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弹指归尘】(五千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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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耳边忽然传来了这样的微弱响声，莫明以为是缺氧导致的耳鸣，但一想，自己好像才被死死掐住五秒，还没到产生耳鸣的程度吧？
周博的手忽然也松动了一下。
他也听见了……莫明视线越过周博的肩膀往后看去。
逆着月光，窗外正有一团冒着火光的黑影向窗口冲来。其速之快，在莫明看到它的一瞬，它就已经撞碎了玻璃窗，轰然落地！
轰！
非常硬的着陆声。男厕地砖直接被砸烂，最近的两间隔间也被冲击力推倒，碎块飞溅，一片狼藉。
周博没来得及回头看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下意识地向就在左手边的厕所门扑去，这种发生在背后的事，先跑再想，离得够远才有当目击者的资格！
但莫明哪儿容得他跑，缩头弯腰，两手合抱，牢牢把周博抱在身前。周博现在就是绝佳的草包，飞来点什么碎石玻璃的就靠他了！
莫明抱得死紧，周博扑击失败，他的愤怒值此刻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我透你……”
“咳。”周博背后发出了声音。
莫明愣住了，周博也愣住了。两人缓缓望去，一起看到了——
一个妹子。
妹子一水儿黑长直，此刻铺散在男厕所的地上，身上黑色不反光的紧身织物非常显眼，因为她身下正有一摊银光，像热锅中的一滩水正在缓缓弥散。银色的光明晃晃的，勾勒出少女胸前臀后的曲线。
妹子咳了两声，面现痛苦之色，忽然张开嘴，呕出一颗银色的蛋来。
就见那鸡蛋大小的银色球体在地上弹了两下，忽然“笃”地定住不动，如溶解一般化掉，消失在了空气里。
“这什——”周博下意识道。他的话没能说完。
莫明装满问号的脑袋瓜里升起一股警兆！他猛地屏住呼吸！
怀里的周博忽然软了，莫明抬头，看到周博因怒火而瞪得比铜铃大的眼睛渐渐困倦地合上了，整个人像煮软的面条一样塌下来，脏脸还蹭在莫明的胸口上，带出一道黑条。
此刻少女陨落的巨响几乎把整层楼唤醒。其实之前两人打架就已经很吵了，许多睡得浅的学生正从床上爬起来。
而这下可热闹了，整层楼所有人几乎同时醒来，有些人还喊：“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随即是宿管的吼声：“大晚上搞什么！”
莫明汗流浃背。现在现场是什么样？
自己在男厕所里抱着自己的同桌，厕所另一头像被陨石砸过，而陨石坑里是个大妹子……拿什么辩解呢？这一切真不是我干的，始作俑者是那妹子，那妹子就是颗陨石……
这不是社交牛逼症可以拯救的了，建议/remake。
莫明痛苦地闭上眼。
咕咚。莫明听到响动，睁眼看去。
宿管正跑到男厕所门口，还没看到情况，就忽然倒地，睡得香甜。
而就像所有人同时看到“不许说话！”的禁令般，已经渐渐吵杂起来的楼层以男厕所为中心次第安静下去，重归一切发生前的夜中寂静。
莫明看了看怀里的周博，又看了看门口的宿管，忽然明白，他们都睡着了！
不止这两人，是整层楼，都在同时睡着了！
因为什么？莫明回头看向银色小球溶解的方向，然后再看吐出它的她！
两人对上了目光！
“直觉不错。”少女出声。她的声音有一点点嘶哑，
正处在“清脆”和“磁性”之间，可能有低低发声的原因在，但也非常好听。
她的瞳也很漂亮，睫毛即使隔着几米远也能看到眨眼时扑闪扑闪的光。要是这瞳光不是银色就更可爱了。
“不用憋了，你可以呼吸了。”少女道。
莫明不敢信。依旧憋着气。脸都涨红了。
少女低低道：“那些是我的磁畴微械，受我控制，咳。你现在已经目击了第一眼，把你弄睡已经没有意义了，把你同学放下，过来扶我一下。”
