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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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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赵晶同居后,光棍汉汪家礼那个横七竖八的屋子变得整洁了,像个家的样子了。赵晶偶尔过来住一宿,捎带帮他收拾屋子,边收拾边唠叨:“瞧你这家,东西都放得没个准地方。老爷们没有个女人就是不行。”

“这破房子,还能收拾出个什么好样来?”汪家礼嘴上这么反驳,心里挺美的。看着赵晶敏健轻盈的身影在屋子里走动,东抓一把西抹一把,屋子里很快就变了样。

和赵晶同居后,汪家礼渐渐疏远了原来相好的女人。他对赵晶很感激。赵晶有收入,生活上可以自立,没有对他在金钱和物质上提出什么要求,对他可谓一片真心。她给他做饭,洗衣服,陪他睡觉。他痔疮犯了,她给他上药。有一次他患了大叶肺炎,住院治疗,她陪护他,为他花了好几百元钱。她虽然是个情人,性伙伴,却为他献出了比作为一个妻子还要多的东西。两个人相好以来,从没红过脸。

汪家礼早在没离婚时就找过别的女人,无非是为了换换口味,寻求刺激。现在他需要女人,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每在他干完了充满血腥味的杀人抢劫案子之后,需要从惊心动魄的紧张场面迅速摆脱出来,回到另一个充满人情味的温馨世界,以恢复安宁与平和的心境。赵晶的脉脉温情为他构筑了一个可以远避惊

涛骇浪的宁静港湾。

汪家礼很想在赵晶身上显示一下男人的慷慨与潇洒;每在作案得手后,他也有这个能力。但是,冷静的理智又总是制止了一时的兴奋和冲动。他和孙德林等人抱团走上“黑道”后,互相间虽然没有明讲,但已在默契中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团伙里的秘密只限于同伙内部交谈,绝不能对包括老婆在内的家里任何人讲。否则,一旦夫妻感情破裂,老婆一闹离婚,什么都能给你端出来。那样,一切全完,都得掉脑袋。汪家礼承认,孙德林在这方面是最谨慎的,他甚至担心睡觉说梦话时也可能泄露天机。

基于这点,汪家礼对赵晶表现的是谨慎而冷漠的态度。他从不带赵晶逛街、下饭馆;两个人去吃过一次自助餐,也是匆匆结束,迅速离开。他只领赵晶去大哥那个鱼塘看过一次。他是个公安局长在睡梦里都抓捕的要犯,安危系之,不能不多加小心。

一个独身女人,不能总往光棍汉的屋里跑,更多的时候,还是汪家礼到赵晶那边去,这也是赵晶最高兴的。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带个孩子团团围坐吃饭,饭后收看电视,说笑、闲聊……这才像个家庭的样子。汪家礼只有一个独生子,没有女孩,他很喜欢赵晶的女儿,常用些小恩小惠博取她的欢心,使她把他看成家庭中的一员。现在,这个热切希望得到父爱的女孩子已经不管他叫“叔”,而是叫“爸”了。

汪家礼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不知毁灭了多少个原本是温馨的家庭;可是他自己,却渴望着有一个充满亲情之爱的家庭。

“小敏”与“童童”

当天夜里,汪家仁又跨上摩托车出去了。

汪家仁去了那家娱乐宫,想找小敏重叙旧情。可是,经理对他说,小敏已经另觅高枝,不在这里做了。

汪家仁离开娱乐宫,怅然若失。

他忘不了和小敏相处的一段日子,别看小敏长得不十分漂亮,却很撩人,讨他喜欢,头一天他就出手不凡。给了她1000元。以后再去,要给她三百二百的小费,她却说什么也不要了,娇声娇气地说:“老公,我想跟你处‘铁子’,以后不要你的钱了。”汪家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找过那么多小姐,还不曾有一个人对他这么说过。我都50多岁了,她说的是真心话吗?小敏又说:“老公,这种生活我过腻了,不想当小姐了,以后专门侍候你。”经不住小敏的甜言蜜语,汪家仁脑袋里迷迷瞪瞪的,动了心。他想:现在有钱人包养情妇的不少,自己为什么不也试一把?以前东一趟西一趟地找小姐,钱没少花,过后模糊一片,没有印象,甚至连她们的名字都没问出来。现在既然小敏主动提出来了,不如答应她,也尝尝处“铁子”、养情妇的滋味,叫老三别再小看了自己。哼,你能处相好的“玩感情”,我也有忘年交的“红颜知己”。于是,汪家仁点了点头,答应了。他伸手从怀里掏出2000元钱,说:“小敏,难得你对我一片真心。这点钱你先拿着,算是我对咱俩今天‘定情’表示的一点心意吧!”小敏扭扭捏捏地推拒着,说:“我不要,我不是已经说过不再要你的钱了吗!”小敏越是拒绝,汪家仁越是来劲儿,硬是把钱塞进她的手里。从那以后,汪家仁没少往小敏身上花钱,一高兴,甩手就是4位数。

现在,小敏突然失踪了,叫汪家仁好生困惑。离开娱乐宫,她怎么连个信儿也不告诉我呢?

以后,汪家仁一面到处找小姐,一面注意寻访小敏的行踪。一天,他来到一家酒店,终于看见了喝得红头胀脸的小敏,挽着一个客人向一间包房走去。汪家仁岂肯放过机会,边喊边追了过去。小敏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和那个客人走进包房。汪家仁走过去敲门,“砰!”从包房里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醉汉,照着汪家仁的胸脯就是一拳,怒吼:“你要干什么?”汪家仁说:“我要找小敏,就是刚才进去的那个小姐。”醉汉叱道:“什么小敏大敏的,这里没有。走开!”汪家仁不敢停留,赶紧走了。后来酒店里别的小姐告诉他,他追着喊的那个小姐不叫“小敏”,叫“童童”,现在正傍着一位个体老板,两个人的关系“铁”着呢。

汪家仁如梦方醒,意识到小敏把他“忽悠”了。假名假姓假地址,骗吃骗喝骗感情。这就是那些见钱眼开的小姐们的德行。上当受骗,他又当了一回傻冒儿,心里不断嘀咕:唉,可惜自己拎着脑袋抢来的那些钱了!

