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陶谷仓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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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断挡住了汪先生和教官的身影，但由于单向监视玻璃的特性，他们仍然能看清屏幕上的画面，黎簇的一举一动也尽在他们掌握之中。
汪岑不解道：“汪先生，何必理会他的无理取闹？”
“古代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孔子说过，‘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i''mallforthat”汪先生摆摆手，轻声说，“黎簇正处在叛逆期，适当满足他的要求，并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只是在为他能交出一张令人满意的答卷提供条件。”
于是汪岑不再多说什么，安静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因为清楚自己仍处于监视之下，黎簇并没有放松下来，但他心里也知道，这是汪先生最大限度的让步。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至少心理上就觉得舒服多了。
他迅速整理好情绪，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愕然，咂了咂嘴：“这地方高科技的东西还真多。”
汪小媛用眼神示意他不用表达这种刻意的恭维，没有人会在意的。
黎簇转过脸看着她，做了个无辜又无奈的表情，难得顺从的模样相当具有迷惑性。
别看黎簇刚才在汪先生面前都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这时候对上汪小媛，一双眼睛含情脉脉，汪小媛这种社交达人难得也有不敢跟人对视的时候，几秒钟后就不争气地败下阵来。
黎簇伸手给她拨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发丝，微笑道：“放心吧，你说的话我都会听。”
这语气温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汪荧听着都不禁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不过汪小媛倒是非常受用，甜甜地笑着嗔怪了一句，气氛持续升温。
汪十方：？！
可不要被这满嘴甜言蜜语的小子给骗了呀！
他这厢悲愤之余气得快要冒火，却苦于心中所想不能呐喊出声，汪沛金则还沉浸在第一次见桌子上那个按钮被启用的震惊中，呆了半晌，有点不确定地问：“这难道就是垂帘听政吗……”
汪小媛噗嗤一声，抓着黎簇的胳膊笑得直发抖。
“闭嘴，这个词不能这么用！”汪十方被他这打岔水平搞得血压都快上来了，小声纠正他。
汪沛金马上就把求知若渴的崇拜眼神投向他，汪十方没有心情给他解释，摆摆手示意他不要问那么多。
……倒不是汪十方突然转了性不卖弄学识，不过当着汪先生的面把这个词解释得太明白，除非他疯了。
汪小媛笑够了，用胳膊肘拐黎簇：“鸭梨，你知道他这个词为什么用得不对吗？”
黎簇：……
怎么还带抽查的，他是复读生没错，又不是没看过古装剧。
“性别搞错了，这个词主要用于形容女性在背后主持某方面事务，”黎簇说到这里，冲着屏幕一竖大拇指，“朋友，很敢说嘛，我敬你是条汉子。”
汪沛金用气声骂了一句，走到旁边用手电筒去照四周的罐子，嘴里嘟嘟囔囔地继续用方言骂人，大意是说黎簇口无遮拦害死人，然后省略八百字的粗口。
黎簇听不懂，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也不跟他置气，指挥着汪十方转一下视角，别总固定在单一的角度上。
就算再轻的装备，佩戴时间长了也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汪十方脖子都僵了：“这都走出好几条街了，就没见着会动的罐子，你是不是耍我们？”
“你们多去岔路转转，说不定就遇见了，对了，你们不是总讲什么概率，要不打个报告申请一下，联动运算部门算出来下一个拐角遇见目标的概率有多少？”黎簇一本正经。
“不用申请，他们中间就有一个，”汪小媛随口就把汪十方给卖了，撑着下巴好奇地问，“不过罐子滚动会有声音吧，汪荧能听见吗？”
“听不见，中继器电路工作的声音太吵了，”汪荧实话实说，“距离足够近的话，我或许可以。”
走在最前面的汪灿突然停下来，弯腰捡起脚边的一个罐子，对着手电光仔细检查。
汪十方想摸那些罐子很久了，但害怕有危险，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天性，既然汪灿先动手了，他也不客气了，迅速有样学样，挑了个罐子凑到眼前，于是基地里的屏幕上出现了放大到极致的素胚。
“发现什么了？”汪小媛紧张地睁大眼睛。
汪十方摩挲着手感略显粗糙的粗陶罐体，把那个问句原封不动地送给了汪灿。
汪荧目不斜视地从汪沛金身边路过，毫无征兆地伸出，直取汪十方手上那个陶罐。
