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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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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街。顾昭在篱笆墙外头瞧了瞧,二更天已过,姚水娘的屋舍还点着烛火。许是少了大黑狗,里头静静悄悄的。“怪了,今儿怎么还没有歇下。”顾昭当值了几日,因为大黑的原因,她对姚家多了几分关注,往日这个时辰来翠竹街,姚水娘院子的烛火早已经熄灭。也是,豆腐娘四更天便要起来磨豆腐,推磨磨豆子的活计可不轻松,干的也是体力活,要是不早点歇息,就是铁打的身子都撑不住!大黑绕在顾昭身边,时不时跃起,半人高的身子扒拉着顾昭提灯的手。“汪,汪汪!”快呀,快送进去呀。顾昭不理睬它,瞧着手中的犬牙面露为难。一会儿该怎么说呢?难道要说,你家的狗死了,它变成狗灵缠着我,带我翻了自个儿的狗尸,寻了这狗牙送你,想为你保平安……顾昭摇头:不行不行!她要是这样说,不是被赶出来,就是被打出来!说不定还会被怀疑是杀狗的恶贼。......屋子里。姚水娘擦了擦脸,拖开凳子坐下,怔怔的瞧着桌上豆大的烛光,面容憔悴,眼里有着疲惫。七天了。她家大黑不见七天了,一并不见的,还有她家相公林中吉,就连那团怪东西也不见踪迹,不知道是不是被林中吉抱走,去寻那缥缈的林家富贵去了。但是,大黑怎么也不回来?……姚水娘心里空落落的。虽然林中吉常常不在家,但有大黑在,家里添几分人气,平日里,她做活卖豆腐,倒也不觉得孤单。这几日不见那绕前绕后的大黑狗,屋子里少了那汪汪汪的叫声,总觉得少了点啥。至于林中吉,姚水娘表示,他回不回来无所谓,那就是个混人,她也习惯了。……时间不经意间悄悄溜走,灯盏的火光也黯淡了几分,姚水娘忽地回过神,瞧着桌上的灯台,喃喃道。“唉,一发呆就这么长时间啊。”她摘了头发上的细银簪,拨了拨麻油灯里的灯芯,让那豆大的光更亮一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些日子,她总有些心慌,大黑,大黑不会是出事了吧......姚水娘不安的摸着心口,倏忽的耳朵动了动,随即猛地一拍桌子,人一下就站了起来。面上有惊喜之色闪过。“大黑!是大黑吗?”……顾昭正在翻院子的篱笆墙,听到这话,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了下来。“呼!好险!”她对上大黑的眼睛,大黑无辜的回望。“汪!汪汪!”说了叫你爬洞的,瞧你,差点摔了吧,不会翻墙就别翻,真是瘦驴拉硬屎,瞎逞能了呗!听懂狗语的顾昭,一张脸都气绿了。“闭嘴!”……那厢,姚水娘推开屋门走了出来,一脸喜色的喊道,“大黑,是大黑回来了吗?”“啊,是顾小郎啊。”瞧见是顾昭,姚水娘面上有失落之色一闪而过。顾昭若无其事的站好,“婶子好。”姚水娘瞧着顾昭手中的铜锣和

梆子,面上怔了怔,“啊,这是二更天了吗?”“是,二更天都过了,我今儿迟了一些。”顾昭点了点头,随即在姚水娘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敲了敲梆子,一边敲,一边往前走。“梆,梆梆!”梆子的声音传得很远。“哎!顾小郎,等等。”姚水娘喊住顾昭,探头四处张望了下,“忘记问了,你刚才瞧见一条狗了吗?”顾昭暗暗瞥了一眼大黑。从姚水娘出来后,它便一直绕着姚水娘的脚边蹿来蹿去,时不时的还要去咬她的衣角……人鬼殊途,自然是咬了一个空。顾昭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呢。”“这样啊。”姚水娘有些失落,不甘心的又四处探头瞧了瞧,转头对上顾昭看来的眼神,强颜欢笑的解释了一句。“我家的大狗跑丢了,你也见过的,就是那条大黑狗,刚才有些晃神,还以为听到了大黑在叫,嘿!白欢喜一场了!”那厢,好似终于接受自己咬不到姚水娘的衣角,大黑死心的趴了下来。它蹲在地上吐着舌头,黝黑的眼里是和姚水娘一样的落寞。“......汪呜。”主人,我在这呢,哪都没去。……顾昭收回目光,对姚水娘开口道。“婶子,夜寒天冻,早些歇着吧,狗儿恋家,会寻到回家的路的。”姚水娘:“哎,但愿吧。”“不知不觉都这个时辰了,我去歇着了,一会儿还得磨豆子呢,顾小郎当值的时候慢一些,婶子进屋了。”顾昭:“好。”她目送姚水娘进屋。……屋舍的木门被关上,大黑蹲在顾昭脚边,没什么精神的摆了摆尾。顾昭想了想,从怀中翻出黄符,随着元炁的注入,朱砂的符文被一道道点亮,似流水一般蜿蜒汇聚。所谓世人枉费朱与墨,一点灵光即是符。因为元炁,普通的黄纸和朱砂,顿时成了一道灵符。最后,灵符在顾昭指尖无火自燃,化为银光点点绽开,一道莹亮的光,倏忽的在大黑脚下亮起。光约莫肘宽,正好容纳下大黑的身量,一路指向翠竹街姚水娘的屋子。就像是一条光亮的小路,连接了大黑和姚水娘。……顾昭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大黑的毛发,又在脊背上揉了揉,柔声道。“去吧,想给她的犬牙,大黑自己送去。”她的手拂过红绳串着的狗牙,一道莹光一闪而过,随即没入狗牙不见踪迹。做完这一切,顾昭再次将红绳挂在大黑身上,这次,它可以碰触到了。大黑汪汪的又叫了两声。眼睛水汪汪似有水雾。“不许哭!”顾昭故作生气,将脸一板,“我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人了,大狗狗也不行!”“没出息模样!”大黑龇牙:“汪!”顾昭噗嗤笑了一声,“好啦好啦!”她用力的往狗头上一揉,一边站起来,一边笑道。“我还是喜欢你说我瘦驴拉硬屎时候的臭屁样。”她想了想,好笑不已,“神气又机灵!”“去吧,赵叔该赶来了,