攻坚阶段

第一饲料厂工资款被劫后,据沈阳警方当时统计,从1995年9月10日至次年3月8日,“3·8”串案犯罪团伙连续作案4起,杀死7人,杀伤3人,抢劫财物价值达21万元。

由于这一犯罪团伙在1994年6月28日抢劫运钞车的那件案子中使用的是猎枪,而且在抢劫过程中未发一弹,所以,刑警支队技术人员在并案串连中,没有把那件案子“串”进来。

在侦破“6·28”运钞车抢劫案中,全市公安民警(特别是案发地皇姑区分局)做了大量工作,共清查猎枪1786支,收缴猎枪35支;对1958年—1968年出生的男性汽车驾驶员逐一登记6.5万多人。但由于当时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此案侦查工作未能获得突破性进展。

“3·8”串案案情特大,对这一公案的侦破工作从一开始就显示了前所未有的恢宏气势。

除了通过媒体公布案情外,沈阳市公安局在“3·8”案件案发后的第四天发表了《致全市人民一封信》。信中要求全市人民群众立即行动起来,配合公安机关开展以侦破“3·8”案件为中心打击涉枪犯罪的专项斗争,迅速投入到这场斗争中来,以形成对这伙犯罪分子的围歼之势。信中介绍了案情,提出了工作条件,开设了举报电话。在信的最后部分说:“对于这起系列案件,全市公安机关正在全力以赴开展工作。这伙恶魔不除,不仅严重危及社会的安宁,也直接威胁每个公民和家庭的安全。希望广大市民以国家主人翁的态度,主动协助公安机关开展工作,积极提供案件线索,在围歼这伙犯罪分子的斗争中做出贡献。”

案情向社会公布后,群众的揭发举报纷至沓来,接连不断。这既体现了群众的觉悟,也表明了群众对这一小撮匪徒的痛恨,必欲除之而后快。

在3月25日有全市公安系统副科(队)、所长以上干部参加的大会上,局长常绪武在讲话中指出,要以“3·8”串案犯罪团伙为主线,以地域(包括常住、寄住、暂住人口)为原则,以三不漏(地不漏房,房不漏户,户不漏人)为标准,从6个方面进行重点排查:一是从调查“80”型以上红色两轮摩托车入手,注意审查摩托车来源,发案期间是否借过他人,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关条件的嫌疑对象;二是从排查涉枪线索入手,特别是对近几年审查处理过的私藏、倒卖、武器人员,逐个进行重点审查,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关条件的嫌疑对象;三是从排查具有娴熟驾驶技术的人员入手,特别是对出租车司机的访问要抓实,从中发现情况和线索,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关条件的嫌疑对象;四是从排查印有“安港牌饲料”标记的麻袋、绿色尼龙绳、蓝色工作服大褂、黑色棒球帽和被抢装款的旅行包等涉案物品入手,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关条件的嫌疑对象;五是从排查前科劣迹人员入手,特别是要把近两年来“两劳”释放人员、长期流窜铤而走险的危险分子作为重点排查,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关条件的嫌疑对象,并注重团伙特征;六是对案发后去向不明,特别是结伙去向不明的作为重点排查,对扎吸毒、赌博、经济拮据,案发后突然暴富的人员,也应作为重点排查对象,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关条件的嫌疑对象……

市公安局将常绪武的讲话摘要印了1万5千多份,发给全局系统民警,基本上人手一份。

4月21日,市公安局配合中央关于第二季度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严打”行动的决定、省公安厅关于从4月到5月在全省开展“春季出击行动”的决定,从4月20日起转入侦破“3·8”串案的第三阶段,召开了第三次有全市副科(队)、所长以上干部参加的大会。第三阶段是攻坚阶段,出成果、要效益的阶段。这个阶段的指导思想是:通过采取“滚动式”摸、抓、触,通过对已掌握的案件线索和情况分析查证,来推动“3·8”案件侦破工作向纵深发展,使其有所突破,其它案件的侦破工作也要取得可喜的效果。常绪武在大会上讲了话。会后,他的讲话摘要再次印发全系统公安民警人手一份,并附了一幅刑警支队绘制的《“3·8”案件摸底条件综合运用示意图》。

根据市公安局的作战部署,各区、县(市)分局及局属单位迅速行动。皇姑区分局对第四医院地区四个派出所管内进行重点调查;和平区分局对南二小食品批发市场、南五烟市、市文化宫地区等6个派出所管内进行重点排查;刑警支队支队长于凌舜等人带着“3·8”串案现场示意图到和平、铁西、皇姑、沈河、大东、东陵、于洪等分局巡回讲“案课”,指导分析,研究案情。

为了侦破“3·8”串案,沈城的公安民警夜以继日,尽职尽责,做了大量艰苦

细致的工作。参战人员远赴大西北,调查在那里的沈阳籍劳改人员570人;对省内监狱释放人员摸底1877人;对办理边防证件赴广西、云南边境的人员摸底190人;摸查“3·8”案发后去向不明人员115人;全市摸查红色两轮摩托车22026辆,摸查出租、出借房屋52498户……据说,围绕侦破“3·8”串案所作的调查摸底工作形成的材料,可以装满一辆“130”型货车。上面列举的每一组简单的数字,无不凝聚着参战民警难以用文字表述的心血和汗水。

大兵团作战

一个举报电话,一封举报信件,一个口头反映……这些普普通通的线索,都需要参战民警去做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查清和落实。“3·8”饲料厂工资款被劫案发生后,工商银行北三分理处有一名保安人员反映:案件发生前,他看见在银行门前停着一辆红色“城市猎人”,里面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男子……有疑点和线索就必须查清,决不能放过去!铁西区公安分局对这一线索很重视,刑警大队大队长陈强带领同志们费尽周折,查到当时沈阳市内仅有的3辆红色“城市猎人”,都否了。会不会是外地的车呢?陈强等人又跑遍省内各地,耗时一个多月,找到50多辆红色“城市猎人”,一辆一辆地查,一辆一辆地否。这样的事例,举不胜举。