难道要灭口？莫明赶紧把周博平放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下一步他还在犹豫，扶她还是不扶她？
少女的语气带了点无奈：“受到影响的不止你这层楼，上下至少两层的人都已经被惊醒，干扰弹只能影响一层楼。如果不想马上看到其他楼层的人来查看情况，就快扶我起来。咳咳。”
莫明这才说服了自己，先喘了口气，再跨过呼呼大睡的周博，接近少女。
少女是侧卧在地上的，要是忽略地面密布的裂纹，她蜷缩的姿势真像躺床睡觉的女孩。
只是莫明有些头皮发麻。少女把地砸破，还摩擦了一小截距离，但她身上没有见到一丝血迹，其次刚刚落地时少女身下的银光，此刻已经全部消失不见，莫明扫视了一圈，有点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到了少女身边，莫明不知道从哪儿扶起，险些尬住。无他，自己还是个黄花大男孩，对接触女性这件事情有点忐忑又有点期待……
还好，少女勉力伸出手来，莫明赶紧抓住，感觉少女浑不受力，另一手穿过少女另一边腋下，准备把她拎起来。
“别碰我贴地面的一边。”少女低低道，声音有些颤抖。
受伤了？莫明连忙抽回穿过腋下的手。
“抱我的腰。”少女道。
这下容不得莫明尴尬了，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事情上，成功抓紧了少女，把她扶了起来，按她的要求帮她站直。
少女纤细的手，和隔着紧身衣也依旧能感受到的软……莫明吸了下鼻子，结果闻到了头发的香味，虽然带着一点血腥气。
我流鼻血啦？莫明仔细看去，看到的东西却令他瞪大了眼！
那抹银光再次出现，这次集中在少女的背部，两只易拉罐大小的圆筒自空气中凝结而出，悬浮在肩胛上方几公分的地方。对着下方的口部有一圈层叠的金属方片，它们向外展开，拼成一个喷口。
嗡！
圆筒发出低低的啸叫，这声音非常耳熟。莫明感到半抱的少女正在变轻，随即感受不到重量，等回过神，少女的足尖已经离开地面！
一开始听到的嗡声就是她的……飞行装置！
“我得站直才能起飞，谢谢你扶我起来。”少女道。
莫明松开少女，少女摁着不让莫明碰的那侧手臂，缓缓倒飞，从洞开的墙壁飞到了楼外……
莫明伸头看去，妹子往上飞了一层楼，往里掷出了同样的一颗银色小球，接着又下落，对脚下的那层也如法炮制。
能略微听到点动静的上下楼层顿时失声，莫明松了口气。
退后两步，让开少女降落的地方，莫明还有些忧虑：“只处理上下两层吗？更上面和更下面几层应该也都吵醒了。”
“没有关系，”少女摇摇头，“有上下两层做掩护就行。”
“为什么这次小球没有从……”莫明张嘴，指了指里面，一脸怪色。
少女愣了一下，才明白莫明在说什么：“那是自我保护程序。刚着陆时，我昏迷了大约三秒钟，程序自动运行。口腔可以较为快捷地定型一个球状空间，而呕吐的生理反应可以让它顺利‘发射’。我现在清醒了，自然不用从嘴里吐出来。”
莫明惊叹道：“你是机器人吗？”
少女疑惑：“嗯？”
莫明道：“你能凭空制造金属物件，这还能用能力去解释。但你能知道自己昏迷时间的长短，像身体内置了时钟一样。此外你没必要句句回答，言谈像极了设定必须回答人类问题的机器人。两点结合，感觉就……”
少女了然：“原来如此。我是刚刚在《超乎》上回答你问题的人，ID是‘荒原’。”
莫明吃了一惊，惊于今天第二个“马上到你家门口”。
少女继续道：“《超乎》有一项人尽皆知的隐藏设定，就是用户彼此距离也是推荐算法权重的一部分，A发送问题，B离得越近，刷新就有越高的优先级出现在首页。
“我在逃离途中收到了“附近的人”的推送，看很简单就顺手回答了。而我很快通过能力察觉到这个厕所有很强烈的大脑活动，就像一群安睡的人中有两个人正在激烈运动一样，我就选择在这里降落。”
妹啊，你管这叫降落啊……莫明低头看碎成一团的瓷砖地。
“而根据你问题中的描述，我有信心简单解决它。于是就现在这样了。”
那确实，把三层楼的人强制睡眠，从能力上看不知道比“好名狗起”同学要强多少了。
