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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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件往事都有一段结局，这半年来乔牧屿一直在想，他和方筱乐的结局会是什么，最差的，最好的，他都设想过千百回。

但生活始终是滩死水，最差的与最好的情况始终也没有出现过。

九点入睡，五点起床，乔牧屿的作息规律得仿佛老年人。

洗漱、铺床、准备早餐，早餐是昨晚顺便买回来的酱牛肉，配上一杯醒神的黑咖啡。

咖啡很苦，还透着刺激味蕾的酸涩，但咽下后的余味甘醇清香，乔牧屿觉得这是一种吉祥的味道，很希望这种感受会成为他跟方筱乐以后的生活。

清晨的阳光总是温柔娇美，吃过早餐的乔牧屿会照例去方筱乐的房间打扫，即便室内已经纤尘不染。

搬进婚房一起生活之后，他跟方筱乐并没有住在同一个房间。房子是三室的，方筱乐很大度地将主卧让给了他，条件是独立小书房留给她用。

乔牧屿没什么异议，事实上他还有几处常去的房产，哪一处都比婚房面积大，哪一处都比婚房住起来舒服。但他在父母眼中树立的人设是对妻子百依百顺，凡是方筱乐摆在明面上的喜欢，他都配合都接受。

而方筱乐也的确做到了给他全身心的自由，领证后与领证前的生活没什么区别，乔牧屿没有对方筱乐知会过他彻夜不归的原因，方筱乐也从未问起，他们将写在协议中的条款完美践行，在**汹涌的夜色里拥有彼此，也在绝对自由的身心下各自独行。

乔牧屿那时很享受他的婚姻生活，他认为且相信方筱乐就是最适合做他妻子的人，如无意外他很愿意跟她“白头偕老”。

他所说的意外是他或者方筱乐，遇到那个愿意为其付出一切、自愿放弃自由的“灵魂伴侣”。可是乔牧屿知道，这个人很难或者根本不会出现，他跟方筱乐大概率会“白头偕老”。

在这半年中的某一个深夜，乔牧屿忽然从睡梦中醒来。他的额头上脖颈上是凉浸浸的冷汗，他忽然醒悟一件事，原来自己早就遇到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自愿放弃自由的灵魂伴侣了。

不是方筱乐又是谁。

可是他没好好珍惜。

那个深夜乔牧屿开车去了医院，在方筱乐的床畔坐在东方泛出鱼肚的白。

此刻，乔牧屿在方筱乐的房间仔细打扫着。

掸床，吸地，将梳妆台、床头柜都擦拭一遍，这些都做完以后又给房间喷了一泵香水，是方筱乐最爱的果味香。

窗台上摆着六盆方筱乐钟爱的花，它们被乔牧屿照料的很好。

两盆红色玫瑰。

两盆白色玫瑰。

两盆没长花苞看不出颜色的玫瑰。

这几盆花苗都是方筱乐在看直播时冲动下单的，因为听主播说这几个品种超级好养，最适合懒人，开的花非常漂亮。

于是方筱乐又动了心。实际上她养花的技术很糟，在这六盆花到家之前，被她养挂的花苗不计其数，这六盆眼看着也要玩完时，方筱乐发生了意外。

现在它们长势很好。

这间婚房之前的热闹被如今的寂寞覆盖上一层厚重黯淡的灰，但无论乔牧屿在外如何寡言，每当踏入方筱乐的房间，他的话便会多上许多，正如方筱乐以往那般。

她很爱说话，也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唇畔两边各有酒窝，但并不深，浅浅的。乔牧屿印象最深的一回，他碰上方筱乐给窗台上的几盆花浇水，嘴里哄孩子似的，啰嗦个不停。

“你们怎么还不长花苞？我每天好土好肥的招待你们，要争气呀，使使劲不就长出来了吗？还是说你们不喜欢吃现在的土？让姐姐想一想……”

眼下，对它们说话的人变成了乔牧屿。

“长漂亮一点，等姐姐回来给她个惊喜。”

整理完方筱乐的房间，一般就到了清晨六点三十分。这时乔牧屿会打开方筱乐的台式电脑，在她的个人公众号里留下只言片语。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商业价值的公众号，但这里有方筱乐二十三岁到二十七岁的秘密，这里记录着日记以外的心事，也藏着她从未对他表露过的真心。

乔牧屿是偶然在方筱乐手机上发现这个公众号的，名字很呆，也很有方筱乐的个人风格，因为它叫小乐很方。

是方筱乐躺在医院的第三个月，她的手机微信进来一条提醒，内容大概是公众号长期未使用，将冻结此账号。

乔牧屿便上了心。

他好奇地搜了公众号的名字，发现全部都是方筱乐写的。公众号里有上百篇文章，几乎没有读者，因为没有留言，点赞也少得可怜。乔牧屿花了两天时间全部看完，而后陷入更深更暗的自我厌弃。

这里住着一个真实的方筱乐，一个深深喜欢着他，却从来不敢将喜欢宣之于口的方筱乐。

乔牧屿起初是从最新日期开始看的，那篇记录着他们的婚后生活。

方筱乐写：“y先生昨晚一夜没有回家，我很想拨通他的手机号码。可我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不喜欢没有意义的寒暄。半夜的时候下了场大雨，闪电很亮，雷声很大，我有点害怕，于是跑到他的房间蒙着他的被子继续睡。我想养只狗，不能太小，太小我还得保护它，不知道y先生会不会同意，他狗毛过敏八成不会同意的，还是算啦。”

原来，方筱乐怕雷声想养狗。原来，在他夜不归宿的晚上，方筱乐很想他。

乔牧屿的心脏揪集，他放弃看最新日期的文章，他以为翻到最底端看起会好受些。

然而方筱乐在公众号里写下的第一篇文章却是这样的。

“我想跟谁聊聊这件事，可是我知道跟谁都不能聊这件事，但如果一直将它憋在心里我肯定会爆炸，那么就在这儿悄悄树洞一下，我要如何称呼他呢？q先生有点奇怪，那就y先生好啦。昨天我跟y先生喝多了酒，做了一件错误又美丽的事。遗憾的是喝那么多我却没醉，应该再多喝一点的，这是我第一次讨厌自己的好酒量，如果醉了的话，就听不到他叫别人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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