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红布桐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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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奔跑，镜头剧烈摇晃起来，画面抖动间很难看清全貌，加上手电光跳跃着忽明忽暗，盯着看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有接近晕车的感觉。
黎簇移开眼，但已经产生的不适感并没有立刻平复，他揪着胸口的衣料深呼吸，从脏腑深处泛起的憋闷感让他几欲呕吐。
——似乎是多次过量读取费洛蒙对他的身体产生了一定的损害，明明先前他坐了二十几小时的绿皮火车都不曾晕车。
汪小媛察觉了他的不对劲，默默给他递了瓶水。
她知道如果让汪先生认为黎簇的身体状况需要医疗小组介入，情况只会更糟，所以除此之外，她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举动，只是关切地注视着他。
黎簇一口气灌了大半瓶水，又捶着胸脯辅助，终于呼出了积压在胸口的那口浊气，他手指轻轻揉按着太阳穴，算是怕了那让人眼晕的实况转播，开口抱怨都得把脸扭到旁边：“哥们儿，稳当点儿啊，坐过山车都不带像你这么晃的。”
大概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汪十方负重跑了几步已经气喘吁吁，却忙不迭地为自己正名：“胡说！谁跑、跑起来都这样，你自己前庭功能有障碍，少……少找别人原因！”
黎簇一哂，对他的无能狂怒报以十二万分的宽容。
汪十方体力是弱项，最开始时为了不落人后，没考虑自身水平咬牙狂奔，很快就榨干了体力，不知不觉就被甩在了最后。
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多少带来一些屈辱感，又在汪荧从他身后超车之后达到了顶峰。
而跑在最前面的汪灿已经拐过弯，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就是如此悬殊。
汪十方莫名想起任务刚分配下来，汪灿带着他们跑山时的心境，当时他就觉得突击训练没什么作用，不及格和及格之间的界限可以通过努力来突破，但是及格和满分之间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缩短的，除了努力以外，天赋也很重要。
——前者说的是汪荧，至于后者是谁，他不想说得太详细。
黎簇看热闹不嫌事大：“别停啊，过山车熄火啦？”
情敌的揶揄比什么兴奋剂都管用，汪十方顿时没了自暴自弃的感慨，悲愤大吼：“跑着呢！”
他故意扭动了一下摄像头，手动做出天旋地转的效果，心满意足地在黎簇的呻丨吟中扳回一城。
还没等他得意，前方突然传来汪沛金标志性的大嗓门：“哎呦我……”
口头禅一旦形成，是没那么容易改的，汪沛金一时真情流露，差点败坏了自己费劲巴力想给汪小媛留下的好印象。
当然了，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女神心目中的形象一直很稳定。
——压根就没什么正面形象可言。
虽然知道麦克风还跟着摄像头远远地跟在后面，但考虑到视频还没挂断，汪沛金仍以莫名严格的高标准要求自己，于千钧一发之际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灵机一动：“的天呐……”
汪小媛：……
黎簇：……
平时没少听相声吧？
由于这个梗在汪家的普及率还不高，汪灿丝毫没受影响，语气不容置疑道：“拦住它！”
出了那么多次了外勤，分析现场情况对他来说早就成了习惯，不会把精力用在表达惊讶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汪沛金看着横冲直撞的罐子，心里直犯嘀咕，生怕这是什么灵异事件，恨不得对那罐子拜上几拜，以求寄宿其中的邪祟高抬贵手。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两条腿就直打晃，不仅没冲上前去，还悄悄往后磨蹭了半步。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汪荧刚好赶到，伸手一按他的肩膀，整个人借力翻了起来，从他头顶轻盈地掠过，落地就是五米开外，和汪灿一前一后拦住了目标。
“然后做什么？”汪荧略微提高了声音，“黎簇？”
黎簇急得大喊，但因为汪十方还在移动中，身形晃动，扬声器中的声音传出来就有些飘忽：“什么？先想办法困住它，千万别打开盖子！”
他意有所指地感慨道：“不好意思，我正在体验晕车呢，睁眼瞎一个，真耽误事啊……”
汪十方喘着粗气顾不上反驳，赶路过程中故意用指甲去刮摄像头的底座，内置麦克风将这点微小的声音放大，刮擦金属产生的噪音令人头皮发麻，而他本人则不受影响。
——轻易不和人起正面冲突，并不是因为他脾气好，而是他的技能点全都加在了暗搓搓地使坏这方面！
汪小媛被那刺耳的刮擦声烦得直起鸡皮疙瘩，当即捂着耳朵怒视黎簇，眼睛快要冒火：你不知道那人小心眼儿吗，招惹他干什么？
黎簇比窦娥还冤，拼命眨眼解释：我跟他又不熟！
