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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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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warboek

米和抱着殷天走出老洋房时,  老莫终于得偿所愿,能一泻千里了。

她刀子一样的眼神飞射过去,米和无动于衷,  他对除了殷天的女人,  都怀有一种清冷的疏离。

穿过一地火红的塔索花,两人拥坐在花园吊椅上。

身后是棵盘藤老树,枝叶离离矗矗,全然盛放,成了遮天的树伞,  庇佑庭院

街面走过一长发赤脚的意大利女人,拎着高跟鞋向两人投去一眼,  低头抽烟匆匆而过。

那霎间,米和神魂恍惚,  仿佛回到耶鲁的罗克特小宅。

折腾了大半宿,殷天终于疲顿,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他就这么拥着她坐了一夜。

殷天有几次幽幽转醒,  怕他久坐伤了肩颈,  想扯他回屋睡。

眼一抬,就看到他惘然且沉迷地望着自己,轻柔地,沉静地,  像水一般绵软与坚定。

“睡吧”米和出声宽慰,  他看一会黑皮书,看一会她,  觉得时间稍纵即逝。

快4点的时候他给张乙安发信息,讲了他追至澳门的始末,最后提出要看殷天的体检报告。

枯瘦的身骨在今夜给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他担忧不止是营养不良、贫血、骨质酥松……

长久的高负荷工作必定会带来部分隐秘疾病的前兆。

殷天蹭着脑袋重新入睡,米和看着被花花绿绿包裹的黑皮书哭笑不得。

他拆下包装轻轻抚摩着封面,那是集血泪、荣光、救赎与罪恶共体的书籍,是米家祖辈们辉煌学术的见证与结晶。

它跳过了自然哲学、机能定位、神经生理学这些启蒙阶段。

直接从细胞神经理论开始整理记录。

他的第一任作者是米睿清。

米和该唤他一声老祖宗。

米睿清1842年出生于广府香山。

1856年,12岁的他前往澳门就读于马礼逊学校,并在11月,随校迁往香港。

1862年1月,经由布兰特夫妇资助,拿到了远赴美国求学的机会。

4月12日,米睿清抵达纽约,进入了马萨诸塞州孟松学校,并于1864年顺利毕业。

次年,他与未婚妻楼绒共赴英国爱丁堡大学学医,1867年冬,儿子米时督呱呱落地。

米睿清在获得学士学位的同时,留校医院实习了两年。

1872年获博士学位,而后举家返港。

夫妻二人共同供职于香港的伦敦会医院。

楼绒家世显赫,是清末医学大家楼氏的长女,父亲楼牧野是当时李总督的座上宾。

楼绒随丈夫在爱丁堡学习时,将杂乱的课堂笔记重新整理成册。

分为了解剖学、生理学和外科学三类,这便是黑皮书最初的形态,诞生于1866年。

在1866至1888年间,它是米睿清的医学笔记。

由楼绒记录,米睿清填补完成,部分专业术语用拉丁文及英文记载。

这些冗长的历史米和悉数于心,这是家族生生不已的传承,是他童年没完没了的睡前故事。

米睿清和楼绒的儿子叫米时督,是个含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

打小继承了父母在医学上的敏锐与聪慧,融汇着西方与东方的文化碰撞。

父母的课堂笔记是他整个青年时期的学习教材。

可他不满足于理论学识,常常西装笔挺地穿梭在香港博济医局、东华医院、西营盘医院、圣约翰救伤会、海关医务处……旁听旁看。

管家刘妈每日黄昏都会恭候在大门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抱怨,“少爷又血迹斑斑地回来了!”

