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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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捕头三人去后，大家一时无事可做。
李小是个闲不住的人，提议趁此空暇，去恒山踏春赏景。
恒山东西五百里，一百零八峰，主峰天峰岭、翠屏峰、金龙峡一带为天狼帮所盘踞，去不了。
但其余值得一游的地方还有很多，如桃花洞、出云洞等，都颇可一观。
吴老七是本地人，以前打猎时，为了追踪猎物，常常远出至数百里外，对周围的山山水水很熟悉，正好由他当向导。
李小的性格，不一定拿得起，但一定放得下，当他决定静候铁捕头的消息时，就把办案之事全然放下了，一心一意游山玩水。
李家奴却忧心忡忡，放心不下。东家把孩子的安全托付给他，肩上的责任何等重大！
他知道，不会有皇命调兵的消息。
现在北方各藩镇，以安禄山为首，基本脱离了皇权节制，俨然一个个土皇帝。
对他们想铲除的人，下手决不容情；对他们不想铲除的人，即使接到皇命，也是阳奉阴为，大不了虚应一下故事，然后报一个重大损失，向朝廷敲诈一大笔钱。
他们有可能铲除天狼邦吗？不可能的！
李家奴去了一趟流金镇，冷眼旁观，已经看清楚了，天狼帮绝非普通土匪，十之**是安禄山养的私兵，统属大同军。
现在各藩镇为了扩充势力，以各种形式蓄养私兵。以土匪形式养私兵，或以治安军、家丁形式养私兵，只是表象不同，改变不了私兵的属性。
请他们铲除自己的私兵，就像请他们砍自己的手，岂不是天方夜谭嘛！
李小有如此幼稚的想法不打紧，李家奴如果也有这样的想法，那就白混几十年江湖了！
流金镇也非同小可，观其生意的兴盛，的确是流金之地。
肉多招狼。任何个人、团伙如果独享此大利，必然引起各方势力的嫉恨和争夺。但流金镇一直很平静，可见已摆平了利益关系，它是多方势力共同分享的一块肥肉。
假设出兵征剿天狼帮，免不了要扫平流金镇，那必然损害多方利益。
断人财路如杀父母，你得罪了一大帮强人，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些话没法跟李小讲，讲了他会更来劲，非得去摸摸老虎屁股不可。
李家奴没法子，只好先稳住李小，再慢慢设法劝解。
谁能劝住李小？李家奴想到了何青。
何青家庭负担重，不宜以身犯险。她也不是喜好冒险的性格。
李小既钟情于她，她的话总该听得进去吧！
李家奴找了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跟何青拉起了家常：“你在外这么长时间，家里父母兄弟谁照顾呢？”
“我父母虽有病在身，日常家务还能料理。邻居叔伯大嫂对我家很照顾，万一遇到难处，他们也会帮忙的。”
“你一人奉养父母，膽养弟弟，终是吃力些。如果有人分担，担子就没那么重了。”
“我担子重，是我命里该有的因果，自会一力承担，无须连累他人。”
李家奴想，原来在她心里，小儿还是“他人”，看来此事急不得。
他不再闲谈，直接进入话题：“李公子少年心性，一心想剿天狼帮，将案子办妥帖。岂知天狼帮是剿不得的。”
“为何剿不得？”何青惊讶地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天狼帮是安禄山大人豢养的私兵，大同军也归其统领。大同军固然不会征剿天狼帮，
别地的军队又岂能越过大同军去打天狼帮？”
何青听明白了，官匪真的是一家！跟她当初的感觉一样。
她问：“安禄山大人手下兵多将广，为何要养私兵呢？”
“有兵就有势力，办大事就有本钱。”
“办大事用私兵的话，那是公事还是私事啊？”
“自然是私事了。比如，谋反。”
“天啦！谋反，岂不要天下大乱了？”
“我只是私下猜测，养私兵已形同谋反了。”
“那该怎么办呢？”
“皇帝都无能为力，我等平民百姓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没办法的。”
“希望你劝一下李公子，不必做徒劳之事。你的话，他大概听得进去些。”
何青脸色微微一红，低头想了一会，抬头说：“我可以劝。就怕他不听我劝。他会说：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就是了。”
李家奴不禁一笑。
一意孤行确实是李小一个不易察觉的特点。
多数时候，李小无所事事，好像天下没有值得他去做的事。但一旦他决定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也很难把他劝转。
有很多次，李家奴真想不管他了，让他去吃亏上当摔跟头，当他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自然学乖了。
可最终，还是狠不下心肠，只能乖乖地跟着他转。
不仅仅是因为责任。
李家奴无儿无女，在心里早就把李小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哪个父亲能看着孩子遭遇危险而不管不顾的呢？
以前无论他怎么任性，都可以由着他。
但这一次，前面明明是火坑是悬崖，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跳下去？
李家奴自知劝不动他，只好请何青一试。
何青有点想不通，李小参与破案，既非求财，也非求名，那他图个什么呢？
刚开始，她以为他只是为了接近她，才对这个案子上心。现在看，有点不确定了。
他好像跟这个案子铆上劲了。
她不知该不该劝他，也不知能不能劝动他，不过也愿意一试。
当时他俩坐在峰顶一块大石上，面向南方，眼前层峦叠嶂，绵延不尽，引人遐想。
何青手指西南方向，说：“我家在黄雀岭，在那个方向。”
“黄雀岭，好名字！”李小兴致勃勃，极目远眺，猜测哪座山岭是黄雀岭。
“远着呢！眼睛看不见，我心里看得见。”何青说。
李小方向感不太强，这些天东奔西跑，早就不辨东南西北了。他问：“我家在大王岭，是哪个方向？”
何青手指西南，说：“也在那个方向。”
“嘿！我们是一家人，一起出门，还要一起回家。”李小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温暖、很温馨，让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
何青听出了他的感觉。“同胞”，是这种感觉最好注释。她的心也一下子变得软和起来。
“何姐姐，你去过大王岭吗？”
“没有。”
“你真该去看看，那儿的风景也很美呢！”
“大王岭是你们家的产业，外人能随便去的吗？”
“什么？！”李小惊住了。
他从小到大，对大王岭的最大感觉是空寂。在这么大一片地方，除了父母家人，以及父亲的弟子、矿上的矿工，没见过外人走动。
他以为大王岭地处偏僻，外人不知道这个地方，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这竟是个外人不能随便往来的地方。
他想：如果我将来管理庄园，一定要开放大王岭，让大家都能来游玩。
他一直觉得，人是风景中最生动的部分。如果没有人，再好的风景也失去了灵性。
那又何必拿外人当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