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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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声音回荡在走廊内，看热闹的人被吓了个哆嗦。
门内两人吃惊地向外看来。
其中一个黑发黑眼，背对着大门，另一个身材高大，金发蓝眼，正低着头和前者温声说话。
“乔哥。”荀音叫了一声，金发男子抬起头，正是宣称自己不在公司的乔永年。
他瞳孔骤缩：“小音，你来这里干什么？”
荀音二话不说，拿起光脑拍了十几张照片，然后他眉头一皱——就这？
看惯了末世里大家及时行乐，看对了眼就在一起的感情方式，荀音非常唾弃乔永年的行为，甚至看在那十倍赔偿金的份上，额外替这位养兄操心了一下他的男性健康。
你是不是不行？
乔永年背后一凉，恼怒道：“荀音，这里是公司！你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不要给我找事？”
白帆试图劝阻，乔永年道：“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不三不四的话？一点教养都没有！我怎么可能不……咳。”
荀音这才发现，自己不慎将刚才的想法说出了口。
他没有收回前言的意思，淡定地给两人在网上下单买了点东西，权当补偿。
“打扰了，你们继续。”
荀音把门关上，门内依稀能听见他给跑腿小哥打电话：“急用，速度要快！玫瑰花和蛋糕没有就算了，延时喷雾和蓝色小药片一定要送到，不然要出事，大事。”
“…………”
白帆推开乔永年，焦急道：“荀少，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拜托，让我过去！你们别再拍了！”
后方发生了一阵骚乱，似乎是主角冲出办公室，打掉了吃瓜群众的镜头。
荀音勾起唇角：【你看，主角这不就主动来找我了？】
系统：【……】
它看着在人群中拼命追赶的主角，核心代码一阵颤抖。
主角，你争气一点，你可是主角啊！怎么能让反派玩弄于股掌之间！
荀音火上浇油地问：【系统。】
【嗯？】
【你说要是我把“白帆色诱星海总裁，二人在办公室亲密接触”的照片发给八卦媒体，报仇的剧情能不能立刻完成？】
系统：【……！！！】
半晌，它小心翼翼地从密密麻麻的代码中露出一只眼睛：【你真要这么做？】
荀音：【当然。】
系统小声道：【能不能不发？】
荀音：【那要看你拿什么和我交换了。】
系统立即变成一只长毛鸳鸯眼奶猫，在荀音的意识中翻出软软的白肚皮，道：【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荀音道：【好吧，答应你了。】
系统摊平四肢：【喵~~~】
【多亏我献身才保住剧情没崩，今年的绿江优秀系统一定是我！！】
荀音朝身后吹了个口哨，他没告诉系统，其实不变猫也可以的，他本来就没打算把照片发出去。
他和主角又没仇。
……
白帆的体型在东方血统中不算高大，比荀音矮了十厘米左右。
他快步向前，还是追不上荀音，只好一路小跑。
期间收获了一箩筐八卦的目光，实在是荀音那句“打扰了，你们继续”太有迷惑性。
乔永年大步追在两人身后，同样被人围观，但都被他冷得滴水的脸色吓退了，只能互相递一递眼色。
——看来乔总不行是真的！
乔总：“……”
乔永年也是被荀音的行为气得失了理智，否则不会注意不到周围的气氛。他有许多严厉的话要质问荀音，但在看见前方的人影时，突然顿住了。
只见一向骄纵的荀音背对着所有人，摘下墨镜口罩，擦了擦泛红的眼角。
一丝晶莹划过。
——那是他被猫逗笑的眼泪。
“…………”
乔永年的话突然堵在喉咙里。
他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荀音逼得太过了，劝道：“小音，你何必执迷不悟。你的性格不适合在娱乐圈生存，退出娱乐圈，做一个普通人不好么？”
“普通人？”荀音冷笑：“我是你的弟弟，父亲的儿子，我凭什么要做普通人？”
“那你想要什么？”
乔永年把手伸向兜里的烟盒，捏住一支香烟把玩。
“我可以送你去中央星治疗，那里有最好的精神力康复科，但你如果想继续留在公司……”
自然是不可能的。
话没说完，被荀音打断。
“这和精神力有什么关系？我想要的，当然是家产了！”
放着几千亿的家产不继承，非要留在娱乐圈当花瓶你当我傻？
荀音道：“星海娱乐的年报我全都有。这些年你的经营成果我不要，就按十二年前父亲离世时的价值，一分为二，现金或者股份我都可以接受。”
他侃侃而谈，显然早就做好了计划，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却不在他的话语上。
他们望着荀音转过来的脸，怔住了。
蓝星大厦的走廊一侧是整幅的单向玻璃，阳光从窗外涌入，照亮了荀音黑发黑眼的东方面孔——
肌肤白得像羊脂玉，在日光下温润生辉。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一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浅淡的粉色从眼梢晕染到卧蚕，勾勒出潋滟多情的目光。