1887年,20岁的米时督干了件大事。

他抗婚不娶,闹得满城风雨。

撇下了媒妁之言的未婚妻,握着一方船票,火急火燎地跟随父亲脚步,远赴爱丁堡大学,主攻临床医学。

他性子野,玩得开。

英国的留学浇溉着他的自由与放肆。

他被医学部的“剪刀手”club戏称为“来自东方的手术疯子”。

米时督时常熬夜研读着学术理论,填充着父母的课堂笔记。

还热衷大量的实体解剖,凝练成实践经验,并成为了当时以严苛著称的希基教授最得意的门生。

1890年7月3日,布莱克福德郡发生命案。

米时督随教授进入警署协助医学检验,结识了比他大4岁的英国女探员jefferson  williams,同时协助希基教授完成了英国医学界第一份病毒成瘾的病案研究。

jefferson果敢干练,英姿飒爽。

完美符合了米时督对女性的所有幻想,他笨拙地坠入爱河,无视母亲的百般阻挠,苦追不休。

1年后春花烂漫时,他在爱丁堡的圣乔治西大教堂迎娶了jefferson。

警察职业的英国妻子让课堂笔记又有趣起来,增加了大量猎奇的命案与欧洲繁复的刑侦手段。

夫妻俩常笑闹地在临街食铺打包芝士、牛肉和红酒,并在夜深人静时,就着美食与微光在阁楼书写笔记。

jefferson的夫妻有荷兰血统,在一次醉酒狂欢后,他们将课堂笔记正式更名为“zwarboek”,那是荷兰语的“黑皮书”,并提出了具有仪式感的家族理念:传承与超越。

1892年儿子米汝鑫在爱丁堡出生。

一家三口生活在皇家医院南侧的贝利斯道上。

1900年母亲楼绒病重。

33岁的米时督独自归国,在印度洋海域遭遇黑风暴,死于海难。

这本课堂笔记在1888至1910年期间,正式孵化成“zwarboke”。

里面包含了米时督大量的实体解刨数据,并修改了父亲米睿清少许的错误比量。

新增了妻子jefferson所记录的命案及欧洲警署大量的刑侦过程和手段。

密密麻麻的字迹里还有夫妻两人戏谑的美食食谱。

在米时督死亡后,jefferson将刑侦实践学术化。

用英文和拉丁文在书中写下23篇关于医药、毒物、刑侦手段的论文。

jefferson的字迹很缭乱,很难辨认,这是米和当初学习时最难攻克的板块。

他的祖父不厌其烦,恨不得重新誊抄了一份,手把手熏陶。

十几岁的孩童尚在懵懂,追求着玩耍的童心,可米和被硬性规定着背诵、研习、考核……

他时常想起那次车祸殷天对他的灼烧止血,老辣的手法,坚硬的心肠,果敢的作风。

便是那一刻恍惚中,他认定她是与他一般高度,符合家族采选,最终能并肩携手的人。

她冲破儿时创伤,成了一强大的幸存者,比他的老祖宗们都锋锐,都凶蛮。

米和一直想隐瞒家族的隐|性病史,可无论如何掩耳盗铃,它都窥觊在幽暗中,不生不灭。

那源于拥有汉英血统的米汝鑫。

他在父亲米时督去世后跟随母亲生活,在jefferson的教育及引导下,对脑科学研究产生了浓厚兴趣。

1910年,18岁米汝鑫准备去伦敦大学学习神经科学“网状非特异系统兴奋水平所决定的唤醒状态”,jefferson把黑皮书交予他,让他继承父亲的遗志,学习大脑意识功能。

