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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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云来端坐大山之上,遥望虚空已不知多少辰光。在他身旁,不住有耀闪着精光的奇花异草发芽抽枝,参天古木也节节拔高。远远望去,千里外的黑黄荒山竟也不住铺张生机,被各种颜色渐渐填补。
天际星光闪烁不定,此际忽然稳定下来,万云来低头笑了笑,伸出双手,一掌托着一团黄光,一掌捏着一张玉碟。他一伸手,玉碟荡起层层透明涟漪,就此没入虚空。
在他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星冠道人,一手持清光,一手托着口小钟。道人同样伸手将小钟送出,一样没入虚空。
一个黑袍道人立在下首,推出手中黑幡,另一手还托着七色光团。
三人互望一眼,星冠道人开口道:“镇过天地,演出造化,立起轮回,我等当去。”
黑袍道人点头道:“正是如此。”
万云来起身,张手送出黄光,道:“两位好走,我便留下。”
星冠道人也送出清光,与黄光相合,而后道:“纵是三界都灭,然大道衍化,终究是不败,此处已不值我等忧心。”
黑袍道人送出七色光团,三个光团终于融于一体,化作一团说不出颜色也讲不清意味的蒙蒙柔光,道:“总还是劳心,到时吾等再聚首便是。”
也不等两人回话,话音一落,黑袍道人一步迈出,已不知去了何方。
星冠道人叹说:“道兄执掌幽冥,此际却是能逍遥了。师兄师弟早去了,我也耽搁不得。”说完也抬步而去。
万云来盯着蒙蒙柔光瞧了片刻,忽然张手自其中摄出一道气息,然后换手一推,那团柔光骤然消散无踪。他这才缓缓闭上双目,只见远山不断生出奇花异草,生机继续蔓延。
却说终南山上空始终乌云压峰,时不时有闷雷声响彻群山间,间或有大雨、冰雹、雾霭。这反常天气持续了十来天,周围山中村民一开始还啧啧惊诧,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凡人不知也无法看到,在千丈高空之上,悬着一方百丈石台。台上立着数十形貌大异于常的道人。
一道紫影蜿蜿蜒蜒,投在石台,化作一个身高八尺的瘦长大汉,他气息有些不稳,脸上不时闪过道道紫气,良久才平复下来,道:“护山大阵厉害,我攻不破。”
在诸多道人之前,站着素衣飘飘的子狐,她以清媚声音道:“看来所料无差,终南山即是十方轮回大阵的阵眼。”
在她身旁,一身红袍的红乌自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瓶,说:“此丹名十全丹,可稳固元神,可修补肉身,可恢复法力。”
瘦长大汉接过玉瓶,取出一粒服了,登时气势节节攀升,几个呼吸间已恢复到巅峰状态,不由又惊又喜,拜道:“紫蛟谢过上仙。”
子狐也自怀中取出一座巴掌大的宝塔,道:“此器名九转阴阳塔,可攻可守,是为仙宝。”
紫蛟一样收了,再次拜谢。
红乌道:“白鹿、黄牛、青鸟,你们三个随我等去雁荡山入仙府,紫蛟,此处由你主持,倒不必攻入山门,只是出山的要尽数拦下。”
众道人都道:“尊上仙令。”
终南山山坳,玄青子换上一身短装,遥望天际紫气尽消,道:“该是走了。师弟,我带走黄天镇灵剑,你一个人应得来么?”
“师兄三五日就归,这点时间还是有把握的。”玄冥子冷笑道:“就这么些妖道旁门,怎攻的破我终南山门?”
玄青子点了点头,将剑负在背上,一挥拂尘,足下生云,冉冉而去。
见师兄乘云而去,玄冥子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偌大终南山,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这时一个小女孩儿蹦蹦跳跳赶来,劈头就问:“喂,玄冥子,玄青子走了,可行事了么?”