莫明心知再无逃避的道理，他直接问道：“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帮助我？为什么要对我如此耐心而坦诚？”
“取信于你。”少女认认真真道，“我现在身陷危机，需要你的能力帮我摆脱追兵。”
取信？危机？追兵？莫明没空想这些，他伸手抹了下额角，那儿刚刚淌下一滴冷汗：
“我没有能力。”
少女呆住了，口唇微微张开。男厕所只听外面的冷风，刮的呼呼的。
完了。但她这么坦诚我真不好意思不坦诚啊卧槽！莫明目光挪开，差点把脖子缩起来，活像犯了错等待老妈训斥的小男孩。
以少女性格之镇定，此时也不禁错愕：“不可能，非能力者不可能下载到《超乎》！”
“可我就是下了啊……”莫明哭丧着脸。
少女定了定神：“你确定，你没有一种对某事如同多了一只胳膊般的掌控感吗？一种你天然就知道的‘天赋’？
“比如持有率最高的能力‘念动力’，拥有它的人就像多了一条可以任意变化的胳膊，当球卡在树梢上时，普通人会寻找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工具，或者上树。
“而念动力能力者会盯着球，自然而然地使用念动力，拨打树枝，将球摇下。这就是面对不同环境时，能力者和普通人最大的差别。有时候能力者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使用了能力，尤其是新手能力者。”
莫明思考时许：“我晚上特精神，第二天也不怎么困，这算吗？”
少女：“这是精力充沛。”
莫明摊手：“那没了。”
少女沉默。她低头沉思，又抬头看了一眼莫明，时许才道：“其实，我的内置系统，在战斗时会自动屏蔽推送。但是，我却收到了你的问题。”
什么意思？莫明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少女皱起眉头，很好看：“《超乎》有问题。首先你能下载注册发问题，其次能给我强制推送。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后台在推送时的记录，结果显示是系统bug才给我推的，这解释过于勉强，但检查后，系统没有问题。”
“那这个APP不可信？”莫明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卸掉？”
“不，它是能力界的公有财产，是公认的唯一交流平台，失去它等于失去了好用的信息来源。而且……”少女看了看莫明，“你真的舍得吗？”
莫明握手机的手紧了紧。
确实不舍得。今晚就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而作为这个大门的根源，莫明是说什么都不愿意舍弃它的。
“如果在战斗时，《超乎》把我们的位置推送给敌人呢？”迟疑时许，莫明还是问道。
他很少这样刨根问底，但今晚的战斗告诉他，在丢命面前，多问几句不丢脸。
少女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这本质上只是一个网络问答类软件，功能没那么多。源代码是开放的，能力者都能查看。每次更新也是开源的，如果这里面有任何猫腻，那么消息会转瞬传遍整个超能力界，大家都会卸载它。”
“那为什么会让我下载？为什么会突破你的屏蔽给你推送？这还不是猫腻吗？”莫明脱口而出。
“要反着想，假设它有问题，那么它的目的是什么呢？它做了什么？”少女道。
“我了解的太少，没法猜。”莫明摇头。
少女深呼吸：“究其根本，它可能在尽力使我们相遇。”
“这算什么……”莫明喃喃道。
少女顿了顿，黑眸中银光闪烁，语调中冒出一丝杀气：“我现在有点生气了。在被追杀的紧要关头来阴谋，是我不能接受也不能原谅的。如果是平时，我会选择远离你，从源头掐断联系。但现在，我要试试潜伏在你附近，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导演这些烂事！”
少女话中的凛冽把莫明吓了一跳。
