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个不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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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茵身体调养得很好，安安稳稳得临近了预产期。慎独院里的小厨房更是时刻准备着热水热粥。
差不多到时间，杜氏自己也有了感觉。镇定吩咐夏婆子：“去请稳婆来吧”。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有条不紊得忙活起来，产房前一天刚打扫过，该拿出来的拿，该放好的放，准备周全十分有序。
刚刚发动还不着急。杜氏吃了一碗糖水鸡蛋，糖加了很多，生怕她等会儿力气不够。吃完后杜文茵觉得胃里还是空，又吃了一碗煮的烂糊的粥。然后被夏婆子扶着在堂前慢慢走动。
过一会儿稳婆就赶了过来，看着杜氏状态很好，还夸她们会照顾。
等到站不住了，杜氏就被扶进屋换了衣裳躺上床，室内温度也正合适，她很放松。
可刚过一个时辰就出了变故。
稳婆紧张得同赶来的薛氏祝氏汇报：“胎位不正，孩子的头有些歪，转不过来。再等会儿若是还不正，让羊水流干，大人和孩子都危险！”
薛氏还稳得住：“有什么办法没有？你今日得使出看家本事，务必保证她们母子平安，我家一定重礼相谢。”
“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先试试用手轻推帮孩子正位吧。”
“好，好，一切都拜托您了。”
稳婆又进了产房，不一会儿就传来杜文茵吃痛的喊声。
在外面听了好久，杜文茵喊叫的声音都很虚弱了，稳婆还是说不行。让人送些糖水米粥给产妇补充体力，继续操作，杜文茵的痛哼声一直断断续续。
再过了小半个时辰，姬昭明在外面实在听不下去了，哭着要进去看娘亲。
薛氏祝氏当然拦着哄着：“明姐儿莫急，一会儿就好了，你现在进去就添乱了，你娘亲这会儿顾不上你，莫要让她担心……”
这时稳婆终于一脸喜意出来了：“菩萨保佑，胎位正了，产妇现在缓一缓攒些体力，很快就能生了。小人出来先叫太太们放心。”
“赏！我家必有重谢！”
姬昭明瞅准时机，随着稳婆进屋也窜了进去。进屋直奔杜氏床前，拉着她的被角不撒手。
“娘亲不怕，明儿来陪您了。娘亲快吃些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
屋里的人也吓了一跳，想把人哄出去但敌不过姬昭明坚持。等不及多劝，杜氏就又开始疼得叫喊，众人也不敢大动作了。
稳婆想拉姬昭明出去，却反被姬昭明大吼：“你管我干什么，快照顾我娘啊！”
姬昭明又转过头开始安抚杜文茵：“娘亲不要叫喊了，得省着体力。深呼吸，放缓呼吸就会好些。慢慢来……”
夏婆子都默认了，稳婆也没办法。
这样熬着，又过去了许久，久到稳婆家儿媳妇早产都生完了，来报信送的一大筐喜蛋都放进了房里，杜氏才在稳婆的帮助下生了。
稳婆把屋里人使唤得团团转，用剪刀剪好脐带，简单清洗后仔细包好。然后稳婆就出门去报喜了。
“恭喜太太，是位俊朗的公子呢。天冷怕吹到公子，不敢在外面呆久了，给太太们瞧过小人就得抱回去。”
薛氏当然答应。嘴里不住的感谢，让丫头给包了双份的红封给稳婆。稳婆高高兴兴得收了，吉祥话一串串得说。
不到一刻，屋里就都收拾妥当了。
薛氏进来瞧杜文茵，也好仔细看看自己的新孙子。刚出生的小婴儿红彤彤的，看起来有点瘦弱，杜氏孕期反应大没少吃苦头，孩子出生后得仔细养一养才好。
薛氏祝福几句让杜文茵好好休息，然后就打算离开。
姬昭明却突然拽散了包裹新生儿的襁褓。
“不对，他不是我弟弟！”
怕是觉得不好看，就认为不是自己弟弟吧。薛氏有些哭笑不得，明姐儿到底是小孩子，怕是真的吓到了。
“明姐儿可不能这样说弟弟，他听到会伤心的。”
姬昭明急了，不顾旁人阻拦，把襁褓扯得更散，翻找几下后更加坚定。
“真的不是！祖母，这个不是我弟弟！”
说着姬昭明举起自己的小手，白嫩的小手干干净净像玉做的，腕上带了一根编着花样的红绳，衬得分外好看。
