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六 3台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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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黄河!你真黄!啊!黄河!你真长!”
“噗嗤!咯咯咯……”
“哈哈哈哈……”
三个人站在山顶阁楼外廊边,望着远处滚滚而来的黄河,顿觉心旷神怡。
今天一大早,司机小刘开着一辆BJ吉普212来到招待所,接了夏雨和陈婷婷二人,按计划外出采风。
按照夏雨的构想,要对黄河来个全方位的考察,基本思路是由远及近,从大到小,由表及里,先面后点。所以今天先要登上一处合适的山顶,远观黄河全貌。陈婷婷和小刘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自然知道哪里最合适,尤其小刘,经常跟着领导考察调研,更是对周边环境一清二楚。
他们三人现在所处位置就是黄河市有名的三台楼,始建于元代,后经五毁六建,此时刚刚完成最近一次重建,楼台修葺一新,面貌焕然。从这里不仅可以鸟瞰黄河市全貌,也可以总览黄河穿过两山之间河谷川地的壮丽景象。
夏雨小时候跟着父亲曾爬过这座山,也看过黄河,但当时主要为了捡柴火,讨生活,年纪太小,也不记得是否到过这里,对黄河的感受并不强烈,唯一记住的就是父亲重复过多次的那句话:
“伟大的河流孕育伟大的文明!”
时至今日,再次眺望黄河,他对这句话却有了不一样的感悟。从这里望去,目之所及,山川、林田、城市、乡村,还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万事万物都和这条伟大的河流骨肉相连,福祸与共。如果没有这条伟大的河流,他无法想象,这里将是怎样的不毛之地,而这短短的百里山川,在奔腾万里的长河之中,却又是多么微不足道。
此刻,夏雨的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幅画面,无数涓涓细流从山谷间、旷野中、草原上汩汩涌出,汇聚成溪,无数溪水潺潺争流,汇聚成河,无数河流波涛汹涌,终于汇聚成这条奔腾咆哮的大河,从青藏高原一泻千里,裹挟着黄土高原的泥沙,如一条巨龙,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上舞出一个大大的“几”字,向着大海奔涌而去。
古老的祖先就在这大大小小的河流沿岸生息繁衍,溯流而上或者顺流而下,相互试探、交流、碰撞和结合,最终形成同一个华夏民族,发展出灿烂的文明,也拥有了共同的价值观。而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依然顽强不屈,世世代代传递着文明的火种。
夏雨远眺黄河,若有所思,心有所获,想起那句千古名言: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果然,自己以前确实只有屁大点格局,导师说的一点都没错。
小刘陪着两人看了会黄河和城市全景,见夏雨呆呆出神,心中颇为自豪。但这里他经常来,景物都是看惯了的,也没啥新意,又是个急性子,想要走开四处溜达,却想起夏雨说过一会选好方向要拍照取景,却又不敢走远,生怕错过照相的机会。他眼睛时不时看一眼夏雨背着的相机,充满好奇,照相馆他是去过的,但这种背在身上的便携式相机,他可是头一次见。
陈婷婷站在夏雨身边,望着如彩缎一样连绵不绝的黄河,却另有一番心思。她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四年前,那是和赵存仁的第一次约会,当时这三台楼还未重建,据说被几十年前的大地震破坏,仅剩下一堆破烂的土石砖瓦,依稀能看清有个台子的模样。只是此处视野开阔,是整个南山少有的观景之地,所以平常人迹不绝。
她依然清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高考失利,招工无望,被父母逼着出来约会,看着赵存仁眉开眼笑的样子,她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憋屈滋味。几番思量,别无他途,只能跟着命运的脚步前行,她坐在赵存仁自行车后座上,却也存了和父母赌气的心态,任凭他把自己带到哪里。
把自行车寄存在山脚下,他们沿着一条陡峭的小道,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爬到这里,看着一路上乐呵呵的赵存仁,她不忍败兴,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等到了这里,看见黄河,郁闷的心情却突然舒展了开来,她虽然生长在黄河岸边,却从来没人带她到这里来远眺一眼,她生平第一次看见了整个河谷,整座城市和如彩练般镶嵌在大地上的黄河。
她从内心深处突然感觉到了这条大河的非同寻常,也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这宏大的世界相比,在这条流淌了几千几万年的大河面前,自己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她突然有些动摇,自己内心一直坚持的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此后,她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默了,却也不像以前对父母的安排那么抗拒了,她开始妥协和退让,像一个局外人一样一路将自己送到婚礼现场。
四年后重新来到这里,陪伴她的换成了另一个男人,她不记得当年她的丈夫在这里是什么心情,想来应该是兴奋的。今天这个男人的表现却令人难以琢磨,除了一开始的那句又黄又长调侃式的开场白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静伫立着,痴痴凝视着黄河尽头,一副神游天外,浑然忘我的表情。
她站在他的旁边,也朝着他凝视的方向凝视着,一颗心却全部关注着他的动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如同小时候一样,没有生分和尴尬,只有天然的信赖,和小时候不一样的是,此刻,他身上扩散过来的沉稳和磅礴,包裹着她,让她无比安心,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她心底升起,只希望时光就此凝固,直到地老天荒。
离此直线距离大概五里外的另一座山坡上,赵存仁也在眺望着黄河。这是他的日常习惯,干活累了,就拄着工具站一会,向周围和远处望望,借此舒缓腰背,最终目光多半还是被这条壮观的河流吸引过去,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魔力。
那天离开家后,他回想杨翠花来访的情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向来反应迟钝,也不愿多想,倒是自己媳妇的两句话一直惦记着。
“你们场里不种苹果吗?”
“种些花花草草也行,人闲了去瞧瞧,也是风景。”
想到这里,他从远处收回目光,向附近四下张望起来。他虽然家传务农,但对果树和花卉专业化种植基本一窍不通,只能根据种庄稼的经验自己推想,土地要平整些,要有水有路,要施肥,要锄草,要修剪,想了半天,还是一团乱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存仁!存仁!赵存仁!”
正在这时,站长的大嗓门又远远传来,听着口气很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