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场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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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小雨与雾气混合在一起,七叶树的叶片湿漉漉的,星星点点滴下露珠。枝桠间,已经成年的灰雀正在把小虫反哺给它们的父母。这一家鸟欣喜地在温暖干燥的巢穴里赏雨,它们快乐的叫声与雨声混杂在一起,生生把凉意唱出了欢乐。
可是,这棵七叶树,是洛佩斯菲尔德城东公墓里的守墓树,一对红头发的夫妇正托着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他们的女儿。那微笑的女孩子的双马尾也曾是火红且热烈的,现在却被这张照片冷酷地褪成黑色,了无生息。
“博斯克先生,太太,请你们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维卡也不希望看到你们难过。”蒂娅娜眼圈肿胀成个桃子,但是她仍然勉力安慰哭成泪人的维卡的母亲。
“我……我……”因为长时间高强度哭泣,博斯克太太脸部肌肉僵硬到说不出话,她扶着自己并不健康的腰椎,轻轻地发出几个听不清的单词。
“我不支持维卡来做这些东西,就是怕出这种事情,她骗我说,只是写写文书,给组长端茶倒水。那天我看见她带着人布置检查岗,我还跟她吵架!”博斯克先生用尽全力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左半边脸登时红肿起来。
“是啊,谁也没有想到,即使从应急组辞职,她却仍然遭到了罪犯的报复。我们同组的队员帕西瓦尔也被杀害,博斯克先生,我知道这样说您可能不太高兴,但是,他们已经确认了情侣关系,我自作主张把帕西瓦尔的墓放在维卡旁边了。”蒂娅娜遗憾地说。
博斯克先生转身向右手边看去,那上面赫然写着“帕西瓦尔·珀利,1424-1453。”
墓志铭是:“只要暴力没有被消弭,人类的勇气就永远不会终结。”
博斯克太太沉默几秒,摘下胸前别着的的金鱼草,把这一串洁白的花朵,放在差点成为自己女婿的年轻人墓前。
“没什么介意的,相反,我希望女儿在黄昏之城里有个作伴的人,我想她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她擦着泪水,哽咽地说。
终结之末教会的唱诗班是长时间为应急组成员葬礼服务的,穿着黑色沉重长袍的修女们列好队,为首的一位摘下兜帽,示意宾客与家属靠边站好。她的脸上有一种超越了年龄、时代、种族的死气沉沉的、不可侵犯的美。
“凡遇葬礼,应奏《黄昏曲》迎旅篇,第十四小节至最后一节。迎亡魂入终结之圣土。勿扰生者,永远安眠。”她平直地说。
紧接着,就像已经排练过无数遍一样,所有修女一齐摘下兜帽颂唱,与领头这位不同,她们兜帽下面是一层可怖的面具。
幽魂!徘徊着、徘徊着,你在恐惧冥河的哪一颗遗珠?
残躯!战栗着、战栗着,你在仰望断壁上哪一只兀鹰?
死亡!啜泣着、啜泣着,你在等待黄昏下哪一棵朽木?
为何?献祭死亡本身,你就欣然收下,让它永远枯萎?
为何?抢救生命之火,你就毫不留情,信手将它掐灭?
主啊,在你的圣土,你是一切的主宰。
若是罪人,请以炙热的烈焰灼烧他的恶,使他净化成纯洁。
若是凡夫,请以托帕的光辉考验他的善,使他蜕变成良材。
若是英雄,请以银杏的枝条装点他的灵,使他荣耀于万载。
主啊,主,你听见了吗,如果听见,就请带走他们,前往你的天国!
泪水仍在他们的脸上,但每个宾客都流露出神往的微笑,
一切出奇的和谐。
“曲毕,宾客献金鱼草、铃兰、白鸢尾花!”那为首的修女高声道,这句话她使用的是最高规格的教会敬语,高低起伏的音节比古典乐还要恢弘。
博斯克太太抽噎了两声。
螓的眼眶也湿润了。这是她刚刚收到的邮件,以一种悲戚的方式宣告了098的结局。这场戏终于落幕。
然而,其他的悲剧仍在上演。
“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悼念在这次行动中牺牲的十五位勇敢的应急行动组成员,这几乎是洛佩斯菲尔德外勤组最强大的那一批中坚力量。愿终结的光辉永远照耀他们,愿黄昏之城没有死亡,愿信仰颠覆之镜的异教徒早日被严格筛查,走上正途。”帕西瓦尔激昂地念着手中长长的悼念稿。
“好在,作为他们队友的本人,在蒂娅娜·卡斯特罗女士的引领下,在彼得·埃尔南德斯的帮助下,在维罗妮卡·博斯克的献身下……成功消灭罪恶的“鉴者”团伙。”他歇一口气,跳过这个稿子上写的“在恩斯的坚持下”,继续念。
“洛佩斯菲尔德的美好,是罪恶势力不遗余力破坏的:洛佩斯菲尔德的安危,是全体应急组成员共同捍卫的;洛佩斯菲尔德的未来,是全体居民共同开创的!我们在这里,共同表达对他们的敬意与感激,也共同接过守护家人好友的重担!”
紧接着,又念了一些歌颂自己的锦绣文章之后,帕西瓦尔大声喊道:
“他们让我们放心欢笑,我们让他们不再孤单前进。为幸福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请全体小镇居民与我一起,与修女唱诗班一起,颂唱挽歌!”
唱颂歌的什么人都有,
两鬓斑白的老人,巍巍拄着拐杖却拒绝坐下。
垂髫稚嫩的孩子,乖乖牵着父母不愿意玩闹。
戚然拭泪的男女,紧紧跟随修女的曲调和唱。
“小镇的人心,小镇曾经因为出血热散掉的人心,被这样一场葬礼凝聚起来了,而凝聚的中心,正是演讲台上,那令人安稳的高大身影。
他是所有人的骄傲,-他冒着生命危险,解决了最大的隐患。他敏捷的身手使他成为唯一一个幸存者。他躲过了队友不理智的引爆,并且丝毫没有怪罪那人的鲁莽。
他是这样一个伟岸的、强大的、宽容的人,他是一个英雄。他就是帕西瓦尔·珀利。”阡把投屏的一部分截到自己的智脑上,他大声把那段话读出来,那些夸张的溢美之辞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评价道:
“老师,你看看,这都是什么玩意,001让当地媒体每天宣传这些东西,好像洛佩斯菲尔德没有他,就会陷入末日一样。看看这报纸,别说自己被写成这样,念出来的人都觉得脸红。他还故意抹黑恩斯,说他不顾队友安危,擅自引爆,有他这样的吗?”
“他很有手段嘛。”故纸教授把这段文字认真揣摩了一下,“我好像知道当年的‘他’是怎么做到那么快升职去首都了,这番操作简直闻所未闻。我决定了,在第一阶段投一票,就给001吧。
“老师,您怎么能?”
“我得给未来领袖的人格趋向弄平衡一点,竹纸、平纸他们几个都投票给偏泛善和全善的载体了。谁知道圣母型人格够不够对抗混乱?”故纸拍拍自己的学生,“我建议,你和几个后辈投票的时候,就不要按照厚黑程度来选,你可以看看一些奇怪的衡量标准,我们老骨头们,都是些老成谋国的套路,说不定年轻人想法更开阔。”
“好的,老师……”阡内心唯一剩下的一点点不快也渐渐平息,他深切感受到了这位老人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