“地上那么多罐子你不拿，怎么偏抢我这个？”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汪十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把陶罐护在怀里，猛地转身避让，还因为身手不灵活，差点把自己拧成麻花，扭秧歌似的踏了几步才站稳，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汪灿也拿了，你俩感情那么好，你怎么不要他手上那个？”
汪小媛：！
要是聊这个她可就来精神了！
这俩人有情况啊，现在感情是有多好，要不展开说说？
她正想撺掇汪十方从旁观者的角度客观公正地介绍一下那两个人的进展，汪荧就冷冷地开了腔：“你手里这个罐子，声音不对。”
“你当这是买西瓜呢，拍一下还听得出沙瓤脆瓤？”汪十方硬气地抱着陶罐不肯撒手，梗着脖子怼了过去。
“里面有东西。”汪荧没理会他的吐槽，情绪稳定得一如既往，声调都没带变的。
“这是谷仓罐，本来就是贮粮之器，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汪十方再次用看文盲的怜悯眼神打量她，“商末孤竹国君之子伯夷、叔齐忠于殷商，劝谏武王伐纣无效而誓死不食周粟，周武王灭商建周之后，兄弟二人饿死于首阳山。人们敬佩他们的忠烈抱节之志，在陪葬品中放入稻谷杂粮，也称五谷囊，认为这能使逝者不再受饥饿之困。”
汪灿默不作声地扬起自己手里的罐子，导致汪十方刚结束长篇大论就接了一个后跳，满脸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下一秒那个罐子就要抡到自己头上。
——就算以前技术不发达，烧出来的陶罐不见得会有多结实，他也不想用自己的脑壳检验几千年前工匠的工作质量！
汪灿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从罐口往里看。
汪十方不情不愿地凑近了，飞快地瞄了一眼：“这里面都空了，有什么好看的？”
汪灿耐心告罄，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汪荧悄悄走到汪十方身边，伸手在他手腕上一捏，另一手则精准地接住了差点粉身碎骨的罐子。
她没用太大的力气，但是汪十方痛得大叫，挣扎着想要甩开她，却被牢牢钳制住，被迫摊开掌心向上。
汪灿会意，倒转陶罐往他手上倾倒，很快他手心里就积攒起一小把接近透明的颗粒。
“嘶！你们这对……”汪十方一时想不出来精准的形容词，先把自己给哽住了，思考了半天还是词穷，最终突兀地收了声，将手擎到自己眼前，“咦，这好像不是谷壳？”
那是一堆风干的小球，看着像是鱼的晶状体，又像是什么东西的外壳。有些还维持着相对饱满的形状，另一些则完全干瘪，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一颗小球上都有破洞。
薄壳本身没多少重量，握在手里也是轻飘飘的，只要他喘气稍微重一些，呼出的气流就会吹走几颗。
汪沛金也挤了过去，看了看汪十方掌心那些不明颗粒物，还伸手取了一颗，用手指捻了捻，肯定道：“不是，这东西土地里长不出来，日头一晒非焦了不可。”
他喷出的气息一下子吹飞了大部分颗粒，头皮屑似的在半空中飘散开来，可供观察的样本几乎被他毁尸灭迹，汪十方差点背过气去。
“可以啊汪沛金，你连这个都懂？”汪小媛也觉得意外，汪沛金固然是专业人才，但他擅长的领域是爆破，除此之外居然还能在其他地方给出专业的意见，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那是，矿场边上也有老乡种地！”汪沛金沾沾自喜地一甩头，声音更洪亮了。
汪十方眼疾手快地挡住手心里残存的那些颗粒，对他的鲁莽抱有很大的意见，又因为被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小弟抢了风头心里有点不忿，没好气道：“那你说说看，这是什么东西。”
如果汪沛金为人机灵一点，看出汪十方心情不佳的真实原因，这时候就该乖乖闭嘴，最好还能再送上几句恭维，这才是汪十方希望得到的待遇。
但汪沛金没能迅速领悟这件事，还当汪十方是真要给他表现的机会，直不愣登道：“看着像是水生的，田里边没见过……”
“动物的卵。”汪灿也提供了新的思路。
汪十方表情一僵，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自己抓着满手虫卵的事实，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要嘴硬：“但这是谷仓罐……”
“谷仓罐又叫魂瓶，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汪灿吐字清晰，停顿也恰到好处。
汪荧诧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个句式怎么好像刚在哪儿听过。
汪十方：……
汪小媛：……
虽然心情截然不同，但这两个人此时内心呐喊的都是同一句话。
——大哥，咱这护短护得未免也太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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