少女稳定地呼吸，似乎是让自己冷静。很快她抬头：“好了，事有轻重缓急。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善后。”
她指指狼藉的男厕所，又指了指趴在地上睡大觉的周博。
差点忘了这货。莫明如梦方醒，赶紧把周博扶起来。就见周博穿的保暖内衣沾了一身厕所地面的脏。衣服倒还其次，主要是和拖把亲密接触的那张脸……
莫明再次撇过头去不忍直视，正好转头看到了少女。
少女正半蹲摸索被自己砸烂的瓷砖地面，感觉莫明在看自己，抬头扫了一眼：“没事的，城市用干扰弹的睡眠程度相当深，被强制睡眠的人即使遭受重击也难以清醒，最少几小时，自然清醒以后感到酒精中毒一样的短暂记忆缺失。你小心些别摔着他们就行。”
不就是断片么。莫明默默尝试把周博抱起来，发现不好发力。
尝试公主抱，觉得太gay。
尝试背在背上，没人帮忙不好操作。
尝试扛在肩膀上，这小子也忒重了……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莫明两手提着周博的腋下，一路拖回了寝室。
在周博的寝室里，莫明小心看了看其它熟睡的四名同学，那睡的，好比猪八戒梦到官复原职，美啊！
莫明找来湿巾，对着周博的脸一阵快攻，但想了想，明早周博还是个和自己同桌的好儿子，晚辈脸弄干净点也是对长辈的一种尊重，于是细细擦了擦。
擦完莫明摸了摸周博后脑勺的大包，叹了口气。这娃今晚倒了血霉……不过还好，没见血，就当是场噩梦罢。
床铺离地一米九，要把周博一身七十三公斤的肉送上去有点困难，莫明只好先让周博在椅子上坐好，回到厕所想问问少女能不能搭把手——她都会飞了不是？
莫明一进厕所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少女单手按地，以手为圆心，瓷砖隆起，裂纹平复。她背后撞得只剩个大洞的窗口，撞断的钢筋离地飞起，回到断茬处和墙根重新连接。地上的碎砖也像归巢的蜜蜂，恢复成完整的砖块，块块叠加，在两个呼吸间，不成样子的窗和旁边的一圈墙面就重新有了墙的样子。
墙皮和腻子也以碎片的形式起飞，途中结合成片，驯顺地贴合在墙面上，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莫明屏住呼吸，若不是在眼前真切地发生着，他绝对不会信有这样的“奇迹”！
少女停手。墙面恢复了，窗框也连带一起，但窗框里依旧没有窗。她附身拾起脚边的铝合金内框，它已经被冲击力扭成了一团麻花，少女单手握紧，眼中银光微闪。
扭曲变形的窗框像活物般扭动躯体，瞬间绷直！
少女弯腰，用这根框的一头点了一下散落在旁的窗框另一个边，相触的两头仿佛涂了强力胶，一挨上便紧密连接，断口处再也看不到一点痕迹。
她信手挥动合金窗框，窗框很快从L形变回了口形。她把空的窗框端正摆在地上，看了看到处都是的玻璃渣……
嗡！仿佛听到集结号，所有玻璃片，无论大小，一并起立！
立起来的玻璃片们纷纷向窗框集中，来到边沿便纵身跳入，片片结合并毫无缝隙，顷刻就恢复成了一扇完整的窗！
少女单手拎起像刚拆了封一般崭新的窗，转身朝窗口处用力一拍！像冰箱门拍一张便利贴，窗户带起一阵狂风，拍上去时玻璃剧颤。莫明紧盯着担心再碎一次，但窗户最终稳稳地待在了窗框里。
“放心，不会破的，我的能力还在维持它，它此时的分子键被我扯紧，相当于宏观的弹性增大，你可以摸一摸。”少女开始收拾隔间墙，随口道。
莫明忍不住好奇，上前轻戳。
指尖感到了玻璃的冷，但没有感到玻璃的硬。
——就在莫明眼前，玻璃像一张透明的橡胶膜，微微陷下去了一点。
莫明抽回手，这感觉简直像梦中所见。
“以后都是这个软掉的样子？不会破了吗？”莫明忍不住问。
“不会，分子链已经恢复完好，和过去一模一样，等能力效果消散重新变硬即可。”少女道，“是真正的‘破镜重圆’。”
“这是什么能力？”莫明压低声音问道。
少女道：“【弹指归尘】。学名是‘结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