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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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漆黑的夜空中，忽然滚过几声闷雷。
仿佛那青色竖眼的出现，已经引起了天道的注意。
觉明更是如临大敌，再也无法分心去管林安成和聂小倩。
只见他手中法印再次一变，口中大喝道：
“唵！”
与此同时，荒寺周围的无数阴魂们，也齐齐发出无声的咆哮。
一时间，万鬼齐嘶，阴风呼啸。
寂静的北郊瞬间沸腾起来，白鸟惊飞，千兽狂奔。
恍如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但与之相反，破败的荒寺却诡异地陷入了极端的安静中。
风在这里停住，草木也不动了，就连寺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几片飘落的白杨树叶竟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不再落下。
只有慧空，突然动了。
两朵深红色的莲花在他脚下骤然盛开，将他托在半空中。
刹那间，青石地面仿佛化成了一汪池水，水中涟漪四起，朵朵红莲竞相涌现，妖艳而诡异。
而慧空，便踩着一朵朵红莲，向着济本漫步而去。
这一刻，寺中的时间仿佛停滞，济本也呆立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在这方静止的天地中，唯有慧空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迈步。
他似慢实快，百丈的距离转眼便至。
锵——
一柄银色长刀突兀地出现在慧空手中，宛如一轮弯月。
月光倏忽炸裂，犹如水银泻地。
而就在这致命而绝美的月光即将碰触到济本头顶之时，他额头的第三只青色竖眼突然眨了一下。
“阿弥陀佛。”
济本口宣佛号，袈裟无风而动。
刹那间，整座荒寺中的草木竟突然间枯萎死去。
而济本，他那干瘦的身体却如吹气球般的迅速充盈起来，脸上的皱纹逐渐消失不见，眉头也由白转黑！
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垂垂老矣的济本，竟变成了一个春秋鼎盛的中年人！
“成住坏空，一念生明。”
济本缓缓打出一掌，却后发先至，印在了慧空的胸膛。
咔嚓！
骨裂之声清晰可闻。
慧空手中的银刀再无法寸进，脸上浮现出痛苦绝望之色。
济本见状，眼中闪过悲悯之色，轻轻叹息一声，却是收了三成掌力。
噗！
慧空口中喷出大片鲜血，身体倒飞出去。
但在半空中，他的嘴角却浮现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
却见刚才慧空喷出的鲜血犹如道道利箭，径直朝着济本面门而去，猝不及防之下，济本只能闭上了双眼——
当然，还有额头的第三只青色竖眼。
“快！封住他！”
倒地的慧空不顾伤势，朝着觉明大吼道。
觉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见他猛地将左手插进自己胸膛，竟掏出了一根血淋淋的肋骨！
“佛有慈悲心肠，亦有明王忿相。”
觉明身后忽然佛光升腾，最终汇聚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虚影——
它身披袈裟，却青面獠牙，左手持剑，双目圆睁，一眼仰视望天，一眼俯视看地。
“不动明王降世，除尽众生业障！”
宏大的佛音如同来自天际，带着无尽的威严，宣告着对世间万物的审判。
荒寺周遭的万千阴魂齐齐发出嘶吼，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
僧舍中的济本也仿佛承受了无穷的压力，刚刚挺直的腰杆竟再次佝偻，充盈的肉身也如泄了气般地干瘦下去，一道道皱眉重新爬上了他的脸庞。
转眼间，济本就重新又回到了原先的那副垂死模样。
他额头的褶皱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睁开那第三只眼，但在不动明王法相的威压下，却始终未能如愿。
噗通。
济本竟保持不住站立的姿势，重新盘坐在地。
整个人都渐渐缩成了一团。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对抗着天空中那庞大无匹的虚影。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慧空撑起身体，望着东方隐隐透出红光的天际，催促道：
“快点，觉明，天要亮了！阴极而生阳，破晓一至，我们便失了天时！”
觉明双目圆睁，竟流下两行血泪，显然也已经竭尽了全力。
但荒寺中那佝偻蜷曲的身影，却仿佛一颗压不坏碾不碎的铜豌豆，怎么也不肯屈服。
“济本！只要你自剜青眼，贫僧可在佛前立誓，放你一条生路！”
然而，济本却并未回应。
慧空见状，也急声吼道：
“师傅，再这样下去，你的寿元恐将耗尽！何不就此放手！”
济本依然不言语。
觉明脸色变得狰狞无比，怒吼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吼——
觉明发出一声咆哮，同时将手中肋骨猛地向下挥出。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不动明王法相也随之而动，手中伏魔剑倏然劈了下来！
轰！
刹那间，天地崩裂，万物寂灭。
荒寺周遭聚集的上万阴魂仿佛烈日下的露水，瞬间蒸发殆尽。
而首当其冲的济本，身体上出现了一道从头到脚的血线，竟像是被劈成了两半。
但诡异的是，他的两半身体却没有分开。
觉明见状，怒吼一声，竟再次将左手插入自己胸膛，又掏出一根血淋淋的肋骨。
身后不动明王法相手中的伏魔剑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轰！
巨剑再次劈砍而下。
整个荒寺被一分为二，大地也裂开了一道狰狞的豁口，深不见底。
然而，济本却依然端坐着。
那佝偻的躯体仿佛风中残烛，轻轻一碰就倒，却又仿佛坚韧无比的青竹，任尔狂风骤雨。
觉明的身体开始颤抖，身后的不动明王法相竟也变得模糊起来。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觉明的吼声中满是懊恼，“若是有那纯阴之魂做阵眼，又岂容你如此嚣张！”
慧空也是又急又怒，终于忍不住吼道：
“师傅，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济本抬起头，微笑着开口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
“大愿未了，贫僧不敢死啊。”
觉明再次发出一声咆哮，居然第三次伸手插入自己胸膛。
但还没等他那颤抖的左手掏出第三根肋骨，东方的天际突然亮了！
初升的红日终于探出了地平线，散发的光辉一点一点温柔而坚定地撕开了沉沉的夜幕。
“不！”见此一幕，觉明目眦欲裂，却也心知败局已定。
于是，他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毫不犹豫地向远方遁去。
几乎同时，慧空也撒开双腿，往山下狂奔而去。
因为在他们背后，济本终于又睁开了眉心的第三只眼。
那青色的竖瞳望了一眼慧空，又望了一眼觉明，最后定格在觉明身上。
随即，一道青色光柱激射而出。
刹那间，光明便笼罩了一切。
但光明到了极点，便成了黑暗。
方圆百里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仿佛从灵魂深处涌出的黑暗，瞬间将他们的意识和感官淹没。
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时间仿佛陷入了停滞。
而那道青色光柱却仿佛无视了空间的束缚，超脱了时间的限制，顷刻间便出现在了飞速远遁的觉明身后。
嗤——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觉明瞬间便被光柱吞噬，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
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