再往下是挺拔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颌，唇瓣不厚不薄，恰到好处地向上弯起，柔软如枝头桃花。
东方的皮相和西方的骨相会造就绝世美人，这个古银河系盛传已久的理论在荀音身上得到了完美验证，就算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他容貌上的一丝瑕疵。
这是自荀音毁容后，时隔十几天时间乔永年第一次见他，他仿佛刚刚意识到——
荀音他……原来有这么好看么？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气质上的改变令他像一颗被拂去灰尘的明珠，美得惊人。
心中掠过这个念头的同时，比它更快浮现的是一份医院出具的验伤报告。
【右侧面颊被曼巴蛇毒液腐蚀，精神体永久性损伤。】
【无法治疗。】
【无法恢复。】
【iv级伤残。】
曾经淡然以对的结论，此时竟让乔永年的内心感到了一阵刺痛……与负罪感。
“小音……”他的目光碰触到右脸边缘凌乱的黑色线条，被烫伤似的向后一缩：“你的脸……”
“会好的。”白帆道。
“对，会治好的。”乔永年在脑海中搜索知名的康复医院。
“啊？”荀音的反应却出乎两人意料。
“我的脸怎么了？”
他先前只是侧着身，此刻把脸完全转向两人，可以看到那块被曼巴蛇咬伤的地方的确没有完全恢复，但是纹上了一朵工笔描绘的黑牡丹。
牡丹极美、极艳，每一片花瓣的纹路都沿着伤痕的方向舒展，但又丝毫不显得难看或是艳俗，相反，它像是一株活物，有着蓬勃的生命力，以及近乎魔魅的吸引力。
乔永年和白帆的目光凝聚在那朵牡丹上，久久难以自拔，甚至失去了言语。
耳边听见荀音的话：“都退出娱乐圈了，纹个身没什么吧？你们该不会向海蓝星影协举报我吧？”
为了防止给青少年造成不良影响，海蓝星影协是禁止演员纹身的，否则要处以大额罚款。
“……”
荀音摊手：“……好吧，也不是不行。但是要加钱。”
为了完成剧情让主角打脸是一回事，但举报+罚款，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这话像一把重锤，将乔永年漂浮在空中的情绪砸回现实，他立刻否认了荀音的说法。
“小音，你脸上的花朵，是谁替你纹的？”
荀音笑而不语——他才不会告诉对方这是自己的手笔！
安静的空气让乔永年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意识到一个令人尴尬的事实——荀音已经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对自己无话不谈了。
乔永年竭力抑制空落落的情绪，道：“我会把父亲的一部分资产转让给你，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资产分割方案我稍后让律师发给你。”
“谢谢。”荀音点头叫了声乔哥，道：“还有件事。”
他的态度似乎回到了以往，乔永年忍不住竖起耳朵，等待其他的要求——就像以前一样。
然而荀音的目光很快掠过他，落在白帆的脸上。
“我们谈谈？”
“好。”
荀音对白帆笑了一下，道：“乔哥，麻烦你走远点，别打扰我们聊天。”
“……”
乔永年心情压抑地退到走廊尽头，清空看热闹的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和荀音交谈的白帆。
曾经对白帆那种欣赏、仰慕和期待的情绪，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乔永年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他又抑制不住地想，如果没有白帆，他和荀音……是不是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荀少。”白帆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他挪了挪脚步，将乔永年的目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荀音见状又对他笑了下，笑容里似乎带着鼓励。
白帆：“……”
心情复杂。
青年倚靠窗台，身后是大片金色阳光，肆意泼洒在他的脸上、身上，明亮得让视网膜出现了一片灼痕。
白帆想起初次见到荀音的时候，他就像现在一样，骄傲而热烈，让白帆这种出身贫穷、在泥泞中挣扎的人一看便心生向往。
但后来荀音的种种行为却让人打消了对他的期待。
现在，小少爷的身上少了许多戾气，让他看上去居然回到了曾经的样子，与过去一年里的表现截然不同。
荀音的行为加重了这种感觉，他对白帆点头：“你好。”
白帆有些吃惊，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在荀音口中听到冷笑、嘲讽、斥责以外的话。
身为演员细腻的情感让白帆立刻捕捉到这一切的源头——荀音已经不在乎乔总了。
或许不光是乔永年，还有自己。
不知为何，他突然攥紧了手中的文件，仰起头：“荀少……”
“有事？”
“我……”
