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一饭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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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轻轻吹过，初时清细无声，渐成窃议之语。
它客气地牵引起叶影的颊边发，又生分地勾卷向缇珈的衣袂角。
缇珈（按枪）:“……”
叶影（抚剑）:“……”
两人之间，随阵阵风语的絮扰而愈显闷沉尬默。
一段时间后。
缇珈／叶影同时启口道:“你……”
缇珈（动肩）:“呃…………”
叶影（转眸）:“嗯…………”
缇珈（耸眉）:“…………”
叶影（抿嘴）:“…………”
缇珈（低目）:“………………”
叶影（发呆）:“………………”
缇珈（看地）:“……………………”
叶影（无神）:“……………………”
顷刻。
叶影身陷泥淖般缓滞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提了提剑，以此示意另一个同样困入尴尬之地的女子道:“……你先说吧。”
缇珈微微侧步旋身，凝看亭前花草，忽然也叹出一口幽然之气，道:“恕我冒昧一问，叶影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天涵城？”
叶影（心一触）:“…………”
叶影:（也对，她和我一样，都是这一途向着下一途的旅人啊……）
叶影想了会，沉吟道:“把城中吸血僵尸一事彻查清楚，再等非飞身上的伤势完全养好……或许下个月吧。”
缇珈目光闪了闪，认真地道:“……我想，待吸血僵尸一事妥善了结，我就会去跟非飞姑娘辞行。”
听到缇珈这么说，叶影没有发出半分惊讶或感叹，只是平常说道:“这样啊……”
见叶影垂着眼半晌不说话，缇珈面露几分疑惑，一双湛蓝眸子忽闪如夜星，道:“叶影姑娘，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叶影闻听此问，不禁会心一笑，掀掀眉道:“你已经回答我了呀～”
“…………！？”
缇珈怔然寻味些时，突然会意过来，亦是展颜一笑，道:“原来我们要问的问题是同一个啊，真是神奇的默契呢……”
叶影:（不如说是，孤独者的惺惺相惜吧……）
叶影淡淡一笑，抱剑作礼道:“嗯……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缇珈点了下头，微笑着道:“好，晚上见。”
叶影嘴角带了一缕笑意，被斜来的午后暖阳渲染得分外高亮，缓步离开了雁亭。
缇珈默默望着叶影越行越远的瘦薄身影，目色沉然不知所想，良久，忽自言自语道:“吸血僵尸……必杀的妖物么？……”
她摸着冰冷如死物的枪柄，慢慢地，低下了自己那双溢出些微悲凉萧瑟的目光。
马厩。
叶影朝这边走来时，恍眼瞥见一个妙龄女子侧影，行路带风，倏忽一眼即不见人影，似乎往另一边去了。
明敞通风的马厩之中，年轻马夫易寒身下放了一个装得半满的木盆，盆里的水已有些混浊，也溅了些落在他脚边的地面上，形成不成规则的零星湿纹。
只见易寒手里拿了一张麻色布帕，正在给一匹毛顺鬃美、纯无杂色的黑马擦洗身体。
叶影在旁边看了许久，瞧见易寒细心擦马的安然神态，心海莫名泛漾，于是迈步走进厩里，站在易寒身后踩动出了细碎的脚步声，然后凝声问道：“小兄弟，天大地大，你为什么甘愿囿于此厩，当一个不名经传的马夫呢？”
“……叶姑娘你这问题，那位岳兄弟也问过。我也还是那句话，凡人各司其职，各得其乐，你们使剑的未必比我这个养马的更悠然自在。”
易寒脸不红气不喘，背对叶影兀自做事，把湿布拍在黑马的屁股上，语气平平说道。
叶影眨了下睫毛，向地垂落视线，低声道:“……抱歉，是我多此一问了。”
易寒继续擦着黑马甩动尾巴的屁股，似是对叶影的话恍若未闻。
过了会，他自己忽然开了话头，依旧背向着叶影，语声平淡却有力，道：“教主对我有救命之恩，纵是给她当个垫脚奴，我也毫无怨言。”
叶影瞳光一闪，恍然道：“……救命之恩！？原来如此。可是你也不必……在这马厩里……莫非，是非飞让你……”
她轻轻咬住了下唇，把到嘴边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只在心中揣测，没有再说下去。
易寒专注擦马，目不旁视，脚下人影马影叠合成一整团明明灭灭的图案。
“昔日小的遭逢大难，不幸流落街头，教主对我有一饭之恩。”
叶影凝眉道:“……一饭之恩，何至于此？”
“对我来说，一饭活命之恩，足以至此。人在困境中，多的是亲朋好友落井下石，雪中送炭倒是极为稀罕，更何况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易寒平实直白的话中，带了一点尝遍人生百态的清苦之味，也让人身临其境地仿佛感觉到了冬天的寒冷与凄苦。
“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是我在那个冬夜里得到的唯一温情……”
“所以，小的心甘情愿在这里当一名马夫，喂好教主的马，就是我的职责。”
叶影:“…………”
叶影:（看来不管是丫鬟还是杂役，甚至是在此修行的鱼妖，几乎这座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对他们的主子非飞心服口服呢……）
叶影:（确实，她的身上有着某种颠倒众生的魅力，这就是……那种介乎二者之间的独特气质吗？）
叶影:（难道，我也被她蛊惑了吗？不——）
“…………”
叶影强行断掉此念，默默然无话可言，抬眸看了看从她来到这里，便一直没转过身来正眼瞧向自己的易寒，道了句“……是叶影唐突，打扰了易公子，请见谅。”而后离开了马厩。
练武场。
叶影远远便见有两个人影，一高大男子一纤细女子，在被北南二墙“飞花”、“摘叶”四字和东西两边兵器架围成的场地中间，纵腾挪跃，挥剑如瀑。
两名飞花教普通教众打扮的黄衣人，并排站在场外观看场中二人耍剑。
叶影走近过去，那两名黄衣人听见脚步声，凝重对视一眼，下意识都伸手按向刀柄，回头见是叶影，忙缩回按在刀柄上的手，垂头抱拳，齐声道:“叶姑娘。”
他们是非飞的亲随，苏信和孟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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