玄冥子瞧了一眼天际石台,冷道:“大师兄三天内必回,这段时间怎么也灭了几个,好让这些畜生知道,纵是修行千百年得化人身,也还是畜生。”
小女孩儿皱着眉,脆生生骂道:“这些妖怪大多都来求过药的,真人来者不拒,甚至还赐下法门,真是一群喂不熟的狗,忘恩负义。”她随即展颜,脆声笑道:“现下终南山弟子都去了新界,就你一人,我要开杀戒,可没人拦着了!”
玄冥子笑了笑,说:“镜花,此处还是人间,你不沾杀孽,守好山门就是,当然还是我动手。”
女孩儿闻言一愣,苦恼地拽拽头上小辫,思索了老半天,才勉强说:“真人倒是吩咐过,好吧。”
当下玄冥子只身飞阵外。
蛟属本是凶狠霸道,紫蛟却不然,千年前他亲眼见父亲为炼法而兴浪发水,被洞府附近一残破小观的无名道人以铜壶装了,半分也反抗不得。自此他处处行事谨慎,便是渡过大劫褪去本体之后,也只偶尔自封法力,化作人形在人世查阅道典,体味百态。
若非红乌子狐相召,紫蛟仍是居洞府不出世。上仙有命,紫蛟自然不敢不遵,但他也有打算,一个无名道人就能收了他父亲,遑论堂堂天下第一福地终南山?更何况,他自忖自己道行还不如当年父亲。
因此紫蛟虽有仙器在手,也牢牢记住了两仙之命,全神注意终南山异变,封山圈禁即可,绝不攻山门。
终南山福地大阵气息刚有移动,紫蛟就察觉到了,紧接着他看到一个高挑少年道人冉冉而来,心中立时一个咯噔。正在此时,他心里警兆又起,于是转头望去,果然又见一矮小道人身披电光雷霆,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紫蛟面色一颤,挥手将塔祭出,将石台护住,而后对那矮小道人行礼道:“可是清屿山甘化道长?许久未见了。”
甘化不在意地摆摆手,说:“你先应付终南山的玄冥子,过后再叙不迟。”见紫蛟愁眉苦脸的样子,甘化笑道:“放心,我不出手。”
玄冥子已近石台,看了甘化一眼,说:“道兄倒是慈悲。”
甘化道:“有段善缘,正好了结,道兄不必忌讳,尽管出手便是。”
玄冥子哼了声,目光转向紫蛟一干道人,寒声道:“你们哪个没受过道门恩惠?如今居然敢来攻山?”
石台上道人都是面有惭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结成阵势,将真元注入塔中。一个灰发道人道:“也是受上仙有令,不敢不从。道长,您只要不出山门,我等自不会逾越一步。”
玄冥子眯着眼睛,讥道:“还敢欺我!上仙?两妖道罢了。念尔等修行不易,速速撤下云台法宝,自封法力来我终南山静心赎罪,我可不追究攻山之责!”
紫蛟面有难色,还未想好怎生回话,后面就有大汉站上前来。他头顶一只残角,面色狰狞阴戾,死盯了一眼甘化,才恨声道:“黄口小儿,你有多大道行?也敢让爷爷自封法力?叫一声道长是给黄叶真人面子,你还真以为我等惧你?天界仙命既在,人间岂有不从之理?区区一个终南山,反手即为画饼!”
紫蛟面色一变,赶忙转头望去,见甘化只是摇了摇头,神色却还平静,没有出手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玄冥子面色淡漠下来,道:“家师飞升之后,诸多前辈真人已去往两界缝主持大阵,如今人间只有我辈六七人,寥寥而无名。如此这般,尔等就以为我道门可轻侮了么?”
残角大汉嘎嘎笑道:“我就当你道门无人了怎地?速速退去,可保性命,否则将生取你魂魄,补我角中!”
