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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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王上身边是危机四伏的,他自己肯定知道,但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告诉王上我和他是一面的。
华阳祖太后那番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贸然坦白王上肯定不会相信,当务之急是建立信任。
我必须要想办法去讨好这个工作狂。
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我没脸皮做出来,所以最实际的是送吃的,时不时地去王上面前刷个脸。
站在门口,我反复告诫自己等下一定不要去看奏章。
楚昭,你现在的身份是秦王后,但是你以前是楚国公主,绝对不能看!如果被王上发现会把你当细作的……
就看一眼,看一眼王上的字!
纠结半天没个结果,里面门开了,走出来位宦官。这人的下巴光洁,皮肤很白,眼睛狭长,对着我鞠躬行礼。我心里有一种直觉,
是赵高!
我的后槽牙暗暗磨动着,面上还要表现得气质绝佳的样子,维持我秦王后的体面。
赵高说道:“给王后请安,王上正在里面批阅奏章。”
“免礼,我前来是为王上准备了安神的汤羹,还劳烦赵先生通传。”
“王后此言折煞奴才了,您请稍候。”
我眯了眯眼,此人这个时候居然还挺老实的,可是等到后期陛下未免力所不能及时,他就借势抖搂起来了。
片刻赵高出来:“王上请您进去。”
我让佳期等在外面,自己接过她手中的食盒独自进去。
大,很大的屋子。
再凝神望去,宫室内烛火通明,满目的竹简摆在架上。
王上他正跪坐在席上仔细批阅手中的奏章。
我行礼:“王上……”
“王后稍候。”示意我坐到一旁等候。他看得很认真,全然投入其中,手指时不时地点着字句,凝目沉思,然后提笔翻飞写下批注。
很难想象一个帝国的生杀予夺就取决在这样细微的一笔一画间,但他确实真实存在着。
他几乎每封都做了回复,遇到需要反复斟酌之处,还会夹上绢条放到身后的架子上。
直到王上拿起单独放在一旁的最后一封,我隔得远不知道上头只字片语写的什么,但他的神情突然一下就阴了。
轻蔑地一个目光,王上不发一语将它丢开。
我坐着瞧得心惊肉跳,仿佛自己是那个竹简被王上踩在地上反复揉搓。王上居然在这时开口唤我:“王后,过来吧。”
没事的哈,如果是楚国哪个不知死活的那档子事,王上他刚刚应该直接把竹简丢我脸上了,所以,
和我没关系。
战战兢兢拎着食盒走过去,我笑得温柔体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王上,这是我为您熬的羹汤,里头的枸杞最是护肝明目,王上不嫌弃我的手艺的话可以尝一口。”
他这时终于抬头看我,我才发觉王上的眉眼长的很漂亮,是昨晚近距离耳鬓厮磨不曾企及的角度。此刻一双凤眸在身后竹简和灯火的辉映下越发深邃,长眉如同三月里这争伐乱世抽条而出的柳叶,是绿竹猗猗立于寒潭边,在风中突显遒劲风骨。
所谓玉石含光,铿然相击。
“想什么呢?”他单手挑起我的下巴,“尝一口?孤为何要听你的?”
我愕然。
他为什么不喝,不会是觉得有毒吧?
也不想想我害他干嘛啊!
我瞪着他他看着我。
气急,打开食盒就要喝给他看。
却是换来一声嗤笑。
王上就着我已经握着汤匙的手,目不斜视喝下一口:“多谢王后。”
“王,王上不是说,不听我的?”
这,这快喝完了吧!
他的笑意深厚:“孤食言了吗?孤确实未曾听王后的。”
望着眼前我这剑眉星目的夫君,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重话。
合着王上您是这般个不听话?
慢点呀,王上你为何喝得如此急?
不敢不敢。
好在留到最后,他还给我留了一口,伸过来:“王后也该尝尝你自己的手艺,属实不错。”
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夸赞,我的眼睛像星星般微微发热:“多谢王上。能,能不吃枸杞吗?”
不喜欢吃啊,而且刚刚为了做汤已经喝吐了!
他注视着我,一边长眉轻轻挑起。
好吧!
我乖乖缴械投降。
“以后,我能天天给王上做吃的吗?”我脸颊一定红了,“不是要王上过来看我!不影响王上处理政务,我每天做好了给王上送过来。”
“记住,要烫的,刚做好就送过来。”王上脸不红心不跳道。
“为什么?”这话脱口而出,我意识到他可能会以为我偷懒,连忙小声解释,“王上还是不要食这般烫的食物了,对身体不好。”
再一合计,觉得自己这么说应该还不够,对工作狂来说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对于王上,你给他送过来的东西,只要不会毒死他,那还不是端起来就喝?
所谓,手中有工作,咸菜自然香。
不对,我敢让王上吃咸菜吗?
还要再解释,王上开口:“王后说的在理,孤也是这么想的,王后与孤竟这般心有灵犀。”
不敢不敢,我怕和王上您心有灵犀过头了小命会不保~
是不是话太多了,王上不会下一秒就要我跪下,把我拉出去乱棍打死吧!
还是走为上计。
可惜王上不给我这个机会,他抬手拽住我的丝绦。
“你逃什么?”
“嗯,王后?”
我故作镇定:“我没有要逃啊。案上的烛台歪了,我给王上擦擦。”
“不许。”他将我拉回来。
似乎是意识到他该给我这个新婚妻子安排一些任务:“王后给孤揉揉肩吧。”
踟躇着走到他身后,我窃喜:“我要是捏的痛了王上可不许怪我。”
“怎会。”王上挥挥手,坐直闭目养神起来。
看起来很放心我啊……
试探着用手指碰了碰,见他没反应,就开始动作起来。
王上的背很宽厚,是典型的关中老秦人的风骨。衣袍上的金线有些硌手,但是我没有松开,而是就着我前世腰椎劳损人的经验给他按摩着。
我曾到过西北塞外,在飞机上俯瞰下面的世界。山脉连绵不绝,表面几乎不生长树木,露出嶙峋的巨石。若说南方细腻的山水是这山河图的青黛墨色,是生生血肉,那么这北方的山是遒劲的笔,是山河的风骨。
由着这风骨磨就,我大秦正是在宽敞大道上奔驰向前的车马,而王上就是立于最前方的,带领帝国走向辉煌的旗帜。
这是之于他最好的时代,同时也是最坏的时代。
或许时代之于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他在这一个时代一统天下,万古一帝,气凌九霄,同时他生不逢时。时间使他不凡,但时间给予的宽限也太少。那个时代列国交交伐伐,以强权铁血一统天下,可是人心却不能尽数归之。
他和帝国需要时间证明律法乃是最好的,人心需要时间收服,然而他和他的帝国最缺乏的也就是人心的天下归一。
做历史的开创者,注定了他和他的帝国会成为这壮阔机括中扭转乾坤稳定山河盛世的一环,但也仅仅是个开始。
他们改变了交战频伐的局面,历史却需要用新的战火承接这个拥有伟大创举的帝国,将铁血与破碎在华夏的舞雩之风孕育出柔软的常平之雨,流淌出海晏河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