“圆明大师给过我一颗舍利子，斧劈不碎，所以给我编进了手绳好随身带。我今日一直拿在手里的。”
姬昭明扫视过一圈刚才在房里的人，然后盯住有些紧张的稳婆。
“刚才稳婆给弟弟擦身打襁褓的时候，弟弟的左手在我手边。我看弟弟松松得握着拳头，就把那颗舍利子塞进他手心了。但是现在舍利子没了，他手心里没有，襁褓里也没有！”
稳婆的脸色白了，薛氏和祝氏也不复刚才的喜悦。表情阴沉，唬得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圈。
薛氏亲自上前查看那个婴儿和襁褓，确实没看到舍利子，又到姬昭明身边查看。
“明姐儿确定没有记错么？舍利子今天一直拿着，然后塞到弟弟的左手心里了？”
“明儿确定。”
姬昭明小手轻拍杜文茵的胳膊，杜氏这会儿已经急的哭出来了。
“娘亲莫急，你现在不能哭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人也都在房里，弟弟不会丢的，我去喊几个人来搜就是了。应当只有我知道舍利子的事儿，所以东西一定还在弟弟手里，很好找的。我这就去叫人，还请祖母帮忙看着屋里的这些人，不许她们乱动。”
说完也不等薛氏回应，姬昭明就出门去喊人了。安排几个人围在外面守着，再带两个人进屋仔细找。
第一个先搜产房，杜文茵躺着的产床和产床附近，是姬昭明亲自找的，床底也爬进去看过。另外两个人翻过箱笼，再继续检查其他……
检查到稳婆家送来的鸡蛋筐时找到了孩子。
掀开筐上的盖布，红色底布上只摆了一层鸡蛋，把底布也拿起来，就看到了一个鼓鼓的布包。
打开一看，正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婴孩，嘴上还有一小块布围着，被人这样摆弄翻动都没哭闹。
姬昭明冲过去查看婴儿的左手手心，果然有一颗雪白莹润的舍利子。
不等姬昭明用眼刀子扎稳婆，稳婆就已经腿软跪下了。
杜文茵抬手够孩子，抱着孩子的丫头赶紧递过去。她抓着孩子的左手不住得哭。
好悬，自己的孩子就要被人偷走了……
薛氏暴怒，没想到竟有人这样胆大包天，在她眼皮子底下啊。
“你这个糟烂东西好大胆子！欺负到我家头上了，是谁的主意，都有谁参与？”
稳婆抖如筛糠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吐出“饶命”两个字。
这时刻姬景行才进来慎独院。
他一进姬府大门就有伶俐的下人来报喜讨赏，快步赶回来想看看儿子，结果发现院外守着人，院里却是全都挤在产房里，不知道什么状况。
“母亲，阿茵，你们在哪儿？出了什么事情？”
“我来守着娘亲和弟弟，劳烦祖母帮忙了。”姬昭明主动留下守着杜文茵。
薛氏话不多说，沉声吩咐：“把人都带出来。”
薛氏带着其余人都离开产房了，这事儿得和大儿子说，还得审一审这个歹毒的稳婆。
产房外的章程，姬昭明没有关注，她得陪着娘亲。杜文茵被吓坏了，一直抓着儿子的手来确认已经“化险为夷”。
夏婆子在旁边小声说着话在劝，也不见效果。
一直等到好久以后，姬景行才过来看望妻子。
通风许久，产房的血气都散去了，姬景行可算看到了受罪的妻子和差点丢失的儿子。
“阿茵不怕，没事了。是那个稳婆利欲熏心起了歹念，她儿媳也是最近生产，听说你这里发动，就喝了催产药，然后偷偷送过来，想借咱家的富贵给她养孙子。咱们的孩儿福大命大，不叫贼人得逞。那个老贼的儿子也是同谋，已经派人去看住了人，明日衙门上值就能报案抓人……”
姬景行这会儿杀人的心都有，安排人出去盯梢后，他在屋檐下站了好一会儿。站到露在外面的皮肤似冰一样，他才成功压抑火气冷静下来，镇定情绪然后进屋来安抚妻子女儿。
姬景行僵硬的扯出一个微笑：“明儿吓到没有？这回多亏有明儿。在爹爹不在的时候，是明儿保护了弟弟和娘亲，爹爹要谢谢明儿。明儿怕不怕？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都告诉爹爹，知道吗？”
姬昭明内里不是小孩子，她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
这事她真是万万没想到，太狗血了，那个老贼也太大胆了。屋里这么多人，竟然真能叫她找到空子。
还好及时发现，但也把杜氏吓得不轻，刚生产完就这么哭，很可能会把人弄病的。
