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恰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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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飞、知术宁殷两人在船头相谈至冷场之时，叶影、知术宁渡所在的船尾处，也像是凝了一堵冰墙，将那二人隔离开来，各自静坐无扰。
微风扰乱发缕，船桨划开水波。
许久。
知术宁渡动了一下肩膀，率先打破僵默的气氛，也不知带了怎样的思绪，怅然道：“比起枫源里的百泽湖，这柳湖美则美矣，却少几分空灵之气。”
“…………”
叶影负剑立于船边，衣衫飞舞，神色漠然如寒山之冰。
“……枫源，是你我不该提的地方。”
“对那样的地方、那样的族人，你的负罪感有些多余了。”知术宁渡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声音道，“……那几个孩子，鹿罗、彩露、夷平、匀梓，他们不无辜。”
叶影：“…………”
知术宁渡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还有小莺，她也并不无辜。”
叶影身子颤抖了一下，道：“难道你我就无辜吗？他们死了，我们就该活着吗？”
知术宁渡道：“叶影，我知道你……”
叶影道：“你不必再说了。”
沉默。
过了些时。
知术宁渡道：“子鼠告诉我，有人刺杀你？”
叶影：“…………”
知术宁渡道：“是弥族的人？”
叶影目微动，道：“……不错。”
知术宁渡沉吟道：“子鼠是我手下最优秀的暗卫，可竟连他也未能即时察觉那刺客的潜入……是我失算了，还好这一次有惊无险……”
叶影道：“叫你的人回去，我不需要。”
知术宁渡不理会叶影之言，兀自说道：“自你我二人逃出枫源后，这些年来，弥族的人想必都在全力追查我们的下落。如今他们知道了你的所在，一次袭击不成，势必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定要致你于死地。你应当马上搬离非姑娘的宅院，我已替你寻了一处隐蔽住所，派有重兵把守……”
叶影道：“知术宁渡，你别自作主张。”
知术宁渡道：“你因隐火焚骨术反噬之故，至少还有一个月不能运行真气，这期间倘有变故你无法保全自身……叶影，你不要逞强。”
他的语气有几分强硬和固执，甚至还有一些生气。
叶影简洁有力地拒绝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知术宁渡面露悲悯，闭目片刻，陡然睁开双眼，咬了咬牙，说破那冷漠女子的心事道：“其实，你虽想杀了我，但更想死在我的手上，对不对？”
叶影（抿唇）：“…………”
知术宁渡深深凝视叶影，目中充满千丝万缕矢志不忘的情思。
“你觉得你活着就是罪孽。”
“你只想走上一条自毁之路。”
“你的唯一执念是复仇。”
“可是杀我之后，你也会失去活下去的动力。”
“我可以一死谢罪，可是你，叶影……我想要你好好活着。”
“我的命会交给你，但不是现在。”
叶影（身体紧绷）：“…………”
“叶影，放过你自己吧……”
“放下那些纠缠你的过去和噩梦。”
“向你的未来前进……”
“永远不要回想，永远不要回头。”
一口气说出那些早已酝酿心中多时的痛切之言，知术宁渡仿佛深感疲倦，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听着飒飒风声将时间流逝。
叶影没有说话，鼻翼翕动，深深呼吸着湖上湿润的空气，也突然觉得十分疲惫。
就像是长久以来，她一直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道路上，走了个不停。
太长太久，已不知道如何停下来。
…………
时至正午。
叶影四人所乘坐的游船已至湖心亭畔。
数名便装侍从井然有序，先行下船布防守卫。
他们走上回廊，远远便见亭中似已有人在座，另一侧还停着一艘华丽的小型游船。
亭外廊间亦有作宫人打扮的仆役垂手候遣。
两名黑色劲装侍卫，一左一右守在朝北方向的亭檐之下，左边那个随风鼓荡的左袖下持了一把九爪弯钩，右边那个青筋突起的右手中握了一柄七星寒剑。
他们的头埋得很低，背向亭子面朝湖水，身板挺直不动如山，宛如两具泥塑雕像，将实物的存在感悉数消隐于寂寥的背景之中。
叶影：“…………”
叶影：（那两名侍卫……？）
叶影四人走进亭去一看，见有一男一女，正在对坐用餐。
知术宁殷轻咦一声，走到那女子跟前，道：“皇姐，你怎么也来了？”
“…………”
非飞望着女子座旁那位年轻俊秀的蓝衣束发男子，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抿住了双唇。
原来是长公主知术宁怡和翰林院学士路攸二人。
知术宁渡也上前致意道：“皇姐，路学士。”
路攸从座位上往外跨步站出，庄敬地道：“路攸见过两位殿下。”
他与知术宁渡短暂对视一息，似有一道意味不明的思想交锋掠过眼底，即双双错开目光移至别处，最后停留在了非飞的身上，渐渐凝固成如枷锁般沉重的色彩。
知术宁怡一脸惊讶，抬目扫过知术宁殷、知术宁渡两位皇子，然后凝在他们的携伴叶影、非飞两人之间，眉头稍蹙，沉思片刻。
“你们也是来泛舟游湖的吗？”
知术宁殷道：“是啊……这两位姑娘都是应我和三弟之请赴约而来。”
知术宁怡气质端雅，落落大方，微笑道：“能请到这两位姑娘同行出游，是你俩的荣幸，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她的话音里带了少许微妙的味道。
叶影：“…………”
叶影：（长公主……？）
叶影（眼望朝北方向的亭檐之下）：（从刚才就觉得，那里的气息过于微弱，像是刻意压制一样……）
非飞小声对知术宁殷道：“你们是约好的么？”
知术宁殷道：“别赖我，这可不是我设计的‘巧遇’。”
非飞一脸不信，压低声音道：“……这世上大多数巧合之中，必有人为因素故意掺和。”
知术宁殷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的确与此无关。
知术宁怡道：“你们还没吃午饭吧？”
知术宁殷摇了摇头，吩咐随从道：“把酒菜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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