“多年未曾杀生,倒是废话多了。”玄冥子摇摇头,调动五气,顶门涌起气浪,隐隐成三花,而后望向石台,道:“贫道玄冥子,哪个先来受死?”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这道人年纪似是不大,竟将跨入虚境!”紫蛟暗自诧异,心中又宁定了些:“是个对手,但我等数十道友在此,更有仙器护持,自是有胜无败。不过毕竟受过恩惠,不好见生死,不如车轮战,磨他元气,耗他法力,将其逼回也就是了。”
念及如此,紫蛟对那残角大汉道:“独角道兄,你先探探深浅。”
独角正有此意,当下祭出法宝,飞出石台,道:“黄口小儿,爷爷在此,看你有何手段!”
玄冥子冷笑,顶门三花之上忽然涌起一点微弱黑芒,只闪了一闪,独角神色一僵,自半空跌落。
石台诸道人怎么也想不到,修行数百年,法力稳稳高过玄冥子的独角,连些许感应都没有,眨眼就这么死了。
紫蛟哪料到一个照面自己这边就折损一人?但他到底谨慎,惊怒之下仍不愿攻,只赶忙全力催动了九转阴阳塔洒下层层光幢,将云台罩的彻底没有缝隙。而后高声叫道:“道长莫要迫我!只消退入山门,我等不愿近前半步!”
玄冥子哪里肯听?头顶那点黑芒忽地精亮数分,倏忽来去,拉出一道道轨迹,围着云台装个不休,只听点点清音连成一片,犹如疾雨落山石。
紫蛟神色本还安稳,但不过数个呼吸功夫,就见光幢稀薄,仿佛立时就要消散,登时大惊,连忙催动法力,焦急道:“诸位,还不催动仙塔?现在不可顾惜法力了!”
云台诸道哪里不明白?这点黑芒不知来路,速度惊人,威力也大的不可思议,照面就灭了个独角,若是仙塔被攻破,自己这群人岂不要团灭?于是当下,个个不要命将法力灌入九转阴阳塔中。
得众人法力支撑,光幢倒是稳了下来,可九转阴阳塔本体却连连颤抖,似是不堪黑芒冲击之相。
别人也倒罢了,紫蛟心里却是暗惊:“黄天镇灵剑虽天下无敌,可不是走了么?终南山怎还有这么厉害的法宝,连我等三十九人主持的仙器都落入下风?”
过了盏茶功夫,九转阴阳塔依旧抖动,光幢却是稳定如初,未有分毫变化。
玄冥子收了黑芒,冷笑着说:“以为凭着个破塔龟缩,就能安如泰山了?”然后他单手指天,掌尖处黑气喷薄而出,眨眼蔓延百丈!
“往归处,斩!”
黑气隐隐凝成一把巨刀,在紫蛟等妖道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一击就将九转阴阳塔结成的光幢斩的遍布裂隙。
趁九转阴阳塔光幢未复,玄冥子拿手一指,黑刀重化黑气,眨眼又凝成一点黑芒,瞬息在云台上转了一圈,这才悠悠飞回玄冥子头顶,隐入三花之中。
如此一击,斩破仙器,耗费法力何等之巨?玄冥子气息骤然跌落,脸色白的吓人。他冷冷看了云台一眼,朝甘化稽首一礼,回身入了洞府。
甘化摇摇头,自语道:“千百年修持才得脱体化形,这是多大的造化?投入新世界还能有得道的机缘,偏偏来这里,偏偏还只留了个玄冥子守山……一念之别,这就是命数啊!”
此际云台之上,尚存三五气息。其中为首的紫蛟早年拜过甘化,精气神未损分毫,他战战兢兢看了看左右,茫然片刻,忽的福至心灵,颤声道:“真人,还望指点!”
甘化摆摆手道:“我何能敢当真人?倒有一言你等需分明了。”
几个残存妖道都拜:“还望道长指点!”
“ 此地将无仙无妖魔,是非之地,时日无多,你们还是快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