1996年11月2日、12月12日,市公安局先后两次召开大会,就攻坚“3·8”串案进行动员和部署。12月初,市局从各分局和刑警队抽调600多名民警,以于洪、皇姑、铁西这3个位于沈城“西部”的涉案地区为重点,开展大兵团作战,于洪区是“重中之重”。公安局长常绪武在大会上讲了话,神情严肃而激动溢于言表,他说:“同志们!各级领导对‘3·8’案件的侦破工作十分关注,全市人民也在热切期望我们尽快侦破此案,攻克‘3·8’案件已经成为当前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因此,全局干警要以侦破‘3·8’案件为己任,把坚定的决心变成实际行动,振奋精神,再鼓干劲,为尽快侦破‘3·8’案件做出贡献!”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市公安局在年终岁尾采取这次大兵团作战行动,抽调的都是刑侦队伍中的精兵强将。在他们身上,背负着全市人民对破获“3·8”串案的希望。这一行动由前线指挥部(设在于洪区造化派出所)负责指挥,上任不久的主管刑警工作的副局长于凌舜坐镇指挥,刑警支队副支队长陈岩、刘景伦以及各区分局一名副局长亲自督战。

12月1日,从交通治安分局上来一个线索,成为这次大兵团作战的一个动因。出租车司机林威反映:3月8日那天早晨,他把孩子送到学校后,从东塔机场将第一位客人载到铁西广场。客人下车后,他把车开到铁西旅社门前。这时,从新华街方向匆匆走来3个男子雇车。那个坐副驾驶位置上的人身材比较高,拎着一个长方形旅行包,很急切地说:“走,上薄板厂!”车到薄板厂后,那人又向后面的两个人说:“下车,给钱!”付款后他们就走了。那个人肤色较黑,脸上有点不大干净,像个农民。林威后来看到公安机关公布的“3·8”案情后,怀疑自己拉的那3个人就是抢劫饲料厂工资款的犯罪分子,便向交通治安分局作了反映。

林威反映的情况引起市公安局领导的重视。薄板厂位于沈阳西部于洪地区。虽然林威反映的某些细节有待进一步核实,但这一情况与市局把那片地区作为“重中之重”进行摸查的战略思想是吻合的,于是组织了这次年末大兵团作战行动。

前线指挥部在于洪区划出、大兴乡、莲花乡、平罗乡、北陵乡等重点地区,分片包干,由各分局共9个作战单位分别担任摸查任务。指挥部对摸查工作提出了严格的要求。

时值寒冬,时间紧,任务重,加上受条件所限,参战民警们的工作和生活都很艰苦。12月5日—6日,刚刚上任的市公安局党组书记、副局长杨加林和市委、于洪区委区政府的领导同志一起,到第一线看望并慰问了参战民警,解决摸查工作中的具体问题。杨加林说:“我们这么多同志来到于洪,声势很大。我们要趁热打铁,搞好宣传,发动群众积极提供线索,支持我们的工作。”以后,杨加林等市公安局领导又多次来到第一线指导工作。省公安厅及刑警总队的领导同志也来看望参战民警听取了工作汇报。

大兵团作战行动迅速,工作认真细致,到年底前,共排查了1万5千2百多户,6万3千3百多人,破案近千起,抓捕违法犯罪嫌疑人数百名,缴获7支及一部分弹药。

在重点地区进行摸查的同时,全市面上的摸查在同时进行。通过工作,符合工作条件的摸查了近8万人(其中重点嫌疑人2万3千9百多人)。

如此梳篦般、拉网式反复多次的大规模摸查工作,难道就没有刮碰到那个犯罪团伙的成员吗?

后来知道,汪家仁曾在排查中一度被警方纳入视线,但由于没有证据,把他排除了。

堵在家门口的劫匪

侦破工作未能取得突破也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3条麻袋,一颗麦粒……这些看似普普通通的现场遗留物,刑侦技术人员在它们身上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把文章都做到家了。对它们所做的鉴定结论,成为指导“3·8”串案侦查方向的重要依据。

然而,一个十分关键性的问题是,刑侦技术人员是把麻袋之类视为犯罪团伙成员或有条件接触者的东西来看待的,但是这个前提站得住脚吗?

事实上,那3条麻袋是汪家仁从北行旧物市场上买的,并不是他家里的;绿色尼龙绳,在市场上也触目即是;后来,出租车司机林威的举报,在客观上更对侦查工作形成了误导和干扰,错误地分析和判断把大兵团作战的主要矛头指向了。实际上,离汪家礼所蛰伏的兴凯地区差得远呢,更不用说汪家仁和孙德林了。

一般的犯罪分子尚且狡猾,何况“3·8”串案那个老谋深算的犯罪团伙呢!除了手枪,他们极少在犯罪中使用自己家里的东西。设“谜”容易解“谜”难。有史以来,警与匪的周旋、搏斗从来就不仅仅是膂力与器械方面的事情。

对“3·8”串案的侦破,动用了那么多的警力,耗费了那么大的经费和物力,经历了那么长的时间,却一直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工作陷于胶着停顿状态,从公安局长到每一个普通民警都十分焦虑。

公安部、省公安厅以及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同志,对“3·8”串案的侦破工作十分关注,也理解其工作难度。他们对广大参战民警做出的努力给与充分的肯定,并谆谆鼓励:这个案子一定能破,你们必须充满信心!

听了这些话,于凌舜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位在刑侦战线上屡屡建功的老公安,此刻他肩上感受到的压力比任何人都要大。“3·8”串案是他在刑警支队担任支队长时就抓的,提升为市公安局副局长后仍然与这个凶残而狡猾的犯罪团伙进行较量。侦破此案,责无旁贷。面对“3·8”串案变成了久攻不下的“胡子案件”,他心里怎能不急呢!他很希望上级领导狠狠地批评一通,那样,他心里反倒好受一些。

有一个情况引起市公安局决策层的注意:自从第一饲料厂工资款被劫后,在后来一年半的时间里,那个犯罪团伙没有再出现,他们手中的枪没有再打响。

他们流窜出去了?偃旗息鼓了?抑或是被公安机关声势浩大的宣传与摸查行动吓破了胆,不敢动作了?

狼,总是要吃人的,“3·8”串案犯罪团伙也决不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1997年10月16日、11月9日,在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3·8”犯罪团伙又出动了。他们连杀2人,抢劫现金和财物14万6千多元。

“3·8”串案的枪声又打响了!

