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人人尽说潇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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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凫的山,关中的侠,大名府的羊肉可解俗世一切难。提起四音府呢?张之芥不知道,但此刻见到这车水马龙的街道,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人”。人多,多到密密麻麻那种。
四音府往下,过了琼关,就是六尘地界,张之芥还是不明白,这“人满琼关道”的茶期早已过去,怎么还会有怎么多往来的马车,实在不解。
“师父,师叔,弟子打听过了,这附近的客栈全都住满了人。”悟痴走过来禀报了一声,从他一声汗水可以看出,他跑了不少地方。参观大师想了想,问道:“奇怪了,‘人满琼关道’不是早就摘完了吗?这样看来,今晚就只得露宿在城外了。”这时悟道站出来,说道:“师父,弟子俗世中的三叔在此地经商,据说生意不小,我们可以到他府上借宿。”参观说道:“悟道,我们一行足有六十余人,都去打扰,怕是不妥。”
“师伯,你误会了,你也知这是我本家的产业,他老人家最爱结善因,不过师伯要是看不上,可以自行到城外住宿。”悟道笑着说道,这帮剑僧平日里都由参物教导,因此也导致了他们只服参物的原因。悟痴听了,双手握拳,说道:“悟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师父怎么说也是你的师伯,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不敢不敢,弟子只是阐述事实罢了。我们都知道,师伯是个大德高僧,自然无所谓这口体之奉。”
参观道:“阿弥托佛,悟痴,走吧,我们到城外去。”说完,他拿起禅杖向城外走去,由于参观的辈分最高,一行弟子只得跟在后头。悟道和尚又说道:“你们可想好了,城外的破庙尽是些蛇虫鼠蚁,吃的也是山蕨野菜,参观师伯,他是个佛性至深之人,可以忍耐,你们呢?想清楚了。”
此时参物大师也附和道:“对啊,师兄,你自己觉得这些苦不是难事,可这帮孩子一路赶来,吃的都十分草率,如今可以吃好一些,你何以阻止呢?我佛说了,修养忍破,咎在其人。万物自有缘法,你又何以横加阻拦呢?”他的这番话虽然是讲给参观听的,却是讲到了实处。
参观想了想,这武林大会的召开还有七日,而此地去武陵山,最多两日脚程。因此点点头,吩咐道:“阿弥陀佛,你们且随你们师叔祖去吧,三日后在此集结,对了,这三日我不在,你们记得严以修身,早晚温习佛经,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叨扰人家。”“是,师祖。”一行人施了一礼,大多跟着悟道去了,只余下悟痴跟两个进寺已久的普通僧人,参观摇摇头,自顾自地吟了一声佛号。
“大师,你别忙着走,这四音府如此之大,又不是那悟道和尚一人有门路,我也有个朋友在此经商,且随我来。”张之芥叫住了正要出发的几人。参观说道:“还是不麻烦张施主了,我们这些人啊,受苦可以减孽。”“大师此言差矣,那日参云神僧说了,佛在经内,更在经外,受苦是不得已的修身,若在享受之中还能修身,岂不更加能显出一个人的佛性至真。”张之芥又补充道。参观一想,终于点点头道:“张施主所言有理,如此就麻烦张施主了。”
方才张之芥就已经注意到了,在码头上有一批批的货物正往城东去,而那些货物上面,都印着一个个大大的“马”字,领头的那人,他认出来,正是那日出现在栖幽谷谷口的管家老许。他估计,这应该就是马亚武所说的潇湘马家。
张之芥领着参观一行人来到一座府邸门前,古朴厚重的大门彰显着这户人家的实力,面前的两个石狮子,好像比寻常富人家的还要大上一些,这样的前门,张之芥貌似只在司府大人的府邸才见过,心下又感叹起这马家的家底雄厚来。
这时大门刚好打开,许管家正领着四个家丁出来,他吩咐了几声,几个家丁点点头,奔城东去了。许管家正准备转身回府,一眼就瞧见外头的一行人,不过却是大感奇怪,因为这一行人中,僧道皆有。见僧人的数量占多,他只好施了一礼,说道:“几位,可是要化缘?”张之芥上前一步,抱拳说道:“许管家。”许管家左瞧右瞧,狐疑地问了一句:“张公子?”张之芥点点头。“快,快,里面请,里面请,少爷,来贵客了。”