回头瞧见该说我偷懒了,我先走了。”顾昭提着六面绢丝灯,转身走进黑暗。……大黑听着梆子声传远,回头看了眼熟悉的院子,脚踩着莹光一路往屋里跑,栅栏,屋门......一切都不是屏障,它面前的光愈发的亮,无数的景在后退......再一睁眼,大黑已经在姚水娘的梦里。......姚水娘睡得沉沉,这是她许多年来,睡得最沉最舒适的一次了。床榻上,她的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梦里,她见到了不见了好几天的大黑,还来不及数落,她就被大黑亲呢的扑到了。姚水娘畅笑:“哈,哈哈,大黑,你这几天跑哪里去啦?”大黑不应人,只是热情的绕着人转。梦里,大黑小小只模样,吃着她拌的豆渣和肉汁儿一点点长大,越来越威风。她给它揉背摸肚子,带着它晒太阳,它绕着自己脚边转呀转,贪玩的去咬她的衣角。许是心有所感,她拍了拍大黑毛毛的脑袋,眉眼含笑,没有不许。阳光暖暖,不大的院子,一人一狗相依看蓝天飘过白云,迎面春风徐徐吹来。......清晨,屋外一缕阳光照了进来,正好落在枕畔旁。姚水娘闭着眼睛,眼角一粒泪划过,晶莹剔透。她的手慢慢收拢握紧,里头的犬牙有些硌手,她却舍不得松开。再见了,我的狗狗…………这一日,翠竹街抠门又勤快的豆腐娘,十二岁开始磨豆子卖豆腐,十几年来风雨无阻,不到年三十绝不歇的姚水娘,头一次没有出摊赶市集。......又是一日,天光大亮。顾昭醒来去灶间,她掀开锅盖,只见里头温着一碗粥,一盘香椿炒鸡蛋,还有一小碟卤花生。卤汁是前些日子卤肉剩下的酱汁,肉化在酱里,别有一股肉香味,因此,即便是素菜,这盘卤花生也格外的香。顾昭瞧着那盘香椿炒鸡蛋,惊喜道。“哇,这个时候就有香椿芽吃了吗?”她深吸一口气。唔,这味道……真香啊!......顾昭快手快脚的将菜从锅灶中端出,往饭桌上一搁。虽然在锅灶中闷了一会儿,香椿炒鸡蛋已经不及刚出锅时的香酥美味,但瞧着那金黄的鸡蛋块,嫩嫩的香椿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金黄翠绿相间,香椿味儿扑鼻而来,简直又鲜又香!顾昭拿了筷子便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时候,老杜氏从外头回来,瞧见顾昭愣了愣,“怎么这么早就起了?”顾昭:“不困就醒了。”老杜氏不放心,“夜里没睡,白日还是好好补眠才是,你还在长个子呢,睡不饱小心长不高,你阿爷,你爹,他们都是高个儿的,就连你姑母 ......”不经意间提到了自己的大闺女,老杜氏怔了怔,舒了口气,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道。“反正咱们昭儿啊,以后也要长高高的个儿!”“是是!”顾昭笑眯眯的应下,“阿奶放心

,我一定好好长个。”她瞧着老杜氏将腰间的木盆搁在架子上,探头瞧了瞧,里头好些朵香椿芽,翠绿中带着几分的棕红。再加上老杜氏淋了一些水在上头,瞧过去格外的新鲜。顾昭跟在老杜氏身后,“阿奶,这时候怎么就有香椿芽了?”她回忆了一番,往年约莫是清明节前才有呢。老杜氏:“哪里知道呢,可能今年暖和得快吧,不过别的地方也没有,就咱们河堤后头的几棵长了。”“兴许是咱们这儿的风水好!”顾昭哈哈笑了两声。她阿奶这是给自己家的屋舍添风水呢!顾昭帮着老杜氏收拾灶间,一边收拾一边闲聊道:“这些是奶奶你自己采的吗?”老杜氏:“哪呢。”“是你彗心姐姐,你别瞧她娇娇气气模样,干活可利索了,今儿早上那盘香椿炒鸡蛋,就是她炒了分给我的,听说你喜欢吃这口,特意又多采了一些。”老杜氏瞥了顾昭一眼,“你呀,瞧见了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哎!”顾昭应下。……“顾昭,顾昭!顾小昭!”这时,院子外头传来一阵呼唤,顾昭听到动静,从灶间探头望了出来。“啊,是家佑哥啊,你怎么来了?”赵家佑没应,他已经听不进去顾昭说话了。只见他面上一脸瞧热闹模样,却又有几分害怕在里头,几步跑进院子,拉过顾昭,压低了声音。“出事了,前头出事了。”顾昭意外,“出事?出什么事了?”赵家佑:“樟铃溪上漂来了一艘船。”顾昭不以为意,“樟铃溪上每日那么多船。”一艘船有什么好稀奇的,十艘八艘都不稀奇!赵家佑急了,“不一样!它是条空船!呃,不可能是废船,那船有八成新,值老多银子呢!哪个大冤种舍得将它丢了啊!”顾昭:“......此言有理。”是没有这样的大冤种,只有这样的败家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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