10月16日的那起案子发生在铁西区南八中路25—2号楼居民张铁帅的家中。

这天上午9时10分,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张宝华接到铁西区公安分局案情报告,立即带领刑侦技术人员驱车前往。

市公安局局长杨加林、副局长吴宗声、于凌舜,刑警支队政委李凡,副支队长陈岩、刘景伦等随后赶到现场。

一起平民命案引来这么多的警界首要亲临现场,是不多见的。“3·8”串案几乎牵动着公安机关的每一根神经。

死里逃生的被害人张铁帅的妻子,向勘查人员介绍了案发经过。今天早晨8时左右,她和丈夫像每天那样,要到家具城做生意(他们在那里有固定的摊位)。刚一开门,就被两个蒙面歹徒用枪逼住了。当时她是走在丈夫后面,见此情景转身就往回跑,跑到北面阳台向窗外呼救,被一名歹徒用钝器击中头部,昏倒在地上。醒来后,看见丈夫倒卧在血泊中,生命垂危,两个装着8000元现金、2张支票的箱包(价值4000元)不翼而飞。

人们将张铁帅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刑侦技术人员观察这座楼房,坐南朝北,楼高7层,1至3层是一家酒店,4层以上是居民住宅。张铁帅的家位于2单元5层1号。这里基本上是人口比较稠密的居民区。犯罪分子竟敢在这里开枪杀人抢劫,胆子不小。

人民的公敌

技术人员勘查现场,在张家门厅的地面上发现一汪血泊,血泊中有一枚手枪弹射击弹头。就是这个小小的弹丸,夺去了那位年仅36岁的业主的生命。

技术人员检验从现场提取的那枚弹头,在弹体上有4条右旋来复线痕迹,认定是“五四式”手枪使用的7.62毫米手枪弹射击弹头———老相识了。

没过一个月,11月9日,撼人心魄的枪声又在南市打响了!

这天上午9时,位于和平区十一纬路48号的第一阀门厂经销部业主项光银,在皇姑车行和卖车人刘、孙二人讲妥,以21万元的价格购买他们那辆“奥迪”牌轿车。下午,两个卖车人来到经销部,与项光银结算购车款。项光银于下午2时半从招商银行取款返回门市部,将13.4万元现金交给妻子王雪露,后又外出筹款。

在这期间,有个头戴摩托车头盔的男子先后两次走进门市部打听阀门的售价,然后离去。当王雪露正和两个卖车人查点现金时,突然闯进两个戴着头盔的歹徒,掏出手枪将3人逼住,其中一个开枪击中王雪露左胸,将13.4万元现金抢走,跑出门外共乘一辆红色两轮摩托车向西逃去。同张铁帅一样,王雪露在医院虽然做了急救手术,终因伤势过重而死亡。

刑侦技术人员勘查现场发现,阀门经销门市部是在坐北朝南的一座2层楼的楼下,南临十一纬路,东为工商银行,位于市中心的商业区内。屋里有多人在场,屋外车水马龙,犯罪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商业区开枪杀人抢劫巨款,实在是匪胆包天。

技术人员从现场提取到一枚“五四式”手枪弹射击弹壳,弹壳底部印有“11·

65”字样;在办公桌上提取到一枚7.62毫米手枪弹射击弹头。检验确认,此案也是“3·8”串案犯罪团伙干的。

法医尸检中看到,王雪露左胸部有贯通性枪弹创,贯通右心房,右侧胸腔大量积血。可以认定,被害人是右胸部贯通枪弹造成心肺破裂,导致急性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项光银、王雪露这对夫妇是浙江温州人,在沈经商,生意不错。他们要买一辆“奥迪”轿车投入经营活动,万没想到祸从天降,喜事变成了悲剧。爱妻被凶狠的劫匪开枪打死,巨款被抢走,人、财两空,叫项光银怎能不大放悲声!

“3·8”串案匪徒的枪声在沈城此伏彼起,作案频频,说明这伙犯罪分子并没有收敛他们贪婪而凶残的气焰,也没有为公安机关的大规模摸查行动所震慑。他们在犯罪道路上变本加厉,不断升级,大有要把沈城搅个天翻地覆之势。

这一小撮匪徒是社会的败类,人民的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没有案子盼案子”,“10·16”、“11·9”两案案发后,市公安局抓住战机,调兵遣将,开展侦破。11月11日,发出了《关于侦破“3·8”串案的工作意见》。鉴于“10·16”、“11·9”两案现场都有目击者,《意见》中为两名犯罪分子“画”了较之过去更鲜明的“像”:“两名作案分子一高一矮,其中高个身高约1.78米左右,年龄约30岁至35岁左右,上身穿棕色半大皮衣;矮个身高约1.71米左右,年龄在35岁至45岁左右,上身穿黑色三紧式皮夹克。高个歹徒戴枣红色全包式摩托车头盔,头盔内戴红色宽边茶色眼镜。小个歹徒戴深灰色全包式摩托车头盔。两名歹徒乘一辆两轮80型以上红色摩托车……”

《意见》中说:“‘3·8’串案已经历时2年多,作案时间之长,手段之残忍,气焰之嚣张是我市建国以来所罕见的,已经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和危害。这起案子不破,我们公安机关就无法向党、政府和人民交待,就会使犯罪分子的作案心理更加强化,犯罪的气焰更加嚣张,社会治安形势就难以有效的控制,公安机关的战斗力就无法体现,形象就要受到严重的损害。

因此,各级领导特别是一把手要高度重视,精心组织,靠前指挥,集中力量,集中时间,积极调动和带领广大干警全力投入到对‘3·8’串案的调查摸底和侦破工作中来,确保这项工作的完成。”

只有在“3·8”串案侦破后的今天,广大读者才有可能从报纸上读到公安机关的内部文件。这一番话,说得多么深沉而痛切啊!人民卫士在为人民的安危而担忧,对犯罪分子的猖狂切齿痛恨,为案件久侦不破而深深自责,感人真情跃然纸上。

专案侦查

“11·19”案发第二天,于凌舜召集议案会议,共商破案大计。参加会议的,有刑警支队的支队长、技术处负责干部,各分局主管刑警工作的副局长等等。这些人都是长年征战在刑侦第一线的老公安,于凌舜的智囊人物。省公安厅副厅长李峰,刑警总队副总队长姜沈生等也出席了会议。