很快他就发现，两个人毫无默契可言，眼神交流无果，默默比划了个给嘴上封条的动作，息事宁人。
眼下的场景有点滑稽，躺倒在地上的那个陶罐活像有生命似的，被人前后夹击却不坐以待毙，僵持了片刻，原地转了个弯，骤然往侧方无人处轱辘过去，看这架势居然是要逃跑。
后勤部门一个人守两个方位还是不成问题的，汪灿想也没想就去旁边补位，但那罐子角度刁钻地改变了方向，要不是他及时回撤，说不定还真就被钻了空子。
这绝不是泥土烧出来的脑袋能拥有的智慧……
汪沛金被这诡异的场面惊呆了，尽管内心很想帮忙，证明自己并非胆小鼠辈，但他愣是迈不动步子，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直戳戳地杵在原地。
汪荧原本也没指望他做什么贡献，从口袋里扯出一张纸片，甩手弹了出去，打在旁边罐子上，发出了沉闷的咚声。
陶罐原地一跳，罐体磕在地上咯噔一下，立刻往相反的方向折返，一下子没收住，和墙角一堆罐子撞在了一起。
汪十方一手叉腰一手扶墙，呼哧带喘地调整好视角，顺便堵住了唯一一个缺口，这样一来，目标插翅难逃。
黎簇从他刚才角度成迷的特写镜头里看到了汪荧指间飞出粉红票子的那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能用钱砸死人吗？”
“应该不成问题？”汪小媛想了想，又有点不确定他的意思，“两个意义上都可以，你问哪一个？”
——哪怕是霍家的旁支，霍盈盈的账户余额也是相当可观的；至于用作武器，那自然就更没问题了。
黎簇惨兮兮地冲她笑了笑，满心向往道：“当然是有命花的那种……”
……不然呢？怎么会有人希望自己从生理意义上被钱砸死啊？
“把罐口用红布裹住，然后用浸过桐油的绳子扎紧，这套装备在谁那里？”插科打诨时间结束，黎簇又是一脸公事公办，拍了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再次重申，“小心一点，别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汪灿反手从背包中抖出他说的那些工具，对着摄像头扬了扬手，然后按着他的习惯开始整理麻绳。
汪沛金惊讶道：“这些东西又不沉，怎么只准备了一份？”
“你知道有些寺庙里会用红布盖着佛像金身，开光仪式之后才取下来吧？这块布可是大有来头，曾经给九十九尊金身蒙过顶，”黎簇斜眼睨他，“厉害吧？”
汪沛金不疑有他，慢慢瞪大了眼睛：“真的啊？”
“那当然……”黎簇神秘一笑，柔声说，“是逗你玩呢，就是随便买的。也就是基地那边没有网购的习惯，这东西要是从网上买，连货带邮费，成本不超过这个数。”
说完他握起拳头，笑嘻嘻地晃了晃，表示十块钱就能达到目的。
汪小媛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收敛一点，嘴唇几乎没动：“咳，那什么，偏远地区不包邮。”
黎簇：！
大城市里面生活久了，倒是真忘了这一茬儿！
他当场冲汪小媛竖了个大拇指，表面赞同地频频点头，内心却隐约担忧起自己的人生轨迹算不算是误入搞笑的道路，从此一去不复返。
——他现在这么不着调，绝对是被那明明处于大好年纪，却偏要说着蹩脚方言装成老头的黑瞎子给传染了！
汪沛金发觉自己被他耍了，酝酿了一通破口大骂正要发作，黎簇却摇了摇食指制止他，一本正经道：“民间传说，红色与桐油都有消灾辟邪的功效，虽说你们也不迷信这个，但是我觉得吧，该有的仪式感还是得给够。”
汪十方呵呵一声：“故弄玄虚。”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啊！”黎簇否认三连，“我只是把我读取到的信息，如实汇报给了汪先生而已。”
他刻意把重音咬在“如实”两个字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汪十方。
作为一个差生，黎簇在班主任面前狡辩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而且条理清晰。
开头先搬出了汪先生，本就让人难以辩驳，先发制人地让汪十方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他还意犹未尽地提醒道：“对了，你们运算部门不是靠数据说话吗？要不你算算，在这件事上汪先生相信我远过于相信你的概率有多少？”
“你……”汪十方气得攥拳，可惜话都被黎簇抢白完了，他一张脸憋得通红，更加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少有在口头上输人一头的经历，不禁怀疑起自己这是流年不利或者干脆就是渡劫来了，组里有一个汪荧还不算，怎么连场外支援都能怼到他怀疑人生啊？！
“那个……”汪沛金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试图加入对话。
“小问题，大家都是合作关系，不用劝架。”黎簇大度摆手。
“不是这件事，”汪沛金好像想要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但因为体型限制，反而显得他整个人扭扭捏捏，“那个盖子，好像已经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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