“我没事。还请父亲请大夫来给娘亲看看，娘亲今天遭了好大的罪，还哭了好久，我怕娘亲会身体不舒服。那个人有坏心，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做什么会害了娘亲的事情。”
这边话音刚落，祝氏就带着御医来了。
薛氏心细，琢磨着今天的事情，越想越心慌。
那个稳婆的儿媳喝催产药才开始生，还要送过来，这事情计划得也太好了。而且最近请脉的时候，御医都说养的很好，必能顺利生产。那么稳婆说胎位不正到底是真是假？为了作恶，是不是用了阴毒的法子，会不会伤到儿媳，可会对孩子有碍？
薛氏实在后背发凉，赶紧叫人去递帖子请御医，这会儿才接来。御医才到府门口，她就让祝氏来迎人带路了。
“娘请了张御医来，二哥快让给嫂嫂看看。今天都怪我，粗心大意没照顾好嫂子，我认打认罚都不够赎罪的。只盼着嫂嫂侄儿都平平安安，我的心才能落下。”
“劳烦母亲操劳，是我们小辈的不是。事情也不怪弟妹，我们院里这么多人，竟然全被一个老贼妇蒙骗住了，是我平日治下松散才酿成大祸。今日让我吃了教训，我都昏了头不知如何是好。还好有母亲和弟妹帮忙请御医来看，我在此谢过了。”
张御医摸过杜文茵的脉，又仔细瞧她的气色，然后起身到一旁，小声和夏婆子交流了一会儿。
再认真查看过以往大夫们留下的脉案，张御医才准备开方子。
“尊夫人现在没有大问题，不过确实吃了苦，至少得调理三个月才行。夫人孕期养得很好，身体底子上佳。只是可能被人用手段推迟生产导致伤身，之后又大惊大喜冲击肺腑，这才导致气血虚弱……这付方子先吃上一个月，到时我再来看。还有一张是平日照顾的注意事项，切忌再生激动情绪……大人不必担忧，只要好生将养，夫人定能痊愈。”
相比杜氏，新生儿倒是没什么问题。
“至于小公子，因一直护理得很好，体格健壮。此次意外没有受影响，姬大人和夫人都可以安心。”
果然，那个稳婆真下了黑手！姬景行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才维持住站姿。
让雪松收好药方医嘱，他真心对张御医行礼感谢。
“劳烦张御医费心，不胜感激。只要能对内子身体有益，我无有不从。”
这会儿姬景行不舍得离开媳妇孩子，只能再拜托祝氏帮忙送御医。祝氏自然答应，轻声安慰几句就带着御医离开了，顺便去抓药。她还得去回禀婆婆，薛氏这会儿也一直揪着心呢。
别的人现在想什么、做什么，姬景行都顾不上。他媳妇这会儿累的睡着了，但也是皱着眉的不安稳样子，手探到襁褓那里、扣在儿子的小手上，这是睡梦中都不安心。
姬景行这会儿才能仔细看看自己的幼子。
如御医所说，孩子确实很壮实，看起来比姬昭明刚出生的时候要大一点。小儿不知道怕，这会儿睡得香甜。
姬景行凑近些看了看幼子的口鼻，听说那个老贼怕他哭喊，用布捂了他的嘴，万幸没有伤到。
屋里的火炉烧的暖和，所以襁褓松垮也没关系。在幼子头边有一根红绳，正是姬昭明编着舍利子的那一根，这会儿舍利子又塞回去了，姬昭明把它送给了弟弟。
室内的气氛安定下来，姬景行的思维也重新开始转动。看到女儿精神的样子，他想了想就拉着女儿的手到远些的地方，小声谈心。
既不打扰妻子，又能盯着她们的动静。
“明儿，今天的事情爹爹要表扬你，也感谢你，但爹爹想和你谈谈。”
“父亲您说。”
“你知道自己现在才多大么？发现了不对，可以先告诉大人，而不是你自己出头。你的祖母和三婶都在，她们都能处理这件事。”
姬景行有些后怕。
“明儿你想过没有？那个老贼妇当时就在你身边，她若是不顾一切要伤你，或者想挟持你呢？她若动手，旁人来不及救你的。就算找回了弟弟，到时候明儿受了伤，叫爹爹娘亲怎么办呢？”
这么一说，姬昭明才意识过来自己确实有点莽。丫鬟婆子们一只手就能把她抡飞出去，要是闹起来，谁一个失手打到她或者踩几脚……这会儿她又投胎了都有可能。
“女儿明白了。今日情急，明儿确实有些莽撞，下次一定小心，会注意保护自己。”
“你还小，该是被保护呢。以后爹爹一定会保护好你们娘儿几个，不需要明儿顶在前面。等明儿长大了，弟弟就也长大了，到时候弟弟也能和爹爹一起保护明儿。”
这话很暖心，感觉有点大男子主义，但不重要。
“好。”
这就是家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