李峰副厅长同意成立专案组,搞责任制,由市公安局直接指挥。11月11日,市公安局决定成立以党组书记、局长杨加林为总指挥、其他党组成员为副总指挥的专案指挥部,指挥部设在刑警支队,由刑警支队、和平、铁西、于洪、皇姑等分局抽调17名侦察人员组成联合专案组,长期专职开展对“3·8”串案的侦破工作。

案件不破,专案组不撤。专案组成立后的第二天,便在刑警支队专案副大队长郭春晓组织下到皇姑车行进行调查。

另一条线,是发动全市公安派出所,用10天时间,集中全力开展摸底排查和专项清查工作。鉴于这场与“3·8”串案犯罪团伙斗争的长期性和复杂性,市公安局及时调整战术,改变了过去那种拉大网、梳篦式的大兵团作战方法,抽调精干警力以专案形式开展侦查,这是很有必要的。

正当公安机关改变战术,锲而不舍地开展侦破工作的时候,在“3·8”串案犯罪团伙的内部也发生了变化。与过去3至4人共同参与作案不同,“10·16”、“11·9”这两起案子都是由汪家礼和汪家仁两个人干的,孙德林、孙德松没有参加。张铁帅家的“点”原来是孙德林“踩”的,但是在实施行动中他却没有参加。这是为什么呢?

当这伙匪徒落网后,预审员在讯问中向汪家礼提出过这方面的问题,下面是一段讯问笔录:预审员:你和孙德林有没有矛盾?汪家礼:有矛盾。有时我也想过,他们哥俩出去干啥?在去年“5·1”孙德林出事(指在广西买枪被抓)前,我们就分开一段了。因为他认为我不服从他,互相吵了几次。

他问:“我哪件事对不起你?”我说:“你自己寻思。”都没挑开。说他匿钱的事,他不会承认,反而产生误解,他想:不就是你们哥俩有枪,我们哥俩没有枪吗?既然话说不到一块儿,就分开一段。我也知道他们哥俩会加小心,不然出了事大家全完……

不难看出,除了在分赃和“路线”等原有的矛盾之外,又增加了“有枪”与“无枪”的矛盾。由于有了枪,汪家礼在团伙中的地位提高了,说话硬气了。相形之下,孙德林的“老大”地位受到了挑战,每况愈下。这样,孙德林与汪家哥俩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疏远了。如果汪家哥俩认为干一起案子他们两个已经够用,就不再找孙德林,更不用说找孙德松了。汪家仁和汪家礼是亲哥俩,而且都有枪,何必再增加一个伸手分钱的外人呢!

临危脱险

那个在家具城经商的老板,最先是孙德林盯上的。他对汪家哥俩说,那个老板买卖挺大,家里一定很有钱,值得干一把。可是后来,孙德林另有想法,不干了。你不干我们干,汪家礼这样想,把这个“点”捡了起来。

10月16日那天一早,汪家礼和汪家仁是共乘一辆摩托车去的,他们把摩托车放在九马路和齐贤街的十字路口附近。他们悄悄走上那座楼房的第四层,来到那个业主家的门口。他们倾听屋里的动静,那两口子走动和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按往日暗中观察的时间,他们也该出来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他们好像有点磨磨蹭蹭的,迟迟没有出来。

忽然,门里有响动,汪家礼和汪家仁立即绷紧了每一根神经,闪在门的两边。当那个男主人刚一推开防撬门,汪家仁就第一个冲了过去,举起手枪把他逼住:“别动!别喊!喊,我就开枪……”汪家礼随后跟了进来。按照分工,进屋后汪家礼对付男的,汪家仁对付女的。那个女主人是在丈夫后面,猛然看见两个歹徒握着手枪闯进来,吓得她尖叫一声,抹身就往北面阳台上跑,打开窗户,朝外面大喊:“来人哪!有坏人哪……”

这种情况事前没有料到,汪家礼一扣扳机,“砰”!向男主人开了一枪……

汪家仁一见急了,飞步跑上阳台,用枪柄向女主人头上猛地一击,将她打倒在地。他微微弯腰向她看了一眼,发现她的睫毛在闪动着。死了还是没死?不管她了,抢钱要紧。他回到门厅,见那个业主已经倒在地上,像是死了,赶忙将两个箱包放在一个兜子里。

汪家礼不知楼下情况怎么样,拎着枪跑上阳台往下一看,楼下有不少人在围观,还有一个人正在用手机打电话。是不是在报警?情况危急!“二哥,快走!”他喊了一声,顺手向那个女主人脖子上拽了一把。那个女主人穿着一件高领衫,汪家礼也顾不得拽没拽下来项链,和汪家仁跑出屋子。

汪家礼用手枪对着人们喊:“谁要是不怕死就上来!”围观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呼”地跑散了。两个匪徒跑到摩托车前,跳上车开跑了……

这次入室作案仅抢得赃款数千元,这与他们事前想的数目差得太大,未免有些失望。兄弟俩均分了赃款,很快就挥霍一空。钱没了,他们决定再干一次。

皇姑车行,一直是使汪家礼产生兴趣的地方,常去那里溜达。他过去在车站东货场开车,和赵晶等人合伙倒过车,也都与车行有关系。两年前,两支手枪买来后不久,他和汪家仁来到车行抢劫,开枪打死两个卖车的,却没抢到现金,一直耿耿于怀,引为憾事,于是,想再到车行去看看。

汪家仁对汪家礼的建议表示赞同。

虽然他是哥哥,汪家礼是弟弟,可是当他们哥俩在一起策划抢劫勾当时,他总是表现出兄长的“谦让”来,多听汪家礼的。现在,他已经把汪家礼当成了“头”。他分得的钱比汪家礼花得快,巴不得再出去干个“大的”,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11月9日那天是星期日。上午,他们头戴全包式头盔,揣着口罩,暗携手枪,共乘汪家仁那辆“富雅达”90型红色摩托车,来到皇姑车行。

跟踪“奥迪”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下午他们回到车行,继续在汽车与人群中徜徉,转动4只贼眼寻觅着。忽然,汪家礼两眼一亮,用手捅了一下汪家仁:“快,到那边看看去!”