大学时期的米汝鑫内向沉稳,却极其钟爱深夜在繁闹的酒馆角落阅读。

点一杯热红酒,记录着黑皮书。

他通过米时督曾经的文字,还原了模糊的父亲形象,并对素未谋面,在港生活的祖父母产生了浓烈的新奇。

1920年,28岁的米汝鑫博士毕业。

在祖父米睿清的再三催促中,他和母亲jefferson一同归港,在宝云道英军医院供职。

1921年冬,他迎娶了香港博|彩大亨毕道海的长女毕伊依。

毕伊依曾留学法国和美国,集优雅与乖张的混合气质于一身。

她与米汝鑫碰撞出了激烈的情感火花,正因渴望和迷恋这种棋逢对手的两|性关系。

毕伊依向米汝鑫隐瞒了毕家具有精神疾病的家族病史。

1923年长子米隋出生。

1927年次子米嵘靳出生。

经米睿清,米时督,米汝鑫三代对东西方医学孜孜不倦的研究和家族扩张。

米家在香港医学界的地位居于榜首,又因独有的英国学术背景和血统而倍受港英官方的优待。

zwarboke在1910至1940年期间,被修订的愈加厚实。

由米汝鑫新增了脑科学和视觉神经板块,占据了全书三分之一的厚度,并补充了大量香港医局医院的病案分析。

从那时起,鉴于对黑皮书的有效传承,家族有了不成文的规定,米家子孙需熟擅拉丁文。

长子和次子在父辈祖辈所营造的光环下孜孜成长。

两人在童年时就显现出高度一致的兴趣点:祖母jefferson的刑侦笔记。

长子米隋对精神分析有独到的天赋,从小跟随母亲毕伊依出入奢华的交际圈。

优雅地站立在角落,安静地观察着到场的每一个人。

对比着长子喜爱出入繁华地,次子米嵘靳截然不同。

他对宝云道医院的停尸间和总警署的法医室情有独钟,因对刑事案件和法医学的高额敏锐度,一直颇受jefferson的宠爱。

1941年12月7日,香港和平安闲。

米隋带米嵘靳窜酒吧跳爵士,约好了次日到新界村屋郊游。

圣诞将至,米家佣人摩肩接踵地搬运着欧洲冷杉树,手舞足蹈地张灯结彩。

管家庞氏还向毕伊依抱怨,这几日举行的防空演习简直就是场玩笑。

然而次日凌晨,飞机轰鸣滚滚,米家人被炸弹爆破和高射炮的还击声炸醒。

香港战役爆发。

在战斗机的掩护下,三十六架日军轻型轰炸机空袭了香港启德机场,九龙水上机场。

同一天日本还袭击了美国海空军事基地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

惊惶中,祖母jefferson  振臂高呼。

带领下着米家,从九龙岛轮渡至半山的鸣日别墅。

12月12日英军司令马尔比少将决定放弃九龙。

“半岛旅”撤回香港岛,九龙沦陷。

在全城急张拘诸,慌手慌脚中。

米汝鑫和毕伊依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在沦陷前以千金掷票。

将18岁的长子米隋和他青梅竹马的医药局富商张家三女张疏颖送离香港。

等17日再送次子米嵘靳时,日军已全面占领香港,他陪父母留在了港岛。

这是兄弟俩,人生轨道的彻底分离。

长子携带着黑皮书与未婚妻张疏颖告别这突如其来的战争,仓促中将留学计划提前。

赴美耶鲁大学学习犯罪心理学。

但有碍于家族严苛的“学医”规定。

米隋临别时答应父亲,自己会辅修第二专业,临床心理学。

小情侣在规避了战争的耶鲁土地上,生活得自在愉悦。

他们轻而易举的掌握了专业知识,活跃在各大社团,米隋甚至被邀请加入精英势力的结盟体。

没有父亲的干预,他将大量时间投放在犯罪心理的学习上。

作为一门交叉性和边缘性的学科,米隋跟随着温贝里教授走访了17个安全级别中高级的州郡监狱,并于1947年以实地分析形式在里克斯岛监狱生活了8个月。

