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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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林父竟是这样的场面。
不过细想一下倒也不奇怪。
因为林父辞官之后便纵情声色，本来就是青楼常客。
至于小解……
嗯，毕竟年纪大了，肾不太好。
兄弟俩在原地乖乖等了一会儿，就见林楠再次出现。
他脸上还带着微醺的醉意，问道：
“你们俩小子不是应该在郭北县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安成将请帖递了过去，解释道：
“父亲，孩儿是来赴刘大人约的。”
“哪个刘大人？”林楠翻开请帖看清了所谓的刘大人是谁，却又皱紧了眉头，“你们怎么会认识刘佥事？”
“这个说来话长，晚点孩儿再向父亲细说。”
“嗯，那行，你们先去赴宴吧，不要让刘大人久等。”
林楠似乎也不想在这里跟两个儿子详谈，便将他们打发走了。
两兄弟跟着老鸨继续往上，来到三楼。
推开一间门，就见里面已经坐了十来个人，正在饮酒谈笑。
坐在首席的，赫然正是邀请林安成来的刘骁锐。
“林县丞来了！快进来坐吧，我跟蔡大人正说到你呢。”
林安成领着弟弟走进屋，向着众人作揖问候。
一番寒暄引见，林安成也知道了这次宴会的主角，就是刘骁锐和应天府府尹蔡继松。
其余人要么是江州都指挥使司的，要么就是应天府衙的。
明显是陪各自领导来喝酒的。
入了座，就见应天府府尹蔡继松居然端起酒杯，看向林安成，道：
“刚才我还听刘大人讲林县丞在郭北县的一番作为，屡破奇案，剿灭白匪，甚至连废太子余党都被你捉住了马脚，真是令本官无比钦佩！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国之栋梁啊！”
林安成微微一惊，连忙举杯，谦虚道：“蔡大人过奖了，下官愧不敢当。”
同时心里泛起了嘀咕。
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尤其堂堂五品府尹对他这么一个小小八品县丞如此礼遇，要说没有原因才怪呢。
莫非，就是这个蔡继松请刘骁锐找他来赴宴的？
带着疑惑，林安成耐心地跟蔡继松客套了几句。
随即，就听蔡继松长叹一声，道：
“哎，其实本官这次请林大人来，也是有事相求。”
来了！
林安成心中一凛，脸上却笑意不减，道：
“不知蔡大人有何吩咐？”
“谈不上吩咐，只是想请林大人相助破案。”
“破案？”林安成犹豫了一下，推脱道，“蔡大人，应天府衙人才济济，怎么会需要下官这么一个小小县丞相助？”
“林大人不必过谦，你在郭北县所为，当得上断案如神之誉！刘大人对你可谓是推崇备至！就连几日前本官前往内卫司衙门，镇抚使方大人也向本官推荐了你。”
那个眯眯眼推荐的自己？
林安成心中一惊，总算知道了蔡继松为何要找他了。
刘骁锐此时也大着嗓门道：
“林县丞，为了这个案子，蔡大人都快急白了头，整个应天府也闹得人心惶惶，所以，你就不要推脱了。”
林安成闻言，便好奇道：“不知究竟是何奇案？”
蔡继松连忙将案件情况讲述了一番。
原来，从今年年初开始，应天府就连续出现了好几起凶杀案。
死者全部都是心口中箭，一击毙命。
因为手法相同，官府便怀疑凶手是同一个人。
但一个月过去了，这起连环凶杀案的受害者已经多达八人，真凶却依然逍遥法外。
而且，目前这八个受害者当中，竟然还有三位朝廷命官！
这就导致不光城内百姓惊慌恐惧，官员们也人人自危。
要知道，应天府可是江州州治所在，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还有个内卫司都在这里，官员众多，影响极大。
给应天府府尹的破案压力也是极大。
所以蔡继松才会急得到处求人，最后居然都求到了他这个小小县丞身上来了。
不过，林安成倒是并不抗拒协助蔡继松查案。
一来，他对这个弓箭连环杀人案挺好奇的，一颗侦探心已经开始躁动了。
二来，应天府府尹都已经求到眼前了，总不好拒绝，况且这也是他扩展官场人脉的好机会。
三来嘛，若是真破了此案，他可以收获极大的声望和民心。
而声望民心，对他来说可是有着极大的用处。
经过郭北县百姓送行一事，林安成已经渐渐对济本所言的气运有了更多的理解。
在他看来，气运虽然虚无缥缈，却也有迹可循。
比如他身为八品县丞，便会享有这个品级的官员应有的气运。
但这个气运是依附于官职的，是来自于大周立国八百载所聚拢的民心人望。
任何人只要是当了官，哪怕从来没有为百姓做过任何事，也都能享受官职所带来的一份气运。
当然，若是丢了官，这份气运自然也就没了。