原来,在一辆黑色“奥迪”轿车旁边,有几个人正在车前车后围着看,还用手比比划划地讲着价,看热闹的人聚了不少。汪家礼侧起耳朵,注意听他们所谈的价钱……

果然,汪家礼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八九。买卖双方已经谈好了价格———21万元,下一步就是车、款两清了。

工夫不大,那3个人都上了“奥迪”,向车行外面开去。汪家礼和汪家仁快步走到摩托车边,坐了上去,紧紧跟在“奥迪”后面向南驶去。

“奥迪”一气开到和平区十一纬路第一阀门厂经销门市部,在门前停下了。汪家哥俩也跟踪来到,将摩托车停在马路那面的人行道上。他们看见,那几个人下车后都走进了门市部。

汪家礼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个商业区。虽然远不如中街、太原街那般繁华,但也属于市中心区域,马路北面就是交警支队大楼。他想:如果买主在这里交付车款,我们动手行吗?

正思忖间,从门市部走出几个人,往“奥迪”后备箱里装了点东西,然后往西开走了。是不是另有交款的地方?不能让它脱钩!汪家礼对汪家仁说:“二哥,快,跟上它!”汪家仁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赶紧跨上摩托车,加大油门追赶而去。过约20来分钟,汪家仁回来了。他摘下那个沉重的全包式头盔,用手绢擦着汗,沮丧地说:“妈的,那车开得太快了,没跟上……”

“快把头盔戴上!”汪家礼瞪了汪家仁一眼,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呀……”

对于汪家仁,汪家礼总是感到力不从心,但是没有办法,对他只能将就着用。用他的最大优点就是绝对安全,他绝不会出卖自己的。每一想到这个,气也就消了。他暗暗揣度,“奥迪”为什么开走了呢?难道交易没做成?不像……对了,估计又是试车,在试车的同时把门市部卖的东西顺便给买主送去。这家商店老板可够精明的!他对汪家仁说:“在这等着吧,我想那车还能回来。”

果然不错,时间不长,“奥迪”开回来了,又停在门市部前,车上的人进了屋。不一会儿,走出一个男的,拎着皮包,急匆匆地向马路东面的招商银行走去。汪家礼认出,他就是那个买车人。他是不是去银行取钱呢?汪家礼为了弄准这一点,跟着那个人去了。果然,他看见那个买车人走进银行,提取了不少现金,装进皮包走出来了。

买车人回到门市部,汪家礼对汪家仁耳语说:“钱取回来了,不少。你进去看看环境。”

这间门市房分作前后两部分。前面是营业厅,东西两侧靠墙放着货架,货架上有各种各样的阀门部件,东侧地面上还堆着一些部件。汪家仁走到那些部件前面,装作内行似的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边看边向里面扫上两眼。

里面是办公室,用铝合金做的门窗将营业厅隔开。几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正围坐在办公桌边交谈着什么。汪家仁怕时间呆长了引起人们注意,放下阀门走出来了。

那个女人就是王雪露———业主项光仁的妻子,第一阀门厂销售公司的业务主办。此刻,她正和两位卖车人谈论买车的事,没有理会汪家仁。

南市劫案

汪家仁走近汪家礼,讲了看到的一切,然后问:“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汪家礼虽然也处于作案前的兴奋与紧张之中,但他在竭力控制着自己。这里的环境不一般,他想干得稳妥点。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买车人出来了,拎着皮包走了。

汪家礼暗想:他又去取钱?不能再等了,久等生变。他对汪家仁说:“你再去看看。”

汪家仁又进去了,很快就返回来:“钱亮出来了,不少,一大堆,都在桌上放着……”

好机会。汪家礼咬了咬牙:“干!”

汪家仁将摩托车发动着,使之处于“待命”状态。两个人走过马路,戴上口罩,到门市部门口时掏出手枪,一前一后冲了进去。

“不许动!”冲在前面的汪家仁举起手枪厉声低喝,“不许喊!谁喊我就打死谁!”

王雪露和两个卖车人一下子惊呆了。

“快,把钱装起来!”汪家仁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大堆钞票,掉转枪口,朝着一个卖车人晃了晃。

王雪露急中生智,用手一划拉,将那些钞票弄下桌子,撒了一地。

“砰”!汪家礼的枪响了,无情的子弹射入王雪露的心脏,她身子一栽倒下了……

你不把钱给我,我就要你的命!这就是汪家礼的逻辑,十足的强盗逻辑。

因为是在屋里开枪,枪声传到市声喧嚣的外面显得不是很大,大街上依然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此时此刻,那间屋子里有恶人在杀人抢劫———这是走在马路上的行人们压根儿不会想到的事情。

“快把钱给我捡起来,装上!”汪家仁继续用手枪对准那个卖车人,话声严厉。老三开枪打死了那个女人,使他威风大振。由于他想到了过去多次临场发生失误,他此刻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弯曲手指勾动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声,眼瞅着女店主被打死在面前,把那个卖车人吓得面如土色。他连声地答应着,蹲下身子往兜子里装钞票。装完了,汪家仁一把夺过去,和汪家礼退出店房,跨上摩托车飞驶而去……

当汪家仁、汪家礼哥俩在沈城穷凶极恶地连连作案的时候,孙德林、孙德松那兄弟两个在干什么呢?他们也没闲着。

孙德林这个“3·8”串案犯罪团伙的始作俑者,40岁时没能“收山”,45岁时也没有“收山”,继续带着他的三弟孙德松在犯罪的道路上走下去。没有手枪,也没有猎枪,他们重新拿起刀子、绳子等“冷兵器”,继续干着罪恶的勾当。

花样翻新,这一次他们干的是过去从没干过的新样式———绑架。

在这个犯罪团伙中,与汪家哥俩和大哥孙德林不同,惟有孙德松似乎是个“兼职”角色。他在参与犯罪团伙干了几起案子后,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个商人,去内蒙倒牛,在五爱市场卖服装。在他与妻子分居期间,姘了一个女人,两人合伙经营一个摊床。然而,他的运气太差,赌博输钱,倒牛赔本,个人为家族作出牺牲又导致坐吃山空,加上肆意挥霍,使他经济变得拮据了。既然已经跟大哥上了“黑道”,正当经商赚的钱难以填满深深的欲壑,于是他便又想到了那个“副业”,觉得还得和大哥一起干个案子才行。

孙德松在经商中认识了一户经营服装的“大款”,男的在南方驻在,女的在五爱市场经销。他知道他们很有钱,在市内好几个地方买了房子。那个女业主在家庭中的地位很重要,如果把她绑架了,向她丈夫狠狠地敲上一大笔,岂不美哉?

