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蛇潮汹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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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说到这里声音就戛然而止，屏幕中央无情地出现了“信号中断”的提示，再无反应。
汪十方懵了懵，忍不住对着天空破口大骂，早先他听汪沛金骂人，只觉得不堪入耳，绝不该是文明人所为；现在换了自己骂出来，反倒觉得神清气爽。
汪沛金很长眼色地没打断他骂人的兴致，开始用老办法试图恢复信号，大力拍打着那些仪器，把自己忙出了一头热汗。
“别白忙活了，生物电会影响磁场，蛇类释放出的生物电就算再微弱，这么多条叠加在一起也能干扰信号，”汪十方发泄完情绪，又恢复了平时那种蔫头蔫脑的状态，波澜不惊道，“意料之中，迟早的事儿。”
“那咱们……真的走左边吗？”汪沛金暗中捏紧了护身符，还吞了口唾沫给自己壮胆，“咱们要面对的可不是一个罐子，那是一堆……一大堆蛇！”
走到现在这一步，打退堂鼓也晚了，他不禁怀疑起自己这次出门诸事不顺是冲撞了太岁，要么就是之前病急乱投医，随随便便就把护身符扔在墙角，犯了忌讳。
“蛇靠嗅觉辨识方向，目的地一定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汪十方把脸埋进自己掌心，搓了搓眼睛给自己鼓劲儿，这才顺利说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得按黎簇说的方向走。”
汪荧往旁边让了几步，偏头去看剩下的那些陶罐时，视线无意间掠过汪十方的脸。
汪十方猜不透那眼神的含义，竟被那双空灵的眸子逼着低下头去。
就在他鼓起勇气准备与那道目光接触之际，汪荧又神情淡漠地移开了眼。
汪十方：？
什么意思啊这个人！
汪荧的风格承袭了外勤部门一贯的强硬，又无师自通地多了几分生人勿近，就是和汪灿站在一起气场也不输多少，能降住她的人不多，会被她镇住的人却不少。
汪十方虽然在学术方面非常自负，但心思十分敏感，知道之前遇事能商量着来，纯属外勤部门那两尊大神不打算让队内气氛太僵，顺便才是照顾他当惯了军师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因此就算汪荧没说什么，经过汪十方的自行解读，也已经在心中过了无数个可能性了，知道现如今自己这是骑虎难下，只好咬着牙举枪，砰砰几个点射，无一命中。
汪灿：……
啧，运算部门的实训成绩是掺了多少水。
好歹也是汪家靶场上下来的，闭着眼开枪都不应该打成这样。
汪十方鼻尖冒汗，越发焦躁地盯紧了准星，扣着扳机的食指却仿佛有千斤重，别说均匀发力，就连手臂保持稳定都做不到。
“不行，我……”汪十方求救似的看向队友们，只是想象着击中陶罐之后蛇群涌出的情景，他都快要哭出来了，“换人行吗？”
不等组长表态，汪沛金就热心地横臂过去，想要帮他保持稳定，然而姿势还没摆正，9丨2式就走了火，不远处的罐子应声破碎。
汪十方在后坐力的余韵里脑袋发懵：“谁开的枪？是我吗？我打中了吗？”
话音刚落，体型最大的那条黑毛蛇倏然直立起上半身，颈侧的翼翅示威似的翕动着，口中嘶嘶地吐着蛇信。
在它身后，蛇群全部摆出了攻击姿态，一双双妖异的竖瞳犹如鬼火，盯得人遍体生寒。
汪沛金轻声说：“乖乖，它们都往这边看了。”
“很奇怪吗，”汪荧面无表情道，“刚才那颗子弹可是从它脑袋旁边擦过去的。”
汪十方仿佛被那句话被触动了紧绷的神经，意外地进入了状态，这下胳膊也不发软了，毫不犹豫就扣下了扳机。
弹壳叮当作响，幼蛇的鳞片还不足以起到保护作用，当场被子弹带出的气浪掀翻，皮开肉绽地躺在地上，但流弹击碎了更多陶罐，越来越多的黑毛蛇聚集过来，加入了与人对峙的队伍。
汪荧在战术手套之外又缠了一层纱布，这样就算在恶战中溅上血污，也不至于让匕首滑脱，抽空看了汪沛金一眼：“回去之后提醒他换副眼镜。”
“这几枪不是打得挺准的？”汪沛金对汪十方的滤镜更重，下意识就要维护他。
“你看他调整过角度吗？”汪荧垂着头给手上的纱布打结，眼皮都不抬。
他准星定位的分明是那条蛇，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命中罐子的那几枪没有准头，全是运气。
汪十方把子弹倾泻一空，微微喘着气，待他看清眼下的处境之后，刚才的英勇已经荡然无存，垂了枪口喃喃道：“这下玩脱了。”
除非感觉到威胁，蛇类一般不会主动向人类发起攻击，汪十方刚才胡乱开枪，已经是做了蠢事，这时候肢体表现再一松懈，反倒给了忌惮他手中武器的蛇群可乘之机。
黑毛蛇抖擞翼翅，上身向后一撤，似乎是在蓄力，接着就箭一般弹了起来，张大嘴巴直扑向失魂落魄的汪十方。