不过，除此之外，却还有另一种获取气运的方式。
便是真正的为民请命，为民做事，从而获得百姓爱戴。
这种气运是不依附于官职的。
像一些致仕归乡的大官，若是曾为百姓做过实事，那即便是辞了官，也一样能拥有极高的声望，是大气运之人。
林安成在被郭北县百姓送行之时，所感受到的，就是这第二种气运。
他还发现，这第二种方式获得的气运，似乎与第一种有着本质的区别。
第一种气运经青眼炼化后，能补充气血，加快他的武道修炼，而第二种气运，却更为神奇，竟能让他在不主动站桩的情况下，自主地运转气息，相当于他无时无刻不在修炼，而且还没有气血耗尽之忧。
这一路从郭北县来到应天府，林安成已经不知不觉间完成了炼体境的修炼，晋升武道八品！
要知道，他练武至今，不过一个月而已。
这种修炼速度，真是恐怖如斯！
而且，林安成隐隐感觉到，这第二种方式获得的气运，似乎让那颗诡异的青眼起了莫名的变化。
这种变化也让林安成感觉到自己对青眼似乎多了一些掌控。
所以，林安成现在非常渴望再多获取一些气运，尤其是第二种气运。
“好，既然蔡大人如此抬爱，那下官就不再推脱了。明日一早，我就会前往府衙，协助大人彻查此案。”
“好！有了林大人相助，此案必定不日将破！”
蔡继松哈哈大笑，似乎对林安成颇有信心。
正事谈完，他便招来老鸨，让她去将姑娘们请来。
不一会儿，十来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便走入房间，刚好一人一个。
坐到林安成旁边的，是个穿绿色薄纱裙的小姑娘，两颊红润，眉眼含春。
她倒上一杯酒，捧到林安成嘴边，笑吟吟道：“奴家海棠，伺候公子饮酒。”
林安成也没有扭捏，微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不过，放下酒杯后，他的目光却没有看向海棠。
而是盯着一位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白色薄纱襦裙，流苏髻上插着珠翠花饰，手中抱着一把琵琶遮住半边脸颊，眉眼低垂，含羞带怯，神韵天成。
只见她朝着众人盈盈一礼，道：
“小女子九娘，见过各位大人。”
举止优雅，言谈大方，气质脱俗，完全不像个青楼女子，倒像是个名门闺秀。
这便是金凤楼的招牌花魁，秦淮八艳之一的九娘。
林安成作为应天府人，自然是听过此女名声，不过真人还是第一次见。
确实惊艳。
“九娘有礼了！能得闻九娘演奏一曲，今晚也是不枉此行了！”粗胚刘骁锐也难得收敛了一点，学着风流才子说着些别扭话。
待得众人安静下来，九娘便在椅子上坐下，开始演奏琵琶。
初时曲调和缓，犹如情人间的窃窃私语，随后渐渐高昂，犹如急雨砸落地面。
渐渐地曲调却又再次恢复平和。
但就在这时，只见九娘突然将琵琶换了个边，原本左手在上按弦，右手在下拨弦，现在却换成右手在上，左手在下。
一个轮扫后，曲调猛地激昂起来，恍若惊雷乍响，天摇地动，金戈铁马，席卷而来。
这时林安成才注意到，九娘的左手竟只有四根手指！
九娘，九娘，原来是九指姑娘。
也难怪她弹琵琶要换手。
因为此时曲调渐渐复杂，速度也猛然加快，如果还用正常的演奏之法，缺了一根手指的左手根本无法完成按弦，所以她只能换用五根手指的右手按弦，左手去拨弦。
而随着演奏的继续，九娘双手的轮换越发频繁，如穿花蝴蝶般上下飞舞，杂技般地表演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手技艺，也难怪九娘的琵琶演奏成为秦淮一绝。
不过说实话，九娘演奏的琵琶曲还是有些瑕疵的，毕竟她少了一根手指，双手轮换之法虽然可勉强弥补这个缺陷，但却称不上尽善尽美。
但正是这种白玉微瑕般的残缺，反而造就了一种另类的演奏方式，成就了九娘与众不同的技艺。
一曲终了，房间中安静了片刻，众人仿佛还在回味之中，但下一刻，喝彩声鼓掌声陡然而起，甚为热烈。
九娘抱着琵琶起身一礼，又敬了众人一杯酒，就告辞离去。
像她这种等级的花魁，可不会轻易接客。
当然，林安成若是今晚不想白跑一趟，身边的海棠倒是任他采撷。
在众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九娘已经走到了门前，而就在她打开房门的一刹那，竟突然响起一阵破空之声！
嗖！
“不好！”刘骁锐是现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但他也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娘被一支利箭洞穿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