马府里边,果然别有洞天,亭台花榭,假山怪石,里面有一潭池水,养着十几尾“金不换”。转过两条长廊,能见到一座园子,栽满了各式的奇花异树,蜂蝶扑忙,清风送香,后来他才知道,这座园子的花种,有的连皇帝老子的御花园也不曾有。
一个懒散的少年,正穿着件锦衣走出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道:“老许,什么贵客啊?还能贵得过我马家?”他揉了揉眼睛,等看清来人,立马喊了一句:“哎哟,张兄,你真来看我啦?哈哈哈,好好好,来来来,随我来。”“少爷?这几个人呢?”老许指了指参观一行人。马亚武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道:“带他们去见老头,老头会招待的,张兄我要亲自接待。”
“张兄,来,试试‘人满琼关道’的滋味?”马亚武像个小弟一样,给张之芥沏了杯茶。少年并不会品茶,接过来就是一口闷下,然后说了句:“有点甜。”“哎,张兄,茶如同女人,得先品,再享用。你看,像这样。
我这套茶具是专门为了这‘人满琼关道’而制的,东南西北就对应着苦甜咸淡,你要先用嘴对准这标着‘北’的杯口,先吮一点点润喉,而后转到东,喝下三分之一,缓缓吞入,到快尽时,再到西南方向又饮三分之一,此时茶水由苦转甘,最后转到南,一口饮下,这就是‘苦尽甘来’的喝法,张兄觉得如何啊?”张之芥学着他的方法试了一遍,第一杯茶下去的时候觉得新鲜,等到第二杯他就有些厌烦这繁琐的步骤了,趁马亚武不注意,他又是一口闷下,心中暗道:大户人家连喝个茶都要讲究这么多,倒真不如大名的大碗茶,一碗生津止渴。不过当马亚武说出他刚喝掉的这一壶值几两银子时,张之芥还是了老老实实用他的法子品起茶来。好茶如女人,两样都不可唐突。
晚宴时分,马亚武没有留在家中,带着张之芥吃酒去了。
这四音城城外是水,城中又有一条河穿过,水上有一条条小舟,里面住着人家,等着渡人。偶然有歌女立在船头,唱着此处特有的吴侬软语。这里没有宵禁,各个酒楼的烛火,映照着整片江面,教人看清歌女的温婉模样。“天香楼”的二楼,在这间马亚武的专属包厢里,此刻他的身边围坐了六个娇媚的女子,而张之芥则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静静地欣赏着水上讨生活的人家。“张兄,张兄,你怎的这般无趣?来这里就是为了快乐嘛,你何故自持呢?”马亚武以为是他放不开,好心劝道,同时示意了两个女子。两人会意,立马就将水蛇般的身躯贴了上去,“张公子,是我们不过漂亮吗?你好绝情啊!”
“不..不是,那个,姑娘,我...”闻着两女子身上的脂粉气,少年吞吞吐吐地说道。“好啦好啦,奴家逗你玩呢?来喝酒啊,我们喂你,张公子。”女子说完,未等张之芥拒绝,各举起一杯酒就灌了进去。两杯酒下肚,张之芥就已经有些晕了。
没想到这水乡的酒也这般上头,比之大名的大碗酒,倒也不遑多让啊。美酒配合着脂粉气,张之芥顿时心神迷醉,终于抱着左边的女子,狠狠地亲了一口,惹得她一阵调笑。见他迷糊,女子抬手又是灌入一杯,少年竟然直接哼起了乔老头教他下流调子,有趣的是,马亚武也会,跟着唱了起来。
一曲临了,少年大着胆子在女子的胸口上抓了一把,个中滋味,言语难以明表。两个女子娇媚一笑,少年嘿嘿两声,将她们扑倒,正要解开她们的裙带时,脑中却是忽然浮现起一个女孩的笑脸,他摇摇头,却不成想,那笑脸竟越来越清晰,而且仿佛就在眼前,一边叫着他“小二哥”。
少年终于克制住了,起身说了声:“不好意思”。随后跑出了包厢,期间还摔了个跟头。身后只传来一阵调笑声:“哈哈哈,到底还是个雏。”
下了一楼,张之芥直奔门外而去,跑到河边洗了个脸,冷风一吹,顿时清醒许多。他沿着岸边一路走去,小声说道:“此处与大名,果真天差地别。人人尽说潇湘好,游人只合潇湘老。”他甚至产生了在此终老的想法,逛了半盏茶时间的河堤,少年的新鲜感逐渐消磨,由于人生地不熟,便又再一次回到那天香楼里。
一进门,就听到一声吆喝,“梅娘子出来了”。众人循声望去,见到那梅娘子,都发出啧啧之声,唯独那张之芥,此时心里暗道不妙,怎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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