绑架案件

孙德松早在1998年1月就有了这个想法,由于服侍病中的父亲,这个罪恶的念头一度被他的“孝心”冲淡了。但经不住在“黑道”上当“老大”的孙德林经常与他接触,向他灌输反动腐朽的人生观,两个人在一起谋划犯罪又总是比谈论经商赢利之道多得多,他便把自己的那个想法向大哥和盘托出了。孙德林由于赌博输钱,这时候正处于“饥渴”交迫的境地,汪家哥俩对他的冷漠,没有枪支的尴尬,以及决心“东山再起”的“雄心”,都使他当即和老三一拍即合,决心换换“口味”,干一把绑架。

为使绑架成功,他们紧张地做着准备工作。孙德松领着孙德林来到五爱市场,暗中向他指认了那个在摊床前忙忙碌碌的女业主,然后就把跟踪、“踩点”的事交给他去办了。女业主的住房那么多,哪处房子是她经常住的呢?他们特地在塔湾车行买了一辆“华日”100型摩托车,用于“跟踪”。功夫不负苦心人,后来终于确认她常住的是五爱街那处房子,并认准了那个房间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决定在5月5日凌晨,当女业主出门上行的时候动手。作案用的交通工具,原来想用那辆摩托车,后来感到不妥,觉得还是使用汽车为妙。头天晚上,孙德林到二弟那里借了一辆“132”双排座货车。那车上还装着半车方便面呢,这样更有利于隐蔽。哥俩一起把车开到铁路中学附近,当晚在车上住了一夜。

次日凌晨3点半,孙德林驾驶“132”,孙德松骑着摩托车,来到五爱街那个女业主住户附近。他们将汽车停在一幢大厦旁,摩托车停在居民小区的院子里,然后直奔女业主住的那座楼房。昨天晚上,他们跟踪女业主一直到家,在看见她的房间熄灯后才离开。此刻,他们等了一会儿,看见那个房间灯亮了,便蹿上楼去。他们头戴用黑色腈纶裤做的头套,手握买来的单刃尖刀,在那家门口静静等候。他们知道,女业主平日对自己的生意十分尽心,每天很早就开门上行。

果然,等了约20分钟后,那扇防撬门开了,女业主要出来了,孙氏兄弟乘机一拥而进,用刀将她逼住,带进屋里。

“老实点,别出声。不然,我就一刀捅死你!”孙德林音量不大,粗声粗气地威胁。

“我……我老实……”女业主魂飞魄散,差点晕过去。

屋里还有一个女人,不是保姆就是雇来的小工,她骤见闯进两个蒙面持刀的歹徒,吓得尖叫起来。孙德林不愧是个应变能力很强的人,他也跟着大声喊起来,申斥那个女人说:“你咋唬什么?×你妈的,不想过咱俩就离婚……”这样一来,即使喊叫声被邻居听见了,也误以为是两口子在吵架。在暴力威胁下,那个保姆不敢再喊了。

将两个女人制服后,匪徒们取出准备好的胶带,把她们的手反绑起来,保姆的两只脚也捆绑了,嘴里还塞了东西,免得她再喊叫。女业主的态度挺老实,所以没有堵嘴。在孙德林捆绑女业主的时候,从她的手腕上撸下一只女式“雷达”牌手表。

收拾妥当后,孙德林对女业主说:“你听着,我们老板想见见你,和你谈一笔生意。你配合点!”

“好说,好说……”女业主此时孤立无援,为了免遭毒手,只好服服贴贴,“我配合……”

“你跟我们走,老老实实的,不然就要你的命!”孙德林把尖刀移到女业主眼前,向她晃了晃,刀锋在电灯下寒光闪闪。

孙德林见女业主挺“配合”,表示满意。他伸手从衣兜里取出一架宽边墨镜,那是他为这次行动专门准备并作了“加工”的东西。从正面看,那架墨镜与一般墨镜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背面,孙德林往两个镜片上各粘一块胶布。这样,被害人一戴上这种墨镜,就成了睁眼瞎,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在别人看来,却很正常。

两个匪徒把电话线拽断了,威胁保姆不许报案。然后,给已经变成“瞎子”的女业主披上一件大衣,由孙德林搂着她的腰向门口走去。经过客厅时,孙德松看见了女业主的手提包,拿过来翻了翻。包里装着七八百元钱,还有一个手提电话,便把这个手提包拿走了。他要手提电话的目的,是为了和女业主的丈夫进行联系,向他要线。

匪徒们劫持女业主下楼,出门后摘掉头套。孙德松为了不让女业主认出来,脚步匆匆地走在前面,下楼后直奔“132”。

骗枪之计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楼外有上行的人在走动,还有人在往“倒骑驴”上装东西。女业主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到外面后听见有响声,猜出附近有人,她急中生智,蹲下不走了。孙德林低声威胁、警告,她也不走。孙德林大怒,一使劲儿,把她扛起来放在肩上。她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孙德林重施故伎,也大声说:“我叫你闹!咱们非上法院不可,不去不行……”但他那令人不能理解的扛人的动作,还有女业主的呼救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女业主也从两眼的余光中看见了他的脸,拼命地挣扎……”孙德林心里暗骂:妈的,不顺!只好放弃了绑架,将女业主扔到地上。他痛恨女业主不好好“配合”,目露凶光,举刀往她肚子上扎了两下,转身跑了。

孙德松正站在“132”车旁等候,忽听从那边传来女业主的呼救声,紧接着看见孙德林悻悻地奔跑过来,知道出了麻烦,急问:“大哥,怎么办?”

“快走!”孙德林说着,往马路那边望去,恰巧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他赶紧招了招手。

“咱这车怎么办呢?”孙德松有些犹豫。

车开出不大工夫,孙德林觉着危险已经过去,让司机停下了,和孙德松下了车。他说:“我得回去,把‘132’开回来。”

是啊,绑架未成,反倒将借来的一辆“132”扔在那里了,如果不取回来,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再说,那车是瞒着二弟借的,如果不还回去,怎么向他交代?

孙德松问:“现在回去行吗?没有危险吗?”

“没事!”