出狱后的第2个月,他与张疏颖举行婚礼。

米隋在婚礼中留着浓密的络腮胡,手臂上还纹着监狱大佬们相送时,硬刻上去的象征罪犯高等阶级的诡秘纹身。

张疏颖穿着短裙婚纱,骑着哈雷摩托,在母校耶鲁成婚。

教授和社团成员组成了庞大的摩托队伍相送。

那座城在那天被马达轰轰所叨扰,杯觥交杂是两人的极致幸福。

1950年张疏颖因无法受孕,在毕伊依的劝导下返回香港。

次年米隋通过生物学、精神病学、脑电学所汇总的犯罪心理学学科,开始疑虑自己是否可能患有精神类疾病。

他越来越迷恋暴力与犯罪,迷恋黏稠的血液和乖张热烈的赤红氛围。

他意识到里克斯岛的监狱生活也许是病变的诱因。

在与父亲的电报往来中,他袒|露自己正处于极大的惊慌之中。

像被囚于莽海,锁于荒沙,四周沧渺,生不如死。

米汝鑫让其速回香港安养。

米隋敛了性子,放弃了博士学习,告别了恩师温贝里教授。

1951年,被家族医治得颇有成效的米隋,前往帝都,将黑皮书亲手交付给弟弟米嵘靳。

zwarboek在1941至1951年期间:

由米隋记载了大量美国安全级别最高监狱的罪犯心理实录。

张疏颖也在书中完成了美|方调查支援科(bau)的整套侧写笔记。

作为夫妻俩独有的小癖好,书中还记录了各类监狱和地下社团夸诞且诡秘的小道消息。

1947年罗芬公寓发生大火。

张疏颖冲破消防阻拦,攀爬至5层,将黑皮书抢救下来。

导致她右臂三度烫伤,黑皮书封底焦黑,永远镌刻住了她的血液。

对比着长子在耶鲁的自在求学。

次子米嵘靳则经历着日本统治时期的香港。

百业凋零,战战兢兢,唯毒|赌盛行。

日军更是在举行“入城式”后劫财抢色。

青年的米嵘靳奔赴在各个重创的社区医局中,帮助民众复元。

夜里常听见年轻的姑娘在三,四层楼的房顶上乱跑,瓦片被踩踏的碎响和姑娘们的惨叫惊心动魄。

他在贫瘠和死亡中第一次认知到自我的微渺。

1945年日本投降,英政府重新接收香港。

米嵘靳说服父亲,“医者不仅需救助生者,也需扶助死者”,从而表明了日后所求学的方向。

1949年,22岁的米嵘靳冲破家族的一切阻力。

在好友的辅助下,瞒天过海进入罗湖口岸,前往帝都医科大。

大学期间,他在《中华医学杂志》和《北平医刊》上连续发表学术论文。

1951年,成绩斐然的他终于获得父亲的谅解,拿到了家族授予的黑皮书。

他囊萤映雪,挑灯夜读,将两年所学所想,皆誊抄在书本中。

米嵘靳温厚感性,在面对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前,喜欢先听旁人讲尸身生前的过往。

大哭一场后穿戴医袍,双手合十祭拜。

他也常在夜间看哥哥米隋在耶鲁的笔记落泪,被放肆而华彩的留学生活所感染。

毕业后,米嵘靳留校任病理学助教。

1955年由校方派往德国维尔兹堡大学医学院学习,专攻法医学,后又在柏林法医研究所深造两年。

1959年获医学博士学位。

次年回香港受司法行政部委托,在都爹利街道筹建香港法医学研究所,并出任香港皇后大道警署首席法医。

1960年,他与留德同专业的上海女孩乔茵娜结婚。

1961年儿子米卓出生。

米嵘靳是见过殷天的。

2008年大地震,81岁的米嵘靳带领香港医学救济团队奔赴青川县,与当时的外围志愿者殷天产生过交集。

他或许记得她,又或许已遗忘。

米嵘靳一定未料到,那擦肩而过的瘦高女孩会成为他的孙媳,加入这个茂盛地家族

zwarboek在1951至1976年期间:

