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

那怪驾着风直接奔上岸来,向着唐僧就是扑来,慌得孙悟空急忙把唐僧给抱住,急忙跳到岸上。

而八戒则是放下担子,掣出铁钯,向着那妖怪就是打了过去。

那怪使宝杖架住,他两个在流沙河岸,各逞英雄,两人来来往往,战经二十回合,却是不分胜负。

而孙悟空则是护着唐僧,牵着马,守着行李,见八戒与那怪交战,就恨得咬牙切齿,擦掌磨拳,忍不住要去打他,掣出棒来道:“师父,你坐着,莫怕,等老孙和他耍耍儿来。”

唐僧劝了两句也是没有劝住,就见孙悟空跳到前边,原来那怪与八戒正战到好处,难解难分。

孙悟空轮起铁棒,望那怪头上就是一下,那怪急忙转身,慌忙躲过,直接钻入流沙河里。

气得个八戒乱跳道:“哥啊,谁着你来的!那怪渐渐手慢,难架我钯,再不上三五合,我就擒住他了!他见你厉害,败阵而逃,怎生是好!”

孙悟空笑道:“兄弟,实不瞒你说,自从降了黄风怪,下山来,这个把月不曾耍棍,我见你和他战正酣,我就忍不住脚痒,故就跳将来耍耍的,谁知那怪不识耍,将人跑了。”

他两个搀着手,说说笑笑转回见了唐僧。

唐僧道:“可曾捉得妖怪?”

孙悟空道:“那妖怪不奈战,败回钻入水去了。”

唐僧道:“徒弟,这怪久住于此,他知道这水的深浅,似这般无边的弱水,又没了舟楫,须是得个知水性的,引领引领才好啊。”

孙悟空道:“正是这般,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怪在此,断知水性,我们如今拿住他,且不要打杀,只教他送师父过河,再做理会。”

八戒道:“哥哥不必迟疑,你且先去拿他,老猪看守师父。”

孙悟空笑道:“贤弟呀,这事我不敢说嘴,水里勾当,老孙不大十分熟,若是空走,还要捻诀‘避水咒’,方才走得;

不然,就要变化做甚么鱼虾蟹鳖之类,我才去得。

若论赌手段,凭你在高山云里,干甚么蹊跷异样事儿,老孙都会,只是水里的买卖,有些儿丢人了。”

八戒道:“老猪当年总督天河,掌管了八万水兵大众,倒学得知些水性,却只怕那水里有甚么一家子老小,七窝八代的都来,我就弄他不过。

一时不被他给看收拾了。”

孙悟空道:“你若到他水中与他交战,却不要恋战,许败不许胜,把他引将出来,等老孙下手助你。”

八戒道:“就这说定了,我去也。”

说声去,就剥了青锦直裰,脱了鞋,双手舞钯,分开水路,使出那当年的旧手段,跃浪翻波,撞将进去,径至水底之下,往前走去。

却说那怪败了阵回,方才喘定,又听得有人推得水响,忽起身观看,原来是八戒执了钯推水。

那怪举杖当面高呼道:“那和尚,那里走!仔细看打!”

八戒使钯架住道:“你是个甚么妖精,敢在此间挡路?”

那妖道:“你自是不认得我,我不是那妖魔鬼怪,也不是少姓无名之人。”

八戒道:“你既不是邪妖鬼怪,却怎生在此伤生?

你端的甚么姓名,实实说来,我饶你性命。”

那怪却是不答话,见那钯打来,使一个“凤点头”躲过。

两个在水中打出水面,各人踏浪登波,这一场赌斗,二人整斗有两个时辰,不分胜败。

却说那孙悟空保着唐僧,立于左右,眼巴巴的望着他两个在水上争斗,只是他不好动手。

只见那八戒虚幌一钯,羊输诈败,转回头往东岸上走。

那怪随后赶来,将近到了岸边,这孙悟空忍耐不住,撇了师父,掣铁棒,跳到河边,望妖精噼头就打。

那妖物不敢相迎,直接就是又钻入河内。

八戒嚷道:“你这弼马温,真是个急猴子!

你再缓缓些儿,等我哄他到了高处,你却阻住河边,教他不能回首,其不拿住他了。

他这次进去,定是不肯出来了。”

孙悟空笑道:“呆子,莫嚷,莫嚷,我们且回去见师父去来。”

八戒却同孙悟空到高岸上,见了唐僧。

唐僧站起身来道:“徒弟辛苦呀。”

八戒道:“且不说辛苦,只是降了妖精,送得你过河,方是万全之策。”

唐僧道:“你才与妖精交战何如?”

八戒道:“那妖的手段,与老猪是个对手,刚刚大战之时,使一个诈败,他才赶到岸上,见师兄举着棍子,他就跑了。”

唐僧道:“如此怎生奈何?”

孙悟空道:“师父放心,且莫焦恼。

如今天色又晚,且坐在这崖次之下,待老孙去化些斋饭来,你吃了睡去,待明日再说。”

八戒道:“说得是,你快去快来。”

孙悟空急纵云跳起去,正到直北下人家化了一钵素斋,三人吃了之后。

唐僧见他来得甚快,便开口道:“悟空,我们去化斋的人家,求问他一个过河之策,不强似与这怪争持?”

孙悟空笑道:“这家子远得狠,相去有五七千里之路,他哪里得知水性,问他有什么用?”

八戒道:“哥哥又来扯谎了,五七千里路,你怎么这等去来得快?”

孙悟空道:“你那里晓得,老孙的筋斗云,一纵有十万八千里。

像这五七千路,只消把头点上两点,把腰躬上一躬,就是个往回,有何难哉!”

八戒道:“哥啊,既是这般容易,你把师父背着,只消点点头,躬躬腰,跳过去罢了,何必苦苦的与他厮战?”

孙悟空道:“你不会驾云?你把师父驮过去不是?”

八戒道:“师父的骨肉凡胎,重似泰山,我这驾云的,怎称得起?

须是你的筋斗云方可。”

孙悟空道:“我的筋斗云,说起来也是驾云,只是去的有远近些儿,你是驮不动,我却如何驮得动?

自古道:‘遣泰山轻如芥子,携凡夫难脱红尘。’

像这泼魔毒怪,使摄法,弄风头,却是扯扯拉拉,就地而行,不能带得空中而去,像那样法儿,老孙也会使会弄,还有那隐身法、缩地法,老孙件件皆知。

但只是师父要穷历异邦,不能够超脱苦海,所以寸步难行也。

我和你只做得个拥护,保得他身在命在,替不得这些苦恼,也取不得经来,就是有能先去见了佛,那佛也不肯把经善与你我,正叫做‘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

那呆子闻言,喏喏听受。

遂吃了些无菜的素食,师徒们歇在流沙河东山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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