汪十方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毒牙越逼越近，脚下却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两行清泪混合着恐惧与绝望，在他全无知觉的状态中滚下面颊。
汪荧扯着他的后领，却低估了成年男性的重量，手臂发力竟然没能把他拽动分毫，当即提膝侧踹，同时抬起匕首横削出去。
黑毛蛇为避其锋芒，只能在空中甩尾，鳞片撞上刀刃的冲力让汪荧不得不双手持刃抵挡，摩擦出的火花拖着长尾闪过。
她一时情急，那一脚压根没想着控制力道，汪十方直接被她踹飞出去，只来得及双手护住脑袋就与墙面亲密接触，险些把驼背强行拍成直的。
他像个没气的皮球一样从墙上弹到地上，狼狈地伏倒在碎陶片之间，误打误撞地推动了石墙上的暗格，有什么东西与地面摩擦出沉重的沙沙声，似乎是成堆的陶罐阻碍了机关运作。
汪十方精神一振，也顾不上自己差点被撞散架的骨头，半身不遂地爬起来拍打着石壁：“可能有暗门！”
早在第一条蛇咬向他时，蛇群就跟着动了，汪沛金被这攻势压得来不及拉枪栓，干脆学着汪灿掉转武器，用沉重的枪托去捣，听见汪十方喊话，一时走神差点被蛇游上脚面，当即发疯似的乱踢乱蹬，亲切问候了黑毛蛇的十八代祖宗。
“真顶不住了，十方哥你找到了就开门啊！”汪沛金被蛇遛得直喘粗气，挥舞枪托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问题就是找不到！”汪十方平时都是指挥别人去出力，少有自己动手的机会，这时候急得脑门冒汗，“你们谁来帮我一下？”
他虽远离了混战中心，但心里还是没底，生怕从哪里再蹿出跳蛇来他没法自保，非要身边有个保镖才安心。
但纵观全场，他算是最清闲的一个，汪沛金连提问的机会都没有，心里纳闷到了极点，搞不明白这要怎么帮，他再过来让人踹一脚吗？
这些黑毛蛇好似平地翻起的一阵腥秽浪潮，靴底碾在地上滑溜溜的，好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分心去看自己的脚下。
汪荧手上没有长兵，只能贴着蛇的七寸扎，匕首过处，黑毛蛇不分大小，全都翻起肚皮躺得七横八竖。
唯一在她手下生还的那条蛇可能是蛇群的主心骨，身上还有被汪十方的弹片轰出的痕迹，但行动丝毫不受影响，反而被激发了凶性，仗着鳞片坚硬生生挨了她几刀，过于张扬的翼翅上被开了几个缺口，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善茬，一直在她周围游走，专挑刁钻的角度发难。
汪灿右腕不宜发力，就用左手提着m2丨4，权当冷兵器来用，下手比汪沛金更果决，他是汪家最锋利的刀，这次却一改往日的风格，默不作声地担当了汪荧身侧最坚固的盾。
汪十方见他们实在腾不出手，又不想离开安全区，问完那句话就讪讪地贴着墙，胳膊肘刚好磕在暗格上，只见不起眼处伸出一条石阶，却被陶罐挡住，无法再突进分毫。
汪灿瞥见角落异动，趁着抡飞蛇身的惯性开枪，他知道自己左手用枪有短板，但蛇群不会给他留出换手的时间，因此特意让枪口偏了些角度，使子弹撞在石壁上反弹回来，这才将碍事的空罐击成碎片。
石阶得以顺利推出，直到无可延伸，上方又推出另一条横石，逐级向上，终点是一处宽阔的平台，石料足有两尺厚，看起来十分牢固。
“真的有地方躲！”汪十方仿佛看到了救星。
台阶之间的高差更适合人类立足，而不方便蛇类攀爬，他迅速从地上捡了些碎陶片，胡乱卡进暗格的缝隙里，拔腿就往台阶上跑，上台阶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膝盖和掌心被粗糙的石料擦破了，要是脸先着地，非破相不可。
另外三人且战且退，汪荧头上的皮筋在打斗中崩断了，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视线，就在这个空当，一直盯着她动作的黑毛蛇陡然奓开残翅，张口袭了过去。
汪荧仰身闪避的同时放开了武器，在匕首自然下落之际迅速更换了握持姿势，将锋刃牢牢夹在指缝中，使刃尖与拳面方向一致，然后整个右拳带着刃尖一起冲出，立拳畅通无阻，连着半截小臂都完全没入蛇口之中。
她的手卡在中间，黑毛蛇吞吐不能，只能用长尾缠她的手臂，但它要害已经被制住，挣扎也是徒劳。
汪荧转动拳面，匕首就刺进了肉里，蛇身几乎被她沿着脊柱豁开，血浸透了她的袖子，在制服上洇开更深的乌色。
群蛇因为血腥气越发躁动，甚至彼此之间撕咬在一起。
汪荧甩手将蛇尸扔进蛇群，踏着台阶向上，在离终点还有两级台阶的高度抓住汪灿伸来的手臂，借力翻到平台上，胸膛起伏比起平时略有些明显：“汪十方，给你记一功！”
汪灿顺势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身边，嗓音微沉：“伤哪儿了，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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