由米嵘靳首次提出了“捍卫医学人文精神”,他将法学和医学作为互通桥梁。

记录了整整93页法医临床学、脑机接口、生物识别、病理解刨和法学笔记。

1960年,97岁的太|祖母jefferson在香港宝云道英军医院去世。

死前再次传达了zwarboek“传承与超越”的精神。

黑皮书以米睿清和楼绒起始,随着米家人奔波山海。

徜徉在爱丁堡、伦敦、耶鲁、帝都、维尔兹堡、都柏林……

它被添加和规整的越来越厚实,越来越杂乱。

1963年由香港皇后大道鑫振书局加固和重塑。

米嵘靳的儿子米卓,亦是米和的父亲,从小就有别于旁人。

祖母毕伊依和叔叔米隋一直所压抑的暴戾在他身上尤为显著。

同时他所呈现的聪慧程度令人乍舌。

反社会人格障碍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高度的攻击性和抑郁。

终于,1976年,15岁的米卓在九龙迦密中学用掰断的塑料尺尖扎进了一个挑衅他的男生颈窝中。

男孩死亡。

米卓被警署带走。

对医学和生命的高度敬畏,渗入到每个米姓人的骨血里。

所以米汝鑫代表家族表决,不干涉,不纵容,接受司法的一切审判。

香港总督麦理浩勋爵感叹:米家尤敬法与医,在品格践行上非豪门,当贵族。

经过一系列的精神评估和司法程序判定后。

米卓被送往必列墟少年看守所c监区,刑期8年。

c监区是负责关押和治疗精神异常且未满18岁的青|少年|罪|犯。

失去自由,离开家族庇佑,又被强制治疗的米卓几近崩溃。

因叔叔米隋曾有过相似疾病,并得以完满医治,他被米汝鑫安排引导米卓恢复。

于是每周的探望中,米隋有计划地从黑皮书中挑选部分内容进行讲解。

大量专业知识的理解障碍让米卓着魔般阅读着相关书籍和文献。

他渐渐安静下来。

米卓极其聪慧,只要他愿意,没有人能够洞察他的伪装。

于是原本暴戾的2173犯人米卓被治疗的异常成功。

他按时吃药,高度自理,待人友善。

每天学习阅读画画,每次与主治医生谈话后的评级都是优秀。

一次查房的狱警看他笔下素描,精致诡异,便问是什么。

米卓轻轻一笑,“这是脑细胞产生反射弧的电性形态。”

1984年23岁的米卓刑满释放。

反社会人格在风平浪静的伪装下依旧汹涌。

迷恋暴力美学,热衷尸体形态,酷爱歌剧和奢华的交际圈。

上至米汝鑫,下至米隋、米嵘靳,都对他病变的状态束手无措。

在是否长久送至精神病院的讨论中,母亲乔茵娜建议,能否将他的暴力**引导至学术领域,学习攻击与暴力犯罪的神经心理学。

家族忧虑黑皮书在米卓手中会成为杀人利器,继而剥夺了他的所有权。

1986年初,米卓被送往乔茵娜在魔都徐汇区的独栋别墅里进行封闭式治疗和学习。

治疗他的是米嵘靳在帝都医科大的同窗好友——精神科专家蔡程志。

米卓在空荡的别墅里难耐。

家人远离,丧失黑皮书和药物副作用,激发着他绝望崩溃的体验。

他渐渐难以自控,日益消瘦,像个游荡的疯子在阁楼里唱歌剧,或是被绑缚在病床上沉默地流泪。

米卓很疑惑。

为什么自己的学习能力和性情状态已趋于平稳,却还是要遭受家族的放逐。

逐渐安静的米卓显现出高度抑郁的自残现象。

他长久浸泡在盐水中拒绝任何食物充饥,会沿着血管割蜿蜒精致的口子。

1987年冬,蔡程志的女儿蔡榕榕登门拜访,惊悸地见到了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米卓。