孙德林也知道取车还存在风险,但他这个人匪胆包天,自信心强,加之,他分析停车的地方与女业主的家尚有一段距离,女业主也未必向警方报案,便决定回去。他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那幢大厦边,看见“132”还静静地停在那里,街上一切如常,没有警察,就把“132”开回来了。他又回去一次,将那辆摩托车也取回来了。

绑架失败,孙德林心里气闷,又想到了枪。如果有一支像汪家哥俩那样的手枪,要弄钱就容易、便利得多了,何必用这种又笨又麻烦的方法?

孙德林想着想着,忽然,他灵机一动,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和汪家哥俩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想当初,这几个人走上“黑道”打家劫舍,“活儿”一起干,钱大家分,讲的是哥们儿义气,精诚团结,谁也不猜疑谁,谁也不戒备谁。可是后来,汪家哥俩一人买了一支手枪,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们越来越神气,越来越习惯于说上句,行使“否决权”,不再把他这个“老大”放在眼里了。有几次干案子,他们即使把枪借给他用,完事之后也马上收回去,多留一会儿也不行。枪,使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失去了平衡与默契。现在,他们哥俩干的案子一起接一起,却把他和孙德松扔到一边,连个信儿都不告诉……每一想到这些,孙德林就感到气愤,妒嫉,又有些无奈。

如果两方面从此分道扬镳,各干各的,倒也罢了。让孙德林隐隐感到不安的,是汪家哥俩手中的那两支枪。他们会不会出于灭口的目的,将我和三弟干掉?

让孙德林担心的还有一点是,汪家哥俩自从有了枪,越干越疯。凭他们那个干法,风险很大。特别是汪家仁,脑子不行,手脚也笨,早晚得在他身上出事。一旦落入警方之手,他和孙德松也好不了……

孙德林越想越怕,感到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汪家哥俩的两支枪弄到手。这次绑架那个女业主受挫,正好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孙德林找到孙德松,把自己的担忧对他说了,他也有同感。但是,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把汪家哥俩的枪弄到手,因为那是他们的心尖子。过去,只有在一起干案子时他们才肯把枪亮出来;现在,两方面几乎是分道扬镳了,他们叫你连枪毛也碰不着。

孙德林看见孙德松迷茫的神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我自有办法,咱们这么办……”

孙德松听了,点了点头:“我看这个办法行!”当天晚上,孙德林、孙德松来到汪家礼的家。

尔虞我诈

对于孙氏兄弟的来访,汪家礼感到有些意外。如果在过去,大家一起“干活儿”,交往比较频繁,习以为常了;现在已形成各干个的,那兄弟俩突然登门令他感到不解,不能不有所戒备。他以前曾和汪家仁谈过,孙德林这个人阴险狠毒,为防不测,不如先下手,把他们兄弟俩整死,以绝后患。后来两个人又一商议,感到事情没坏到那个地步,就打消了灭口的念头。但这次汪家礼想,既然我们对他有过那个想法,他们是不是也在打我们的主意呢?不能不防啊!汪家礼为防不测,特地找了汪家仁,和他共同接待他们。如果来者不善,两个对两个,也不至于吃亏。汪家礼还特地把那两支枪从屋顶上的鸽子房里取下来,顶上子弹,放在伸手可及的隐蔽处,以备万一。

4个人见了面,寒暄了一番后,孙德林皱起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瞒你们说,我和老三这次来是找你们帮个忙。我们干了个‘活儿’,干得不干净。我给了那个女人两刀,但是她没死。她认识老三。今晚她男人要从广州坐飞机回来,如果他们两口子一对话,我们就完了!”

汪家礼和汪家仁听了,都很紧张,两个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目光。

汪家礼问:“这事,你想怎么办呢?”

“我想,今晚她男人从飞机场回来,最好在他进屋之前就把他解决了!”孙德

林说得很干脆,“我们想借你们的枪用一用。”

汪家哥俩又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汪家礼暗暗打量孙德林和孙德松,琢磨他们的话是不是说谎。看了一阵,不像。以孙德林的性格来说,这样低三下四地来求他们,是很少见的。如果不是真的有了紧急情况,他也不会在他们面前揭自己的短……

但是,且慢!越是这样,汪家礼越是感到应该慎重对待。事情来得太突然了,特别是涉及到枪的事,万万大意不得。以前研究怎样解决王文绪的问题时,孙德林最早曾提出过把他干掉。后来大家权衡利弊,才没那么做。把枪交给孙德林的手,叫人不放心。要是他……汪家礼不敢想下去了。

“没有别的办法吗?”汪家礼问。

“没有。只有这么办。”孙德林说。

如果事情真像孙德林说的那样,汪家礼明白目前处境的严重性。如果孙德林兄弟出了事,他们哥俩也得完。4年前那次他们入室抢劫家具城老板,在双方对峙中,老板看见他的脸了,事后他心惊肉跳的,也要把那个老板干掉。当时,孙德林是全力帮助他的。今天他来求我,当然不好拒绝,何况这事关系到大家的安全。只是,这枪……

4个人都在沉默着,屋子里静得出奇。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夜深人静听得很真切。孙德林置身于这种少有的氛围之中,突然有一股强大的恐惧向他袭来。看到汪家礼猛抽烟不说话,他就知道,今晚“借”枪的计谋不会成功了,而且很可能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和憎恨。这两个家伙总不吭声,在打什么主意呢?在我说出了今晚面临的危险之后,他们是不是正在考虑现在就把我们干掉,以免牵连到他们身上?

孙德林越想越怕,赶紧琢磨对策。他乘汪家哥俩没注意,转过脸对孙德松使了个眼色,说:“对了,老三,我把那个娘们的‘手提’忘带来了。她男的下了飞机,肯定要和她联系,你快回去看看!”

孙德松不明白大哥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又一想,他这样做肯定另有目的,便答应一声,骑上摩托车走了。

孙德林听着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远,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又看了看汪家礼,暗想:我弟弟走了,你们想杀人灭口也不可能了。即使你们把我整死,我弟弟也知道是你们干的!

对于孙德林的心理活动,汪家礼当然不能觉察出来,他只是在琢磨,怎样才能既“帮助”了孙德林,又不把枪借给他。惟一的招法,就是跟他一起去,干掉那个从广州回来的“大款”。当然,枪必须由自己拿着。

“大哥,你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走,我和二哥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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