“先憋着，我说完你再说。”
荀音皱着眉头，手指敲了敲窗台，考虑应该怎么报复主角。
按剧本他应该大骂主角一顿，然后掏出把刀试图划伤主角的脸，最后被男配拖走……
有点丢人……不，是很丢人。
荀音把剧本一扔，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他实验过了，只要结果一致，中间的过程并不怎么影响剧情完成度。
荀音抬起手，把光脑举到一个白帆跳起来也够不到的高度，像逗猫一样打开刚才在办公室中抓拍到的那些“艺术照”，一张张播放。
在绝佳的借位技巧下，乔永年与白帆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仿佛一对亲密拥吻的恋人。
他们身后是整洁的书桌，再后方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星海娱乐历年获得的各个奖项。
“我的拍照技术不错吧？”荀音道：“你说，要是我把这张照片卖给娱记，他们会怎么想？”
主角的反应比人工智障稳重得多。
他冷静地问：“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害你啊。”荀音侧过头让他看自己的脸：“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这么恶毒，总得拖你下水吧。”
他话说得凶残，但白帆一听反而笑了：“你不会。”
“做梦！”
“没有。”白帆道：“你如果真想拖我下水，有比这简单得多的做法。”
“是什么？”
白帆认真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发现荀音一双桃花眼睁成了桃仁，他有点想笑。
——也对，小少爷根本不会什么阴谋诡计，他连欺负人都只会明着来。
和自己这种人不一样。
白帆温声道：“是我有错在先。你只需要告诉我，我自然会照你说的做。”
“就这？”
“就这。”
骗谁呢？荀音抬了一下眉头：“别以为你示弱我就会放过你。我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
“只要我能做到。”
荀音：“那我让你毁容——像我一样。”
白帆迟疑了一瞬。
“怎么，反悔了？”
“没有。我在考虑毁容以后能演什么角色。”
说着白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反握住刀刃，把刀柄放在荀音手中，他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脸，道：“你挑个位置。我手里现在没有曼巴蛇的毒液，或许你能从黑市上买到？”
“……算了。”荀音在系统的尖叫中道。
他把折叠刀归鞘，往白帆脸上一抛，反手抽出了他一直捏在手中的文件。
“你自己留着防狼吧……这是什么？《a级签约合同》？乔永年给了你多少签约费？”
白帆：“一千万。”
荀音改口道：“我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能算了呢？我想到怎么惩罚你了。”
“……？”
在白帆疑惑的目光中，荀音抓住他的手腕，解锁光脑，问：“密码。”
“什么？”
荀音懒得和他解释：“算了我自己来。”
他打开白帆的个人银行，用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做出了一系列操作，末了抓起白帆的手往光脑上一按，验证指纹，又举起光脑在他的虹膜前方一晃。
【虹膜验证通过。】
【指纹验证通过。】
【用户白帆向您转账1000万星币。】
荀音看着银行回执，和白帆握了一下手，道：“谢谢，咱们两清了。”
“再见。”
“…………”
白帆望着荀音风一样远去的背影，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
那是他整整十年的签约费啊！
白帆拔腿就追，在电梯门即将合拢前终于来到荀音面前。
“我……”他按着胸口，呼吸急促。
“还有什么事？”荀音越过他的肩膀看去。
白帆用余光看见乔永年落在走廊中的影子，他顿了一下：“我刚刚找乔总是为了说清节目那天的经过，你没有推我，是……”
“嘘。”荀音俯身，居高临下地把手指按在他的唇上。
柔软的触感令白帆一怔。
“不重要的。”荀音道：“我说过，两清了。”
在他的注视下，白帆竟红了耳根，眼睁睁地注视电梯门合拢。
他小声道：“那我加你的社交账号了，你通过一下。”
荀音的笑意从门缝间一闪而过，也不知听到没有。
白帆这时候倒感谢起荀音用自己的光脑转账了，一千万买一个好友名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了，竟还觉得挺值。
乔永年从身后走来，沉声问：“小音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白帆望着他紧绷的面色，闭了闭眼，露出和往日一样温和的神色。
他拿起合同，失落道：
“荀音说，一千万就能把我签下，太便宜了。”
“他出两千万，让我离你远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