蔡榕榕是临床心理学的博士生,她强烈反对父亲的医治方案,并插手治疗。

她将米卓带离别墅,搬入她永安里3弄的老房子。

带着他频繁外出。

在外滩晒太阳,看建设到一半的东方明珠塔,两人争论着塔尖的形状。

蔡榕榕骑着凤凰自行车,驮着米卓去弄堂里吃生煎,买王家沙的小馄饨。

站在南京路天桥上喝可口可乐和雪碧。

圣诞节折扣狂欢日在大世界里血拼……

两年时间,米卓对蔡榕榕的情感亦妻亦母,愈加深厚。

在他的世界里,穿着明黄碎花呢子裙的蔡榕榕从天而降,从此,隆冬宛如春。

1989年,婚礼在上海举办,仪式只有蔡榕榕、米卓和牧师三人。

两人交换戒指和誓言后,蔡榕榕穿着婚纱骑着幸福牌街头大炮摩托,带着消瘦的米卓在天主教堂绕圈。

米卓痴迷地攥紧她,那是他枯乏生命力唯一的一抹亮色。

同年,儿子米和出生。

1991年,28岁的米卓带着岳父蔡程志,妻子蔡榕榕和儿子米和归港。

有感于这段不凡爱情。

母亲乔茵娜在维港边的半岛酒店为两人重新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面对近乎痊愈的米卓,米嵘靳内疚于儿子最绝望时未有相伴,正式将黑皮书交予米卓。

此后夫妻二人挑灯阅读。

记录下自己所研究的犯罪生物学理论、化学基础、人体基因及早期遗传学。

1997年夏,蔡榕榕失踪。

给米卓带来了颠覆性的摧毁。

三个月后她高度腐烂的部分尸块在弥敦道重庆大厦附近被发现。

米卓抱着她残缺的手臂和头颅彻底崩溃。

1998年冬,米卓在警员到达前,在嘹亮的歌剧中,以虐杀和跪地处决的方式残杀了凶手。

手段分别对应着黑皮书137页,155页和198页,皆来自于叔叔米隋在耶鲁所记录的监狱罪犯实例。

米卓带着黑皮书彻底隐匿,大海沉石。

1998至2016年这18年时间里,米卓栖息过上海永安里5弄地下室,日本新宿华人隆斋馆,法国14区盖特路布鲁涅公寓……

他给旁人截然不同的形象维度。

像一个孜孜不倦的老教授、诗人、落魄的商人、或是离异的失意者。

通过暗|网和黑色信息站点,频频打出了杀人交易的广告:

if  you  were  fatally  damaged,(你需要受过致命的伤害)

got  through  ,(你要通过我的识别)

and  had  a  great  fortune,(你要有一笔巨额财富)

you  would  receive  a  service  of  death(就可以得到关于死亡的救助)

第一个通过黑色交易途径联系米卓的是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的研究生庄郁;而后是生活在法国蒙马特的墨西哥站街女鲁娜;英国杜伦大学的高烨……

米卓根据黑皮书,以难易程度、手法方式、是否接受私人订制而设计出对等价位的方案。

他要救助每一个,当初如他一样死灰的受害者。

2014年随着身体状态逐渐落败,米卓将黑色交易名单匿名发给了耶鲁法学院的儿子米和。并于2016年,将黑皮书寄往移居淮江的米和。

zwarboek在1998至2016年期间:

成为了受到重创的个人及家庭的福音书。

米卓将书中上千种救助方式,进行了戏剧性的修改与颠覆,成了决绝的杀人手段。

从1998年开始,黑皮书逐渐变得滚烫,纠结着罪恶,驰骋着鲜血,玩耍着人命。

米和的手像是被灼痛,瑟缩了一下。

他重新包上书皮,轻触着殷天的毛茸脑袋。

仿佛只有肌肤依附于她,他才会心定安落。

可新的问题出现了。

当他全身心地拥有了殷天,密密麻麻流泻在血脉里的恐惧便开始隐隐作祟。

如果……

如果有一天。

随着案件深入,她觉察到他父亲与庄郁的关系,知道他“知情者”的立场,那会是怎样的轰天震地,玉碎珠沉。

米和不敢想象,所以他第一时间把黑皮书交到了她手上。

狡兔三窟,他在疯狂摸索着自己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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